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之中,她都始终没能进到那一群核心官员的圈子内部。
不仅如此,她仅有的几次和裴寂打交道,也都是铩羽而归。
叶涟漪并不会因此责难她,因为他明白这是叶惜惜是思虑不周,没能全盘计划,而不是她不够聪明。可就是京城如此折戟之后,叶惜惜却重蹈覆辙,在李端身上错误地投入了满盘心思。
“女儿知错了。”叶惜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低垂着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被李照搁去的那一半长发十分打眼地垂在脸侧。
“裴钰一方面让裴寂逼天子给安阳王一个名正言顺插手朝务的名头,在明处让裴家看上去与安阳王势不两立;另一方面,则暗中将李婉儿送入安阳王府内,这其中……是裴寂的一出暗度陈仓。”叶涟漪到底是不忍太过苛责女儿,他俯身将叶惜惜扶起来,冷冰冰的手搭在叶惜惜手背上,“惜惜,我邙月教既然已经收服了玲珑阁,那就得握好这把刀,让它为我们所用,可懂?”
“惜惜懂了,惜惜往后绝不会意气用事。”叶惜惜垂眸受教。
安静的地宫内,响起了一声叹息。
叶涟漪松开叶惜惜,反身敲了敲身后的密坛大门,对叶惜惜说道:“言尽于此,惜惜,告诉我,这门……你还入不入?”
入!叶惜惜心里想的是当然要入。
但她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纠结,最终摇了摇头,敛眸说道:“九星灯乃是李程颐之遗物,眼下乾坤未定,惜惜不该不知分寸地企图进去查找李照的九星灯结灯之人。所以,这门,惜惜不该入。”
叶惜惜狡黠,用的是不该,而不是不入。
“惜惜,你心中应有一杆秤。”叶涟漪眼眸一暗,不愿再提点,拂袖离去。
哒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地宫中重新恢复了安静。
守密坛大门的两个弟子弓着身回来了,他们刚一抬头要笑脸问安,却迎面吸入了一鼻子的迷迭散,扑通一声,两人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叶惜惜面无表情地将他们二人扛到大门附近,一左一右地靠墙摆好后,推开了密坛大门。
189 灯
密坛是一个由青石砌筑而成的密室,是邙月教的禁地。而叶惜惜是除了叶涟漪以外,唯一一个能进出密坛的人。
空荡荡的密坛内只有一座金色的高台。
高台面朝大门的这一侧有上行阶梯,阶梯由纯金打造,在密坛内灯光的照射之下,灼灼夺目。
叶惜惜抬手在鼻前扇了扇。
她闻不惯密坛里点的这种经久不灭的,那味道总让她有一种置身于乱葬岗的错觉。散去一些味道之后,她另一只手于袖摆下握紧了那枚黑铁钉,怀揣着一丝紧张的心情,迈步走向高台。
哪怕她脚步放缓,放轻,密坛内独特的构造也会将她的脚步声放大。
哒——
哒哒——
叶惜惜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阶梯。
高台上还有个半人高的小台,小台一侧是一方和泸津关青铜门上一模一样的圆盘,不过没有那样的九个凸起,而是一整片的灰黑色。
另一侧则是一个有着十瓣花瓣的莲花托,其上托着一盏金光四射的龙形双头灯,龙头和龙尾上青白色的火光随着叶惜惜的呼吸而摇摆着。
灯里的油是李程颐在世时倒入的,几十年不增不减。
莲花托之下,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灰色凹槽。
叶惜惜侧身按进凹槽内,直到把右侧的圆盘按亮之后,这才过去圆盘上写下了李照的名字。
但凡是历经过九星结灯之法的人,最终名字都会留在这盏灯里。
和人不同,鸟兽走虫一类用九星结灯之法救活后,付出的是其本身的意识,所以无论其有没有性命,都不会在九星灯里留下姓名。
“真是个恶心又可怕的东西。”叶惜惜喃喃了一句,眸光转到旁边的九星灯上,目光闪烁。
她始终记得,那个满身风雪的男人带着这个东西踏入邙月教时的样子。
彼时的叶惜惜,不过五岁。
“教主大人万福。”男人一袭黑衣,头戴帷帽,看不清长相。
他肩头落了点点雪花,那雪花在进到教内大殿之后,便逐渐融化了,在他肩头晕染开了一抹比黑衣更暗的水渍。
叶涟漪高高坐在教主的宝座之上,单手撑头,不甚在意地朝他摆了摆手,问道:“何掌事百忙之中抽空来到寒舍,有何贵干呐?”
一旁拆着果子吃的叶惜惜好奇地看着他,目光后移,落在他身后跟着的仆从身上。
男人身后带了六个仆从,四人扛着一个足有两人之高的金丝楠木木箱,后两人则抬着一具尸体。乍一看,叶惜惜还以为是自己教内有什么不听话的人伤了人,这人来爹爹讨要说法的。
“何某不才,有那么一桩小小生意,想和教主谈谈。”男人直起身子说道。
叶涟漪却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何掌事如今坐拥李家一半的财富,怎么还需要和我们这种西南小教谈生意?”
后来叶惜惜才知道,这个男人姓何,乃是前铁龙骑监察掌事,如今端朝最大的商行——奉顺商行的老板,何玉然。
何玉然对叶涟漪的态度仿佛是司空见惯一般,他没恼,只是笑了笑,帷帽拂动。
“教主钻研生死一道已有二十载,如今可有进展?”何玉然没有就刚才的话茬继续说下去,而是挑了一个叶涟漪身上的事说了起来。
“何掌事这是什么意思?”叶涟漪坐直了,有些不悦地看着何玉然问道。
何玉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于身侧拍了拍手掌。
他身后的仆从立刻扛着那个高大的金丝楠木箱子哼哧哼哧走到了大殿正中央,其中两人蹲下扶着底部,另外两人则去开箱。
轰的一声。
箱盖打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物件来。
——是一尊金灿灿的双头龙形灯。
两头灯中火光呈青白色,犹如鬼火一般让人心悸。
接着,后头两个仆从便把抬着的尸体一并送到了箱子边。
他们把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掀开,一股刺鼻的尸臭味便扩散开了。
边上看戏的叶惜惜干呕一声,把手里的果子扔了,连滚带爬地跑向叶涟漪,撒娇似的强行窝进了他怀里。
“这人已经死了月余,按教主的钻研,可还有救?”何玉然抬手一托,问道。
叶涟漪抱着怀里的叶惜惜起身,一步步走下宝座阶梯,目光落在灯上一会儿后,又看向了尸体。
“何掌事这话的意思是,你能救?”
“是也,非也。”何玉然上前数步,抬手扶在那金丝楠木箱子上,继续说道:“这盏灯,是我家主人生前之遗物,名为九星灯。”
李程颐的遗物?!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