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古战场,曾生埋了无数将士,一到夜里便会呜咽不断,很是可怕。是以,别说是普通人了,便是那些山匪也不往浮棚山落草,远远就绕道了。、
马蹄声渐停。
此时新月当空,玉色铺洒于山林之间,影影绰绰。
但蹊跷的是,耳畔并无蝉鸣。
正是夏夜,这山林间半点动静都没有,李照眉头拧在一起,心中突然间就惴惴不安了起来。
她一拍马屁股,翻身下马,对薛怀说道:“这山安静得有些蹊跷,改步行吧。”
薛怀嗯了一声,反手缠了缰绳几圈后,跟着下马。他将马儿领着到一旁去,把马儿系在了一棵较为粗壮的书上。
后头李端载着龚子怡也停了,她依言照做,却发现自己这匹马有些奇怪。
“龚叔,这马儿是不是有些躁动?”李端抚在马儿的脖子边,皱眉问道。
这些马都是训练有素的天苑马,寻常不会如此躁动不安,此时却是不住地用蹄子刨着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这山,还是因为害怕人要离开。
龚子怡的手杖与地上点了几下,两侧林中便出来了数十位铁龙骑戍卫,这些人均已黑布遮面,出来时无声地单膝跪地。
跪的是龚子怡,而不是李端。
对于这种情况,李照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新奇。
“小心行事,老夫虽不信鬼神,但老夫相信,这山里定有些异样在其中。”龚子怡握着手杖陪着李端走在前头,轻声说道。
那些铁龙骑戍卫跟在他们后头,对李照和薛怀完全做到了目不斜视,仿佛是看不到这么两个大活人在这儿。
李照倒也没说什么,拉着薛怀闷头在后面跟着。
一行人走了半道后,打头的李端停了下来。
她示意铁龙骑戍卫分列两边,随后走到了李照面前,问道:“既然你的人已经在监视李玉然了,为什么不在前面带路?”
“啧。”李照皱了皱眉。
她讨厌和李端这种咄咄逼人的打交道,不过,和李玉然那种喜欢捅软刀子的人想必,李端倒也不是相处不下去。
于是,李照抬手揉了一把脸,笑眯眯地回答道:“李端姑娘,是你们刚才直接走在前头的,并不是我有意不在前头带路,可懂?”
李端根本说不过她,但介于临行前龚叔的嘱咐,又不好撕破脸皮,于是只能气闷地一拂衣袍,抄手站到了旁边。
这架势便是要让李照走前头了。
“走,阿怀,咱们带路。”见李端让步,李照笑得更厉害了,拉着薛怀便趾高气昂地从铁龙骑戍卫中穿过。
“岂有此理。”后头被气了个半死的李端只能愤愤地跺了一下脚,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给绞破了。
龚子怡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平日里你最是大度,怎么一到她面前,便这般容易受激了?”
李端哪儿说得清楚,她就是见不得李照在她面前如此跋扈,明明是个西贝货,却一副时时都胜券在握的样子,叫人恶心。
见李端只是生着闷气,却不说话,龚子怡便也只能随她去了。
263 野人
树林里每个十来棵树便会有一个由小刀刻下的标记,标记是顾奕竹所留,怕的是薛怀回来时忘了路。
但薛怀根本用不上,他记性好得很。
是以薛怀随意地跟在李照身侧,颇有闲心地扭头看了一眼后头气得差点厥过去的李端,对李照说道:“你何必气她。”
李照嘿嘿笑了一声,有些得意地说道:“人在生气时,最容易做一些常人所难以理解的事。”
“你想要她被怒火冲昏头脑?怕是不容易,龚子怡是个十分冷静的人,有他在,李端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薛怀摇了摇头,分析道。
“谁知道呢,试试又不亏本。”李照无所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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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又不是本着交朋友的心态来的,李端讨厌她,那是最正常的情况了。否则,她们两个要真弄成了朋友,将来还怎么下黑手?
多不划算。
开完了玩笑,李照便不再说话了。
她紧跟在薛怀的身后,眼神则一直戒备地在来回扫视着两侧幽森的林子,不怪她如此警惕,因为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当口,原本寂静无声的林子里突然四处都开始簌簌作响了。
此时没有风,而这响动像极了穿草而过的声音。
“说不定是野兽,别害怕。”薛怀侧头看了一眼十分紧张的李照,安慰道。
李照哈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干笑了一声说道:“阿怀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真正的山中猛兽要是来袭击我们,我们怕是会给人家当下酒菜。”
这里是蜀地。
也就是说这种山林里头有老虎的可能性极大。
虽然华南虎在这个时候有没有泛滥成灾,李照不清楚,但以浮棚山的荒凉程度来看,是肯定有野兽的,而且肯定是繁衍得不错,成群结队的。
若是成群结队的虎群准备过来狩猎,那么即便是李照和薛怀两人都身具武功,且手里有剑,结局却依旧难以预料。
毕竟武松打虎这种剧情实际上是相当不现实的,成年人对上成年虎,在持有冷兵器的情况下,胜负都不能肯定,就更别说是赤手空拳了。
李照紧张,后头的李端更是紧张。
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在这时根本给不了她安心,于是她只能抛了手里的帕子,一把薅住龚子怡的衣角,一步也不敢落。
铁龙骑戍卫们逐渐变换阵型,将龚子怡和李端围在当中。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不已的时候,林子里的动静突然又停了,接着,一道十分微弱的呼吸声传入李照的耳朵,她和薛怀对视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困惑。
薛怀一个纵身过去,蹿入了那呼吸声所发出的地方。
因为不清楚李玉然有没有放铁龙骑戍卫在外头,所以李照不想打草惊蛇,他们一行人一直都是凭着头顶的月光在缓缓前进。
此时薛怀揪着个人回到亮处,看得一旁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薛怀手里揪着的,是一个浑身几近,只用一些动物皮毛包住了下半身,而长发已然没过了脸,没过了身子的人。
女人。
李照皱了皱眉,当当即脱了自己的外袍下来,给这女人裹上了。
“你是谁?”她边裹边问。
女人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不住地哆嗦着,只会摇头,不会说话。
“刚才的动静不可能是她弄出来的。”薛怀如是说道。
后头李端闻声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女人,抬手无不嫌弃地拨了拨她的头发,说道:“这是被流放之后,逃走的。”
女人的额头上,刺着一个劫字,黑色。
端朝刑律,凡处以流刑者,均于面部处以黥面之刑,遣至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