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吴冕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敲打桌面。
他似乎在和薛春和讲述手术过程,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母体保胎,不引起宫缩。硝甘、吸入麻醉药、beta2受体激动剂等。再有是母体麻醉及手术,最好术后不要拮抗残余肌松。”
点点滴滴的碎片化信息从吴冕嘴里说出来,薛春和听傻了眼。
“吸入麻醉、静脉麻醉药胎儿母体的比例多达70左右,多数比较易于透过胎盘。
肌松药的话倒不一定要使用,如果需要,可以经脐静脉注入单次剂量,无论是维库溴铵、阿曲库铵、罗库溴铵均有安全使用的报告。
顺式阿曲库铵体外研究发现能诱发脐带血管内皮细胞凋亡,或许不好。瑞芬太尼也易于透过胎盘,胎儿代谢能力强。”
薛春和知道自己错了。
刚刚自己简直太幼稚了,竟然怀有一丝希望。
听吴老师讲述,还没说到手术,光是麻醉就一大堆的问题。
一切问题的来源都在于患者是一名孕妇。
那是孕妇!
那是孕妇!!
那是孕妇!!!
想到给孕妇做手术,薛春和就头疼不已。
“先不说麻醉,手术过程没什么,打开子宫,把胎儿取出来,按照正常胸科手术的流程切掉左肺上叶的肺囊腺瘤。”
“”
要不是正在说话的是吴冕,薛春和已经要开始骂人,把大言不惭说话的人骂的狗血喷头。
一个26周的胎儿,按照正常胸科手术流程做手术?扯淡呢吧!
我忍!薛春和强行忍耐住心里的烦躁与不安。他的情绪还没平稳,另外一道大雷就落在头上。
“然后把胎儿送回子宫,缝合,让胎儿继续妊娠就可以。”
薛春和与雷主任全部被雷的外焦里嫩。
大家都以为手术的顺序是先做剖腹产,把胎儿取出来做手术,术后放到保温箱里。之前请帝都妇女儿童医院的沈老师做手术,就是这个步骤。
术后孩子在保温箱里,虽然已经33、34周,却也九死一生。在医护人员没日没夜的照顾下,胎儿才有一线生机。
可吴老师竟然说要把胎儿送回子宫
那是胎儿,不是肠道,也不是正常的生理组织,说塞回去就塞回去?这怎么可能!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吴冕手指无声的敲打着桌面,他只是叙述一下手术过程,自己也顺便理顺思路,却并没有想让薛春和或是郭主任理解。
类似的手术吴冕没做过,但看过相关手术录像。至于难度么,是存在的,而且还不小。但吴冕没想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把握更大。
“九死一生。”吴冕最后肯定的说道,“还是建议引产。”
听到最后的结论,薛春和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听吴冕说手术过程,他想起那个春晚上的冷笑话把大象装冰箱,拢共分几步。
吴冕吴老师的说法就像是开玩笑一样,剖腹产的流程打开子宫,把胎儿取出来;做胸科手术,切掉先天性肺囊腺瘤;再把胎儿放回子宫。
也是三步,可
薛春和欲哭无泪。
这特么的三步走,听起来简单,可就像是刚刚吴老师说的那样,还没开始手术,麻醉就是一个难点。
麻的深了,胎儿吸收的多,有可能还没剖宫就已经胎心停了。可要是给的少,还没什么作用。
一切都要恰到好处才行,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可这种神级难度的事情,只是仅仅是刚刚是一个开始。
哪怕麻醉过后,更难的事情还在等着。
223 总是安慰,常常帮助,偶尔治愈
胸外科的手术和神经外科手术一样,在很多年前,都是一家医院是否成熟的标志之一。
评选三级甲等医院,这些科室是否存在、能做什么手术至关重要。
胸科,从来都不是一个小科室。
一家二级甲等医院、甚至只要能做外科手术的医院就有普外科,但大多数小医院都不会有胸外科。
听吴老师说的简单,把胎儿取出来,然后做一个胸科手术那玩意是说做就做的?
26周的胎儿,正常标准是2834。和一个小玩偶大小,根本做不了腔镜治疗,怕是一个戳卡就把胎儿给戳的透心凉。
哪怕是大开胸的话,成人20c。
这还不是最难的!
薛春和恍惚中意识到吴老师要把孩子做完手术再“塞”回去,那就意味着胎儿和母体的联系不能断。不能离断,就意味着手术的术野受到相当大的限制。
4的切口,还要随即看体位,不用想都知道这手术做不得。
头一阵阵的疼,薛春和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不做,和医院没关系。只要在医院看好孕妇,抓紧时间沟通,劝说自动出院,去帝都、魔都看看,医大二就没什么责任。
哪怕自己也知道说的是假话,他清楚帝都、魔都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要是做,以上的步骤还只是薛春和这么一个“外行”的想法,就已经觉得比登天还难。其他自己想不到的细节,肯定更多。
幸好吴老师说不行,这个结论符合薛春和对临床的认知,要不然不知道自己的三观会破碎成什么样。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王志敏带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站在门口。
“进来坐吧。”薛春和道。
王志敏领着男人走进来,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对面。
“我是主管临床的院长薛春和,今天的事情你都清楚吧。”薛春和问道。
“薛院长,您费心了。”男人满脸都是青紫,眼神有些涣散,但是能看出来他的教养很好,在这种时候完全凭借本能交流,依旧彬彬有礼。
“没事。”薛春和道,“最近是你拿着检查资料去的帝都和香江吧。”
男人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几名医生没人劝他,这时候能有一条倾泻情绪的途径是好事儿。不怕他哭,就怕他不哭。
沉默流泪,男人也没把眼泪擦拭掉,就这么任由眼泪把自己的辛酸、委屈、无数块垒一遍遍的冲刷着。
过了几分钟,男人哑着嗓子说道,“我们俩是大学同学,上学的时候就好了。那时候不懂事,做过一次流产。毕业后结婚,我们家里都不富裕,帮不上什么忙。我俩合计着先不要孩子,又做了两次流产。”
男人低声陈述,他不是在讲既往史,而是在追忆。
“最近几年我们有了点钱,在省城买了房子,生活也开始稳定,就琢磨着要孩子。可是我爱人有了习惯性流产,每次都留不住。”
“半年前她停经,当时我们也没在意。那时候我们已经对要孩子不抱希望了,这都是命。可这次孩子竟然留住了,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爱人高兴的一夜没睡。”
“我爱人也是想要孩子想的有些魔障,您不知道,最开始知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