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七日怪谈。玻璃窗没有阖紧，女人……
玻璃窗没有阖紧,女人的歌声断断续续从窄缝里传来。
宁星纪趴在窗户上，朝外看去。
附近几条街都断了电，外面街道上漆黑一片,只隐约能看到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在街道上旋转跳跃，独自一人在跳双人舞。
精神病？还是怪谈？
宁星纪推开窗户,歌声清晰的传进屋内。
“……吧，睡吧,忘掉所有悲伤，别哭，别怕，让我带你回家……”（注①）
歌声空灵,悲伤。
大半夜的,听起来还挺瘆人。
宁星纪从窗口探出头,这才发现女人穿的不是白裙，而是件染血的白色婚纱。
她细长的天鹅颈上戴着条红色项链,嘴中哼唱哀伤歌谣，裙摆飞扬,赤脚踩着冰冷的地面与空气共舞。
“应该是怪谈。”
宁星纪想了想以前遇到的那些怪谈,
疫病的解决办法是疫苗,死亡的哭声是新生的喜悦。
那哀伤的歌声……
沉吟片刻,她扭头跑回房间取出手机。
连接迷你蓝牙小音箱,声音上调到最大，滑动下载到手机里的本地音乐，精挑细选放了一首老歌。
“哎——”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哎——”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注②）
吉祥喜庆，热闹欢快的歌声响彻整条街道,新娘那幽怨哀伤的个人独唱被压制的死死的。
她优美流畅的舞姿停顿在原地，缓缓扭过头颅，寻着喜庆的乐声，直直望向宾馆二楼的防盗窗。
宁星纪的手臂探出金属防盗窗，热情地朝她摆手打招呼，“嗨，要不要再掰头一局？三局两胜怎么样！”
新娘：……
她踮起脚尖，跳跃回旋着离开。
就是舞步略显匆忙，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大爷别走啊，再玩会嘛……”
宁星纪精神头上来了，没玩尽兴，提起蓝牙音箱就想追。
推门走到客厅，她侧头看了眼隔壁。
那是小男孩的卧房。
前几分钟还是房门紧闭，现在却半开着，房间里空无一人，雪白的羽绒被里尚留有余温应该还没走远。
走廊尽头，有扇玻璃窗。
宁星纪小跑着路过小情侣的房间，隐约听到里面有暧昧的闷哼声。
她脚步顿了顿。
都怀孕了，还这么情难自禁，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为了保护自己纯洁的母单心灵，宁星纪紧紧捂住耳朵，放轻步伐走到窗边，小心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雪白的衣裙翻腾，她在半空中变成白鸽，飞出宾馆，沿着新娘离开的方向，扑腾着翅膀追了上去。
反身，旋转，裙摆飞扬。
新娘赤脚穿行在漆黑空旷的街道，舞步轻快优雅，翩翩起舞。
离得近些，宁星纪才发现她修长脖颈上戴着的并非红色项链，那是一圈颜色鲜红、切口细窄平整的伤口。
点点血珠渗出，挂在惨白的脖颈上摇摇欲坠，看着像是戴了一串不规则红珍珠项链。
宁星纪拍拍翅膀，落在路灯上。
看着新娘白纱下隐隐绰绰的秀美面容，她歪歪鸽头。
这张脸她见过，在富贵干爹家的那些照片里。
“啪嗒”
“啪嗒”
“啪嗒……”
一阵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轩辕富贵家干爹，公路上遇到的少年，还有大晚上不睡觉偷摸溜出来的小男孩，一起从路口拐角处的阴影走出。
他们站在路灯下，静静注视着婆娑起舞的新娘。
震惊！
三男尾随漂亮新娘，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宁星纪脑中不断被震惊体刷屏，她用力晃了晃鸽头，挥动翅膀打招呼，“咕咕。”
青年和少年入神的望着新娘，没有理会她。
站在最后面的小男孩抬起头，他认出了宁星纪，张嘴无声地叫了声“姐姐”，而后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安静。
新娘仿佛不知疲倦，跃动着热烈而又孤独的舞步，穿行过化为废墟的街道。
三人一咕，不远不近地紧随在新娘身后。
直至黎明初现，她俯身侧躺在残垣断壁中，头颅与身体分离，化为一团斑斓泡沫，升腾飘散，消失无踪。
青年和少年呆站在新娘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宁星纪跳下路灯，恢复人形。
“不卖关子，我想听故事。”
她把玩着手里的迷你小黄人音箱，毫不客气的说道，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男孩：……
他叹了口气，稚嫩的面庞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是个很俗套的故事，又臭又长。”
“我不介意。”
“……那好吧。”
两人手牵着手在附近找了条只被阴影鼠啃去半条腿，勉强还算完整的长椅坐下，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男孩深吸一口气，正在酝酿情绪，忽听耳边响起悠扬清脆的木笛声。
“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注③）
男孩缓缓低下头，看向宁星纪手里捧着的小黄人音响，陷入了沉默。
“不喜欢这个BGM？”
宁星纪滑动手机，挑选歌曲，“那我换个喜庆点的，恭喜发财怎么样。”
“……不要BGM！”
“行叭。”
宁星纪拧掉小黄人的天灵盖，音乐声消失，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连专属BGM都不要，一看就不是当主角的料。”
“你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要。”
“我不认识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但我知道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成年后的我……”
男孩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表情很奇妙，“亲手砍掉了她的脑袋。”
宁星纪看向废墟旁Cosplay望妻石的阴郁青年，“他干的？”
小男孩有些惊讶，“你猜到了？”
“同一个人的不同时间线，线索那么多，很容易就能猜到。”
男孩，少年，青年，他们是同一个人。
在看到他们的脸后，宁星纪就产生了怀疑，眉眼长相太像了，尤其是少年和青年，他们年岁相差不大，除了青年身上有着时间赋予的沧桑感，几乎没有区别。
还有少年和青年的脸上有着一样的伤口，三人同款的心形吊坠，照片等等。
起初宁星纪也怀疑过他们是兄弟关系。
可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双胞胎，平时喜好习惯不同，长年累月下也会产生很大的区别。
更何况他们年龄差在这，不可能是双胞胎。
为白犬接生那天，宁星纪基本就确定了他们三人的关系。
她各问了两人一个相同的问题，男孩的回答是他不认识青年。
而青年的回答则刚好相反，他说认识男孩，并且还理所当然的表示，男孩当然不可能会认识他。
两人都没有撒谎。
男孩来自从前，他当然不可能认识未来的自己，而青年来自未来，对于儿童时期的自己自然十分熟悉。
“一开始，这个世界是没有怪谈的……”
男孩抬头仰望着天幕璀璨的星辰，娓娓讲述了个很适合拍成催泪大片的悲惨故事。
幼年丧母，童年时期饱受酒鬼父亲家暴虐待，儿时的苦难加上一定的遗传因素，导致男人在少年时期就患上了精神分裂。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不！
更惨的是，他分裂出的人格，暴戾残忍，酗酒嗜赌，脾性和他那因酒驾死去数年的人渣父亲一模一样。
少年性格孤僻，发现自己分裂后，多次试图自杀，想要拖着肮脏的“父亲”人格一起跳进地狱。
也就是在人生中最低谷时，他遇到了未来的妻子，她是一个漂亮的舞蹈演员。
爱情确实是一味良药，在女孩的陪伴下，男人的精神状态逐渐好转。
可命运是不公的，幸运的人总是那么幸运，倒霉的人总是那么倒霉。
在新婚第一天，男人犯病了。
一觉醒来，枕边的妻子只剩下颗孤零零的脑袋，还有条染血的婚纱。
男人没顶住打击，当时就抱着妻子的脑袋和婚纱跳楼自杀了。
“……自此，这个世界就有了怪谈。”
男孩遥望星空，“我们四个由他的骨血孕育，新娘自他的心脏诞生。”
“四……”
宁星纪脑海闪过半张硕大无朋的苍老脸庞，她脱口而出，“第四个是怪谈清洁工，或者说你们都是它的一部分！”
它那脸太大了，她都没能看清过全貌。
不过它布满皱纹的下半张脸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裂口，刚好可以对应少年与青年脸上的细密伤口。
男孩点点头，“他代表着未来，我们本该为一体，可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是混乱的，从前，现在，与未来并存。”
“混乱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你——”
宁星纪似是想到了什么，呼吸顿住，瞳孔猛地一缩。
那他们的时间岂不是也……
“姐姐，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
男孩微微一笑，“你们中的不少人都见过未来的自己，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
“这谁敢认。”
想到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模样稀奇古怪的怪谈，宁星纪表情复杂。
说到这儿，基本情况大半已经明了。
这个世界的怪谈，只有清洁工和鬼新娘是从男人尸体诞生的，一路上玩家们遇到的那些怪谈，其实都是未来的他们。
启明市里生活的人们也算安居乐业，从侧面证明这个世界的怪谈数量其实并不多。
而未来那些已经化为怪谈的玩家，若想存在，那就必须要杀死从前的自己，只有他们死了，它们才能顺利诞生。
假装是大洲人的黑瘦男，落入湖中化为怪谈黑湖，眼镜男和赵业放出了瓶中未来的自己，最终被吞噬殆尽，成为了怪谈阴影鼠潮。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玩家会遇到那么多怪谈。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你之前和我说过，七是轮回的终点，也是轮回的起点……”
宁星纪想到那些空白的日历，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寿命只有七天，在第七日那天，这个混乱的世界会重启一个新的轮回，对吧。”
“是，清洁工的职责就是在第七日结束前，清除掉这个世界所有生命，开启新的轮回。”
男孩抬手放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上，微微缩紧，“姐姐，命运是既定的，谁也无法改变，你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