第39章 谢她(1 / 1)

红酥手 且墨 422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9章 谢她

  怀有身孕的人还能行床笫之欢, 孩子也踏实存活了下来,世间还有这般离谱的?事?余娴大为?震撼,她虽看过些痴情男女的话本, 但翻云覆雨处都是一笔带过,远不到这份上。

  “二哥人呢?这种大事,二哥应当在场啊!”余娴张望,只见大哥忧心忡忡立于柱边不发一言,却不见二哥。

  余祐堂叹了口气?,“他这些日子要死要活的!得了这消息反倒消停了。躺在床上, 不知想些什么,不肯出来。”

  一旁的?几个嬷嬷原本凶煞的脸上都露出慨叹神伤的?表情。

  一个意气?风发的?官二代被公开处刑, 又绕城游行,面子丢完不说, 还跛了脚, 受不了打击寻死觅活,是能料到的?。

  余府没告诉余娴,不想要?她回来探望, 一是不打算让她掺和, 毕竟哥哥这幅矫情模样,不光彩, 二是陈桉没有余力再来照顾余娴的?情绪, 只希望她自己过好?自己的?, 少走动?。余娴猜得到几分,也没来添麻烦。

  “那这个孩子……”俏柳身上那片血渍很扎眼, 余娴其实心底已有些数了, 想到那天?梁绍清把她邀到内院谈笑,她顿时明白了什么, 气?不打一处来,“可祁国公寿宴上,梁小姐没有和我说起过这事,她把俏柳留在祁国府上做工,难道是想让俏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再带着孩子上余府门前闹事,存了祸害余府的?心思?”

  “担怕没那么简单,”陈桉死死盯住地上缩成一团的?俏柳,“孩子若真生下来,验明父亲,余楚堂始乱终弃的?名?声?坏了事小,本该他应得!就?怕连累你爹,届时余府落个家风不正、罔顾人命的?称号!你阿爹必会被言官弹劾,前脚出了聚赌一事,刚消停两日,后脚又生出这等祸端,就?是被革职也说得过去!你夫君又恰好?是言官,知道了这事,若没有头一个上疏,怕也要?遭人诟病!”

  余祐堂咬牙切齿,“不就?是为?了玉匣,那个泼妇好?歹毒的?心!”

  “你哥俩但凡谁少做些淫事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有什么脸面说别?人歹毒?!”陈桉呵斥他,“可恨我一心不能两用!当初你和丫鬟眉来眼去被我发现,我一通整治却正好?打草惊蛇让余楚堂躲了过去!闹出这样的?事来,我真恨不当初!”

  当初见俏柳本分,若是和余祐堂的?丫鬟一样,一并处置了赶出府,怕令其他下人嚼舌寒心,陈桉便只将她调去了前院。

  哪里晓得两个人背地里干柴烈火,在前院也做过那等事,什么花前月下,夜半摸黑爬床都嫌不够,假山后光天?化日的?就?被陈桉逮住,她才晓得留了多大祸根!赶忙找了大夫来摸脉,月份小没能摸出来!

  她也想过把俏柳留作通房,以后余楚堂有了正头娘子,再交给正头娘子处置,但细一想,余楚堂这样的?,既没事业,又风流,哪个姑娘肯嫁?若嫁过来还要?受这种委屈,实在可恨!这不是祸害别?人姑娘家?况且余楚堂和这丫鬟俩个都不规矩,若把俏柳留作通房,日后还生下孩子,不晓得会将余府风气?带成什么样,遂赶出了府去。

  谁料到这丫鬟勾搭成性,还想再攀一个公子哥飞上枝头!却有了这种际遇!

  也只恨自己处理这种事没经验,又心软,早知道给这丫鬟一顿好?打,胎死腹中,以防万一。

  “阿娘骂我作甚……我的?房里早没有丫鬟了。”余祐堂低声?反驳,见陈桉横了他一眼,他才低下头闭嘴。

  俏柳哭得愈发崩溃,扑倒在余祐堂脚边,“大少爷,奴婢现下无处可去了,请您为?奴婢说两句话?吧!奴婢当牛做马报答两辈子都可以!”

  “你还敢求大少爷!嫌自己挨的?打不够!老奴可以再赏你一顿!”一旁的?嬷嬷撸起袖子作势,俏柳抓住余祐堂的?腿闪躲,果然被后者抬手止住。

  “哎…!”余祐堂啧叹,“你现在打她还有什么用!”

  到了府便去扶着陈桉的?良阿嬷听完,翻了白眼。她心底甚至想给余祐堂一顿好?打,见了俏柳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胡乱发善心!屡教不改!自家小姐是造了什么孽,要?接手这样的?蠢货!

  余娴不解,“梁小姐把俏柳送回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陈桉摇头,“就?是不知道才叫你来。那个姑娘的?脾性真是摸不透!本打算祸害余府,今日却又派嬷嬷悄悄把她送了过来,附上契子,另捎带了来龙去脉!说什么是看在你与她交好?的?份上?我心想从?前也不曾带你跟她照过面,想来是你去寿宴时与她结识。可前些日子祁国府上门来闹,又不见看你的?面子,还去萧宅送了个护卫给你,良阿嬷传了话?来,说刚打发走那细作……我实在看不透她。”

  “好?在把俏柳送了过来,若是她没在外头跟旁的?面首胡作非为?,我或许还考虑让她安心养胎,毕竟月份大了是一条命。但她被赶出去了一遭,又闹去了祁国府,我是断不能留着孩子,留下来就?成了话?柄,哪天?被祁国府抖出去,旁人若说这是面首的?孩子,或说余府的?公子花街柳巷里不干净,我纵是有千张嘴都说不清!平白被拿捏一辈子!遂让几个嬷嬷并着打手,打落了。”

  说完这些,陈桉才合上眼叹了口气?,似是觉得造了孽,但为?了余府,又没法子不狠心。

  良阿嬷扶着她在一旁的?圈椅坐下,肃然道:“您别?气?了,这丫鬟交给奴婢去处理了吧。”

  从?前在余府,良阿嬷教训下人是铁血手腕,从?不手软,俏柳听了赶忙摇头大叫,“不要?!夫人不要?啊!奴婢在余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没了孩子也是为?余府的?前途堕的?胎!您不能这么狠心呐夫人!大少爷您帮奴婢说说好?话?!奴婢愿意踏踏实实在前院洒扫,再不生出祸心!”

  她哭得余祐堂心疼,可怜她花容月貌、玲珑有致,只是生了个丫鬟的?命,就?要?如?此狠心对待她吗?分明男欢女爱是两个人的?事,她这样细弱,万一是被弟弟强迫的?呢?更何况她为?了余府的?大义没了一个孩子,很是可怜啊。

  余祐堂跪下来,“阿娘,不若让她留在我房中……”

  “你疯了?!”陈桉刚缓好?,不待他说完,又一阵天?旋地转,额间青筋突突的?跳。她一破声?,吓得俏柳也不敢哭了,但见有人为?自己说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往余祐堂的?身后躲去。陈桉见她这样,更气?得心口疼,戳着两人的?鼻头骂道:“她和面首苟且,连面首都晓得其中利害,不要?她,你却想捡回去揣着?有病去治,莫在我跟前发癫!”

  “她为?了余府丧失骨肉,若是不留下她,传出去了旁人也会说咱们?不近人情,连足满三?月的?孩子都忍心打去!再者,祁国府不知道存了什么心,今日心情好?把她送了回来,保不齐明后日心情不好?了,就?把这事张扬出去,届时言官晓得了,寻人来探,我们?留着她,让她亲口‘澄清’,不是很好?吗?”

  余祐堂的?猪脑子能想到这一层,陈桉多少是有点欣慰的?,多余的?她也不想跟他解释,叹了口气?别?过头去。气?得颤抖的?手都拿不稳茶水,还是良阿嬷递到嘴边。

  “夫人,若奴婢能留下一条命来,不论谁来问,奴婢一定一口咬死了没这回事,肯定不会让余府塌祸!”俏柳磕头哀求,“纵然祁国府想再生事,奴婢也会抵死不认保住余府,绝不让他们?寻着机会!”

  “大哥,你想得岔了。”余娴都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想扶他起身,为?一个喜媚擅惑的?丫鬟下跪,实在不光彩。

  余祐堂却反过来劝她,“小妹,你心地纯良,能与你的?丫鬟春溪情同手足,难道就?忍心看和春溪一同长大的?丫鬟没了性命吗?咱们?哪次去楚堂的?院里,不是俏柳独给你一人做点心,你以前也常与她一道玩耍,你都忘了吗?快帮着劝劝母亲啊!”

  显然是还不晓得其中利害,只顾念情谊,太过想当然,余娴收手不再扶他,同他解释道:“我知道春溪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论谁跪在这里,我都是一样的?说法。这里都是阿娘的?心腹你还看不出来吗?若是把俏柳处置了,再怎么事情也传不出宅院去,可若留下来,余府人多口杂,届时这等弯绕的?内情全都晓得了,不慎漏了口风传出府,才会引来祸事。”

  “至于梁小姐那边,俏柳闹上门时只说孩子是面首的?,旁的?人也都这般以为?,说闲话?也是说梁绍清和她那出去偷吃的?面首,面上不好?看的?是祁国府。后来梁小姐虽然晓得孩子是二哥的?,却想出了要?在十月后带孩子闹余府的?大计,必然选择隐忍不发,只让心腹知道内情。如?今既然把俏柳送了回来,那便是放弃了折腾余府这一回。为?了不让别?人继续拿面首的?事谈闲话?,她恐怕早把那面首打死了。如?今只待我们?也把人收拾掉,两边相安无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说开了,余祐堂才恍然大悟,他低头看向匍匐在脚边的?俏柳,她瞳孔微颤,双眸蓄满眼泪,却迟迟落不下,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当初被梁小姐叫进府中,一通把脉发现孩子足有月余,知道那是余楚堂的?,她以为?会被赶出祁国府时,梁绍清反倒劝她留下来养胎,当时还道梁绍清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姐。后来禾丰跟她谈话?,说她要?当好?一个棋子,等孩子生下来,就?回余府,届时当上半个主子,还要?谢过梁绍清。她晓得了自己的?作用,愈发专心地养胎,一直待在梁绍清的?院子里,做些简单不费力的?活,以作答谢。

  谁晓得没几天?祁国公寿宴,梁绍清将余娴请到院子里谈笑,自己看见了忙躲起来,后来余娴走了,梁绍清就?问她可看见了余府小姐,她说看见了,从?前在余府时两人还很熟,一眼就?能认出。从?那天?起,梁绍清每日就?兴致勃勃地向她打听余娴的?事,再不谈让她作什么棋子,还着人在她面前打死了与她有染的?面首,那时她便有不好?的?预感——她这颗棋子,梁绍清打算废了。

  今早还在睡梦中,就?被禾丰找嬷嬷绑了起来,说是放她回府去,道出实情,若二少爷不舍得孩子,有良心,会保她。如?今二少爷连面都没露过……当初她去勾惹这人的?时候就?该料到,向来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让她母凭子贵?

  俏柳不再闹了,心也死了。良阿嬷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嬷嬷悄悄地就?把人缚住,带了下去。余祐堂望着人散去的?那头,肩膀垮了,很落寞。

  余娴看着也不是滋味,每次去二哥院里玩,都是俏柳招呼的?,幼时同春溪和大哥的?丫鬟小厮一起折柳打花的?情谊,不算深,总归有。

  知道她和二哥有染时,她慨叹过,问了春溪,春溪看得很开,说不该生的?心思自己不会生,如?果旁的?人生了,那肯定是不知足,倘若福分够,有个好?结果倒罢了,福分不够,到头了就?会想自己这么殊死一搏是为?什么。

  很多达官贵人家有通房丫鬟,原配也给两兄弟指了小丫鬟,所以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有丫头跟着了,刚死了娘的?五岁孩子哭哭闹闹,也就?身边的?丫头能一起抱头痛哭慰藉一二,陈桉接手后便没把人调走。发现余祐堂和丫鬟眉来眼去后,她已经足够果断,明令禁止,可还是成了这样。

  “阿娘,我去看看二哥吧?”俏柳一死,余娴都生出唏嘘,怕余楚堂更难受,她想去安慰几句,再没用也抱一抱,好?歹知道有人惦念他。

  陈桉却摆手不让她去,“过年再说吧,他现在谁也不想见,连祐堂去都是碰壁。你嫁出去这么久了,与他更生分些。”言尽此处,她问起萧蔚,“你们?最近还好?吗?良阿嬷说你用智打发了那护卫,对你好?一顿夸呢。但我知道,你们?二人还是因此有了些隔阂。你若受了委屈,和我说,我和你爹都帮你教训他。只是最近多事之秋,暂且不要?和离回来得好?,等过了这阵子,再给你挑个可心的?郎君都行。”也就?余娴能让她心底宽慰些,她笑着拉过余娴的?手,关切问着。

  本来余娴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陈桉,萧蔚的?身份,自己的?打算,但看她鬓间白发,她更不敢让陈桉操心什么,只说道:“我们?小打小闹而已,哪有动?辄要?和离的?份,阿娘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委屈着,若是有仇,我也要?报回去的?。”

  陈桉松了口气?,“你的?脾性像我才好?,以前你性子闷,我可担心你受委屈,但想着,好?似你性子闷也是被我管束出来的?……总之,这些天?阿娘想得太多了,觉出从?前的?错,思念你,又不敢叫你来,顾来顾去人都瘦了很多。今日正好?为?这事把你叫来,好?好?看看你,也算那梁绍清积的?德了。”

  周围的?仆人们?都有眼色,退下去了,良阿嬷驾轻就?熟地张罗着几人到别?个院落听话?,俏柳要?如?何悄悄发落、府中人要?如?何管住嘴,统统要?吩咐下去。

  “对了,”余娴握着陈桉的?手,提到元贺郡主的?帖子,“阿娘,你觉得,郡主是想要?玉匣,才来找我的?吗?”

  陈桉盯着凌空一点琢磨了会,“我虽与她不熟,也知道郡主不是好?事之人……但她和祁国公夫人在军中便相熟了,很难说,可能是祁国府托的?。”

  余娴讷然,“那梁小姐也会去?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如?何面对她这样坏心肠的?人。”

  “不,越是这样,你越是得谢过她。”陈桉斟酌了下,“纵然受祁国府打压,但祁国公从?来没有明面上与我们?撕破脸,我们?就?不能给勋贵甩脸色,更何况你阿爹因为?你二哥的?事,频频被言官上疏弹劾,境遇危险,全靠多年积累的?人脉和功劳才强撑下来,若你不给她好?脸色,祁国公稍稍一运作,余府更受不起。这一次梁小姐不知道抽什么风,放了俏柳这样好?的?棋子,是施了恩惠,不知道后头还有什么样的?手段,你去了,记得给她也备上一份礼,认真谢过她。但她若问起是什么礼,你千万不要?说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