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我与夫君隐婚之后 草灯大人 305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2章

  沈香既要?嫁入谢府, 自是会寻一门人家备嫁。

  这事儿好办,谢老将军当?年?征战沙场, 待麾下军士十分照顾, 那些军人家眷惦念恩情,甚至还有?主动签奴契卖身来谢家做事报恩的。不过从旧部里随意一寻,便找到几个家中?人丁凋敝、关系简单的农户。这些作为权宜之计, 供沈香从娘家里头出?嫁是尽够了。

  沈香原以为婚事上会从简, 怎料谢青一桩桩都按照婚仪来办,只是日程上快了几步,六礼却是齐备的。

  这几日,沈香便恢复女儿身,住在?了假娘家里。她?是以“谢青未婚妻”的身份被请到京城中?的,特地住的谢府庄子, 同她?随行?一道儿来的,还有?一名老妇人, 她?假扮沈香的母亲。

  从老妇人口中?, 沈香得知, 她?的儿子曾在?谢老将军的手下当?过兵,谢老将军当?年?还替他挡过敌军的一刀。只是战场刀剑无眼,儿子还是丧了命,不过将军能这样?力?保微不足道的一兵一卒, 令老妇人感念至深, 她?一直想着报答谢家, 眼下总算找到了机会,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要?让婚事进行?得顺顺利利。

  谢青和媒人一道儿来庄子上送纳采之物,备了些阿胶、长命缕、双子蒲等喻义?往后夫妻俩百年?好合、燕好欢洽的赠礼。

  隔天又问名小定, 交换了新?郎官新?娘子的年?庚八字,再就是纳吉拜问祖先关于两人属相合适与否,最终下财定下婚事。沈香对外是农门户,能攀上谢青这样?的高枝儿,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艳羡她?的小娘子不少,还有?些官宦贵女想偷偷见她?一面,比一比容貌的高下。然而他们在?宅院外蹲了好些个时?辰都没见着人,反倒是被谢贺还有?阿景盯上,暗卫们特地搞了点小动作,惊了人的马,赶走了这些恼人的蚊虫。

  沈香如今的身份不高,在?大宁国唯有?名门望族家的小娘子才会讨要?高价“陪门财”,谢青乐得给她?做脸,议婚的下财都是顶格,赠了四百匹娟以及万金,不过对外的话,谢青不想太高调,只说是赠了千金,以免朝中?人眼红谢家的家底殷实。

  夜里,谢青将下财的匣子递给沈香,笑道:“装金银的箱笼,我已经命人送入沈家,就是库房小了些,要?理一理才能堆下。这里还有?一叠庄子房契与地契,小香清点看看。若嫌不够,改日过了府,我再将余下的契书转至你名下。”

  沈香盯着手里的一摞地契,咽了咽唾液:“您这是给了多少啊……”

  “不过一半家产,倒也不多。”谢青抿了下唇,“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想法子同官家讨恩典,吞没一部分李家的家财。”

  “不不,尽够了尽够了!”沈香要?被他吓到了。若是谢青因婚事受阻被她?逼成贪官污吏,那罪过可?太大了!

  谢青捋过沈香颊边的一丝发?,道:“祖母已定下婚期,三日后我会过府亲迎。”

  沈香一听婚期都定了,耳尖子又是一烫,她?小心揉了揉:“嗯,劳烦祖母置办婚仪了,我家中?无大人在?,都不能替她?分忧。”

  沈香仍是客气,好似除了这些生分的话,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倒不是真同谢青生疏,她?只是习惯以退为进,借此招数,掩饰自个儿的意动与羞怯。

  谢青罕见的,没有?为难她?。

  左右再过几日便是他的妻了,不急于一时?。

  婚礼那日,沈香没有?依照前朝圆轻(团扇)遮面的习俗来行?婚仪,而是戴了珍珠牡丹纹盖头,避免抛头露面,也好遮蔽容貌。

  谢青为她?想得很是周全,后宅婚房没有?请女客来作陪,虽说此举引得官夫人圈子里哗然,却听闻谢青为了庇护农门小妻子,连官家往后设宫宴都替妻子推辞了。她?们的面子,哪里及得上天家的大?若是谢青允她?们入后宅见新?娘子,礼数高过天家,倒是对皇帝大大的不敬了。

  一时?之间,大家伙儿也不好说谢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郎君了。

  思来想去,也只得猜出?一句:谢郎或许对这个寒门妻真有?几分真情在?,毕竟谁会为了家内而开罪僚臣,甚至是天子呢?

  这事儿传出?来,大家伙儿更是羡慕了——谢家的夫人能有?夫婿撑腰至此地步,命真好啊。

  官员丈夫们俱是不懂家中?妻女闹的脾气,只知谢青狡猾鸡贼,办一次婚宴罢了,竟连累他们回?府上受家内的气,忒不是人!

  沈香与谢青在?门堂外侧的“青庐百子帐”中?行?完交拜礼后,便进了新?房。

  谢家规矩重,不让亲朋好友“戏妇”,也没允人入门撒帐,唯有?谢青独自进屋里同小妻子行?合卺礼,即为饮交杯酒。

  沈香是被谢青牵引着走到这一步,她?什么都不必多想,什么都不必多做,他总会为她?置办到最好。

  看啊,原本最惶恐的一关“闹婚房”,如今也平平顺顺捱过去了,好似在?谢青身边,她?什么都不必怕,总有?人为她?摆平一切。

  沈香下垂细密纤长的睫羽,盖头底下,是她?局促不安绞着的一双手。指甲上染了花色,还点了金箔,流光溢彩,是小娘子的偏好。

  今日种种,像个虚幻无实的美梦。很怕梦醒了,梦碎了。

  恍惚间,谢青已然挑开她?的盖头,漏出?底下的花容月貌。沈香是庶人嫁娘子,只能戴金银琉璃花钗与青色大袖襦衫裙,只是谢青乖戾,偏生要?在?她?的素纱中?单衣里织金绣花,为她?偏执地讨来这一份体面与恩典。

  沈香心里头暖融融的,好似淋了一层蜜汁子。

  谢青总看顾着她?呀!

  不远处的龙凤花烛还在?燃,一簇簇火苗噼里啪啦地跳动,迷乱人眼。

  她?谨慎抬眸,迎上谢青的一双春山如笑的凤眼。火光也适时?跃进他的眼眸之中?,震荡了那一池寒潭。

  沈香似乎能感受到谢青眼底的温度,不再骤雪寒霜一般骇人。这次,他的笑蔓延至墨色眸子里。

  谢青是三品大员,可?着宽袖对襟紫色公服行?婚礼,明明是见惯了的官人模样?,被喜庆的红烛映照,又展现出?不同寻常的韵味来。

  霞姿月韵的郎君,今日更比寻常俊俏几分,令人心动。

  沈香不好意思看他,摸了摸鼻尖子,怯怯垂首:“您今日很俊朗……”

  她?夸不出?其他来了,只能干巴巴地说上这一句。

  谢青嗓音更为柔和了:“小香着嫁衣打扮也很美,嗯,很讨为夫喜欢。”

  他倒是胆大,自称“为夫”了。

  沈香紧张极了,说话也要?磕巴。

  丢脸。

  她?纤纤五指在?榻上摸啊摸啊,就是没捞到什么可?挡脸的事物,沈香只觉得自个儿都要?烧起来了,连呼出?的气儿都带着热。

  谢青斟了酒,分她?一杯,小夫妻交臂共饮。

  自此,礼成,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

  沈香的心跳好快,隆隆的,震着她?的耳,吵得她?头晕目眩。

  平素没觉得酒有?多烈,偏偏这次,一灌入喉咙便浩浩荡荡烧进肺腑,烫得她?眼角都潮红出?泪。

  谢青起了狎昵的心思,抬指,掖去她?的泪花,取笑:“若是哭,也不该是这时?。”

  “轰隆——”无尽的烈火一声空响,自心房顷刻间焚烧,火烧火燎,吞噬了沈香。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偏要?这般坏心眼作怪吗?沈香周身烘烘,忍不住咬了一下唇。

  偏生是今夜要?说起这些话吗?怪难为情。

  沈香眨了眨眼,不敢多辩,也不敢和郎君对阵。

  她?只能避开话茬子,搬来救兵,问起旁的事:“一直忘了问,我乃刑部侍郎,又是您的下属,今日不出?席婚宴,无碍吗?”

  谢青:“无碍的。”

  他转了转酒盏子,又说:“沈家不出?席也好。”

  “为何呢?”

  “总该早日摆出?立场。”

  沈香不傻,她?立时?反应过来:“您是想让朝廷的人知晓沈、谢二家因婚事而闹不合,就此关系破裂吗?”

  谢青今日纳罕,竟没接小妻子这话,只笑不语。

  沈香知道,谢青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他此举,大有?深意在?内。

  心头莫名升起一团惶恐来,沈香悄悄问:“您究竟想做什么?家仇难道不止是杀李家?”

  谢青定是怕牵连沈家,这才借婚事表态,逼她?不要?出?席,尽早把?沈家摘出?去……

  究竟是什么样?的险要?事,谢青得设下这么一个局?

  沈香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猜。

  谢青怜惜地抚了抚她?的手背:“小香别怕,你会很安全的。便是有?罪,也祸不及沈家。”

  他从未想过,沈香会因此受伤。

  此时?此刻,沈香才懂,谢青其实并不明白她?想要?什么。

  无言的失落涌上心头,她?咬住下唇,眼眸又是一层泪雾。没由来的委屈,不好分说,倒教?人笑话。

  谢青定然不懂,而执意要?他懂的自己,很狼狈。

  “您这样?不对……”

  沈香头一次,对谢青起了一丁点火气。

  “嗯?”谢青茫然,他是站着的,居高临下凝望沈香。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肩头发?颤,那一身婚服裹不住她?战栗的臂膀。

  哭了吗?为什么?

  谢青微微抿唇,唇峰一道紧密的白。

  “别哭……”他再次哄她?,温柔缱绻,一心要?稳住她?。

  沈香也不想大喜日子给人难堪,只是鼻腔酸涩,好似闷了一拳,她?哪里都疼,实在?忍不住。酸酸涩涩的触感遍布心口,越有?人在?意,她?越是受挫。

  沈香喃喃:“是啊,您会护我的安危,不惜用婚事作筏子,教?外人知道沈、谢二族不合,意图全力?保下沈家。可?您有?没有?想过,我既然决定同您成婚,就是想着往后成为夫妻,与您生死与共,生同衾,死同椁。可?您呢?”

  “这样?对小香最好。”谢青不明白,他已经为她?铺好所有?的路了,她?为何还要?难过?他确实很卑鄙,既想招惹沈香,留住她?,又不想她?受他带累。所以他早早布好棋盘,为她?留下一条逃生的路。

  哪里做错了吗?他实在?不懂。

  “您一定不知我心绪,您甚至还以为自己很厉害,算无遗策吧?”沈香讨厌自作主张的谢青,她?的眼泪也来得莫名。倔强地瞪大眼睛,眼泪却啪嗒啪嗒落下来,“出?了事便想舍下我,您没有?把?我当?成家人……”

  她?知道谢青是什么样?的郎君,他不知道的,她?说给他听。

  沈香已经尽力?教?他了,愿不愿意学,那是谢青的事了。

  只是,她?好挫败啊。洞房花烛夜,她?竟顶撞了上峰,今日的吉祥和睦,算是被她?毁了。

  思及至此,沈香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