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我与夫君隐婚之后 草灯大人 383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1章

  “您想到了伤心事。”

  沈香忽然问出这句话?,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懂谢青。

  谢青的心情, 本?该是阴郁的梅雨季, 偏偏小妻子一?句话?,撩开了那?一?重盘踞天幕的乌云。

  谢青含笑,应了一?声:“嗯。”

  夫君变得坦荡了。

  沈香半跪于被褥之上, 就着谢青那?微微鞠躬、迁就她的傲然脊骨, 乖顺地枕在?他宽阔的肩膀。

  入鼻,熟悉的桂花香;入目,随夜风微颤的烛光。

  油干灯草尽,谢青难过了也不懂发泄,一?直这么燃着啊。

  她为夫君感到委屈,小声说:“夫君, 您换一?味香吧?”

  谢青困惑地挨着小妻子,不明白她忽然的纵容, 所为何事。

  “我近日没有?杀人……”

  “我知道?。”沈香温柔地笑, “没有?杀生?也可以换香。您做事, 不需要有?缘有?故,就当是……我宠您一?回?。”

  “好。”谢青仍是拥着沈香,久久不放,“小香觉得, 换何种?香比较好?”

  “夫君平日里外出入, 用帐中香或湿香都不好, 不如就用富贵贫贱红尘人皆能选的衙香吧。挑个荔枝香可好?其中香方嘛,就取清馥的荔枝壳来合香。”

  “小香在?戏弄我。”

  “没有?。”沈香弯了弯杏眼, 狐黠地道?,“我不会戏弄您的, 我觉得荔枝香很?可亲。仿佛……您落到了人间,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落入……人间?”谢青迷茫。

  “嗯。您于我而言,是不通人情的神祇呀!”沈香使?尽全力抱紧了谢青,她头一?次,这样深切地感受他。她又说:“所以,您与众不同,并不是怪物。神明,合该区别于俗人。”

  谢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谈论他。

  从小看多了旁人异样的眼神,就连他自己都懒得摘去身上的“怪物”头衔儿了。

  谁知道?,在?小妻子的心中,他那?样纯净无?瑕,宛若六根清净的佛陀。

  她不嫌他。

  也一?直,心存善意,至薄而腻理地揣度他。

  沈香恋恋地磨蹭谢青的脸,低喃了一?句又一?句:“有?时,我会想。您这样好,会不会哪天消失了。所以夜半醒来,我总往床榻摸一?摸,能碰着您,心里就安定了。”

  闻言,谢青一?怔。心尖子上,莫名满溢出一?股子酸楚。

  他不懂该如何哭,他只能遵从本?心,将沈香抱得更紧。纤细的脊骨掌在?谢青的怀中,不堪一?折,再?用点力,沈香就会碎在?怀中。

  他不愿沈香破碎,即便不舍,也缓慢地松开了手。

  他怜爱她。

  谢青咬着沈香肩上的亵衣系带,轻巧地撕断了,薄衫推至娇人腿骨。

  沈香打了个寒颤,伶仃的手臂都软下了,她仿佛一?捧雪,在?慢慢融化。

  继而,沈香悸栗栗地感受身后传来的,绵绵的,一?点热——是谢青咬了她微微下陷的一?窠壑谷,尾脊上的腰窝。

  想躲,但又不舍,只因谢青的亲昵举动,别样动情、别样有?耐心。

  他学会取悦她了。

  动作不疾不徐,全凭沈香摇摇欲坠的理智催使?。

  明明是她寤寐求之的柔善,可她神志更不清了。

  心猿意马,巴不得谢青疾风骤雨地来,别再?磋磨她了。

  这一?夜,沈香睡得既好又不好。

  半睡半醒间,只觉潇潇风雨落了一?整夜,白日醒来一?看,原来真的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粟米大的桂花落了一?地,石阶上满是甜腻的花香。

  谢青赴早朝去了,赶巧京兆府今日休沐,沈香可登门何家。

  好歹是正?经交际,她不携礼过去,仿佛不懂规矩。

  沈香翻开库房,在?谢老夫人的指点下,带了一?只精巧的菊花琉璃碗。正?好应上晚秋的景致,可以让何家夫人盛乳酪浇烤板栗吃。

  一?个时辰后,沈香抵达了何家,何夫人亲来迎的她。

  沈香原以为立时就能见到太?子妃,怎料何夫人是个谨慎人。

  她并未提及此事,只带沈香入了茶寮,和一?众官夫人们?见礼。

  沈香望着乌泱泱的大娘子们?,心想:“嚯,还真是个茶会啊。”

  她近日乃风头浪尖上的人物,诸位夫人彼此互换了个眼神,周夫人一?马当先,揽了沈香过来:“谢夫人,巧遇啊。来来,咱们?一?块儿坐着吃茶。”

  官夫人们?口舌上的机锋是沈香难能应对的,她决定逆来顺受。

  给什么吃什么,问什么答什么,夸什么笑一?笑。

  就这样混一?天是一?天。

  哪知,一?盏霍山黄牙茶刚放到沈香手上,周夫人立马夺了来。

  她呵斥茶博士:“嗳嗳!不懂规矩!若是谢夫人怀了身子,茶汤苦寒,下肚出差池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众夫人又一?阵缄默,竖起耳朵探听。

  饶是沈香也呆滞了。

  等会儿,什么怀孕?

  周夫人抿唇一?笑,对沈香挤眉弄眼:“谢相公前几日下衙了,还巴巴的给家内跑去买吃食。这事儿,我们?都听说了。想来,是你怀了孩子,官人处处骄纵着,这才忙碌奔波?”

  谢家头胎孩子,自然当心肝宝贝一?般紧着。

  若因“怀孕”一?事,孙香独得谢青偏疼,倒情有?可原,诸位夫人的心气儿也顺点。

  她们?有?孩子的时候,哪个在?家不是呼风唤雨?都是过来人。

  沈香不蠢,一?下就明白了关窍。

  呃,夫人们?之间的战役,真是累人呢!她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今日还不好糊弄过去。

  于是,沈香决定开始“做法事”了。她忸怩地一?甩帕子,小家子气地嘟囔了句:“夫人们?快别问了……这段时日,夫君不让我对外说私事。”

  话?一?出来,大家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怀身子头三个月,实属阴阳混沌期,绝不能泄露天机的!倘若问多了,孩子可能坐不住,容易滑胎。

  想到这个,她们?又鄙夷地看了周夫人一?眼。要是谢家的孩子因周夫人的话?,有?个三长两短,那?她真是千古罪人。

  周夫人被反将一?军,忙磕磕巴巴地辩解:“我、我这不是关心谢夫人身子骨么?我出于好心呢!”

  “无?碍的,咱们?继续闲谈吧。”沈香温柔地拉周夫人落座,贤惠大度的模样,更惹来夫人们?的一?阵怜爱。

  当然,沈香蒙混过去了,几日后的谢青,倒遇上了点风波。

  不止刑部衙门里,常走动的下司也对他挤眉弄眼讨红鸭蛋,就连六部九寺的官人,一?见谢青便拱手:“预祝谢相公喜得麒儿、麟女。”

  道?喜次数多了,谢青回?过味来。

  他们?是说沈香怀了孩子。

  但,谢青不喜孩子,也唯恐沈香受累,一?直有?服用避孕事的秘药。

  既如此……

  郎君意味深长地扬眉,心下冷道?:是谁不开眼,敢撬了他的墙角么?

  倘若只是有?心人编排几句荤话?谣言,那?他寻到机会,也得撕烂人的嘴。

  另一?边,沈香还在?茶寮里坐着。

  为了凑趣儿,何家请唱戏班子来院子里添彩。夫人们?点了几折戏,正?听得如痴如醉。

  这个当口,奴仆差人来寻她,说,何夫人有?事想邀沈香后院一?叙。

  该来的还是来了。沈香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婢子。

  何家后宅,画阁朱楼,九曲游廊,美不胜收,可见世家大族的家底殷实。

  婢子拨开重重耶蒂珠帘,暖气拂面,烘去一?身秋寒湿意。室内的泥壁上萦纡沉香,主人家大方,竟是将香木砌入了墙中,以火烤熏之。

  这般雅致、奢靡,真教沈香开了眼。

  沈香不过四下打量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望向?上首,便有?娇女子起身逢迎她:“你是谢夫人吧?快请坐。”

  沈香福了福身:“小香见过太?子妃。”

  太?子非君,乃是儿臣。故而他的妻子,也不过是臣妻。

  既与沈香平起平坐,她不好用谦辞自称,私底下还是随意一?些。

  太?子妃笑了声,夸赞沈香:“谢夫人果真敏慧,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委屈你私下同我碰面,咱们?坐下闲谈几句。唉,倒是想正?大光明与你结识,只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人瞧见了,牵连上你我夫婿朝中政事便不好了。咱们?这算私交,没那?起子功名利禄牵绊的。”

  这话?说得可太?漂亮了,何家给谢家递帖子,不就是邀请谢青站位?偏生?太?子妃樱口一?开,又糊弄成家常往来,蓄意消除沈香的戒心。

  沈香只得见招拆招,笑答了句:“是,今日与您谈天,真有?一?见如故之感。”

  太?子妃以为沈香出身农门,说话?少不得短见薄识,哪知,她和沈香来来往往切磋几句:谈农事耕作,沈香对答如流;谈诗词歌赋,她也出口成章。再?问得深了,太?子妃自个儿脑子都不够使?。

  她隐隐反应过来——怎么像是谢夫人迁就她谈天呢?

  被人拿捏住七寸的感觉真不好,太?子妃重重蹙眉,却不敢表露出不快。

  没辙了,她推了推银鎏金梅纹盘里的衢州小食,同沈香道?:“谢夫人是衢州长大的娘子,应当爱吃这道?地方名点——蜜煎乌梅金橘子吧?”

  太?子妃在?套近乎,不是诈沈香。

  但沈香多留一?个心眼子,没答话?,只挑拣了一?颗小蜜橘入口。

  稍尝了尝,她温婉一?笑,道?:“这道?点心工序繁复,乌梅去核后藏于金橘里,再?腌制崖蜜数月才能成。吃着带点涩味,却极其下火去秋躁,太?子妃平素能试着用它泡茶,午后品茗一?杯,十足的闲适。”

  沈香压根儿就没说这道?点心是不是衢州产出的。

  她只不过在?家府里吃过,还特地问了谢青甜食的制作工序,这才记了个囫囵,足以今日糊弄糊弄太?子妃。

  幸好夫君没搪塞她,沈香问什么,他便极有?耐心地答什么。而金橘泡茶的技法嘛……其实是谢青不爱吃甜食,又想陪家妻漫度时光,故而拿木镊子夹了一?颗混入茶中,冲淡甜味。

  听沈香说得头头是道?,太?子妃想起严尚的嘱咐,目露向?往,道?:“我幼年时也在?衢州住过一?段时日,如今想来,真真怀念得紧。如有?机会,我定要再?去一?趟衢州的……既然是你的故里。到时候,我邀谢夫人同往可好?”

  一?道?儿出游,这得关系多密切才能成行呢?可见太?子妃焦心呐,闲话?家常两个时辰就想和沈香成为心腹之交,太?贪了一?点吧……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香没拒绝,她四两拨千斤,说了句:“有?机会一?定。”

  那?当然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画饼子,谁不会呢。

  太?子妃面上欢喜,捏了捏沈香的手,一?派圆融。

  只是,她心里却知:啧,这个谢夫人看起来也不简单嘛!简直油盐不进。她在?娘家坐了一?个后晌,竟没撬出一?句谢青的事,也没试探到谢家的立场,真教人恼火。

  再?谈下去,院子里的官夫人们?就要起疑了。

  太?子妃还不想把拉拢谢家的事儿摆在?明面上,她只得先行辞别,回?了东宫。

  见到严尚,太?子妃叹气:“殿下,谢夫人并未告知妾身,关于谢相公扶储的态度。”

  她懊丧,没挖出什么关窍。

  得知妻子见到了谢夫人,严尚安抚夫人:“谢青那?样聪慧的人,怎么不知今日何家设宴的目的?他肯放家妻同你接洽,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至少他愿意接下后党递来的手,能成为咱们?这一?派系的人。咱们?先三弟一?步,把持住谢青了。”

  “真的?”

  “嗯。一?臣不侍二主,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的。”

  严尚心里也很?后悔。早知谢青如今能爬这样高,少时,他就不该放纵那?群高门郎君欺辱谢青了。

  那?时,严尚不过想着,他需要的是庙堂文臣的助力,而非世代武将的谢家。与其善待谢青,倒不如同其他伴读的小郎君们?打好交道?。

  只要他没对谢青动过手,便是助纣为虐又如何?他是储君,与臣子,日后都有?和缓关系的机会。

  这便是天家的底气。

  幸好,如今攀交上关系也不算迟。待他一?统天下,再?重用谢青,稍作补偿便成。

  但,令太?子没料到的是,他夸赞的聪明人谢青,今日却背信弃义,接下了三皇子严谨的请柬。

  谢青暗下赴了严谨私宅里的酒宴约,难得多留了两个时辰。

  席间,酒酣耳热。

  谢青贪了几杯酒,抬手支额,作醉酒的风流姿态,同严谨笑道?:“谢某感念三皇子多年前的赠药的恩情,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严谨心神一?动,欢喜地作揖:“如此,我便全依仗谢先生?襄助了。”

  他改口倒快,一?句“先生?”,将谢青拉入幕府,做他出谋划策的僚佐。

  “三皇子客气。”谢青顿了顿,摩挲杯盏,意味深长地道?,“我与您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也盼着三皇子前程锦绣……只谢某昨日为您卜筮了钦卦,显的是九三爻辞,大凶呢。”

  “谢先生?何意?”

  “若处事无?主,任人摆布,三皇子心里必存憾事。”

  严谨听出谢青的意思了,他是说,如果他毫无?作为,任严尚居于太?子之位,恐怕他的夙愿便不能实现了。

  严谨眼露阴鸷,朝谢青一?拱手:“还望谢先生?赐教,为三郎改运换命。”

  谢青了然,淡淡问:“哦?不知三皇子所求,乃是何命?”

  “谢先生?,我也不同您说虚的。”他沉声道?,“三郎所求,乃是天命!”

  不破不立,严谨在?谢青面前暴露了勃勃野心。

  谢青会意,唇角的笑意渐深,教人看不透深邃心思。

  “谢某欲贵极人臣,首要便是跟对君主。”他微微阖目,一?派醉玉颓山,慵懒地道?:“既如此,谢某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