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你们刚才带走的人, 要全权交由我处置。”
“否则一切免谈。”
掷地有声的话落下，场面一时寂静，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凝重。
几位异能局的老成员面面相觑, 李智和若彦明显不赞同, 霍梵面上犹豫不决，只有宁漆寒没有表现出否认, 若有所思。
“你不要告诉我, 你真的打算直接答应他的要求, ”李智看出她心动了，低声警告道，“再胡闹, 你也得先和上面打报告。”
“来不及了, 那人随时会醒，”宁漆寒皱眉反驳，“况且你知道‘实验室’有多危险, 即便穿了防护装备进去，也一定有后遗症。”
“李智，我们要学会相信同伴。”
不再浪费时间, 宁漆寒看向姜离道：“你帮我问问游亦，他有多少把握，是否携带仪器进入？”
众人脑海内再度响起男人的声音：
“仪器只会除非警报, 到时候高浓度的病毒释放也会被腐蚀, ”游亦的声音冷漠平淡，提醒道, “以及那人随时会醒, 到时候他会直接摧毁空间。”
宁漆寒咬牙,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人还要去救二楼的幸存者人, ‘实验室’更进不去；而你必须依附姜离才能进入那个空间，你能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姜离意外地看了宁漆寒一眼。
游亦的声音同样一顿，再出声时声线缓和几分：“她的安危永远高于一切。”
“好，”宁漆寒最后不放心地递给姜离一把射击枪，嘱咐道，“一切安全第一，不需要勉强。”
姜离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枪支，低声道：“......谢谢。”
本以为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这样的关心，现在说不触动是假的。
时间紧迫，姜离看了登记册半晌，借来打火机直接烧掉了带有几人名字的那一页，稍作调整后，重新进入空间。
宁漆寒和李智去二楼救人，若彦和霍梵分别在二楼和出口位置交接，方便有任何情况都能第一时间支援。
姜离和游亦直接去往一楼的长廊尽头处。
和上次相同，游亦在进入异空间后再次拥有实体，而烧掉签名纸后，姜离发现自己的能力也不再受束缚。
显然受到外部破坏的影响，地面不断晃动着，当两人飞奔赶到一楼实验室门前时，原本坚不可摧的铁门上，都能隐隐看到裂缝。
约定的五分钟营救时间过后，姜离深吸口气，又一次将钥匙对准房门插孔时，身旁的游亦突然道：
\\".....阿离。”
“我一定要进去，”姜离另一只手拎着金属提箱，没有抬头看人，低垂的视线看向青筋凸起的手背，“游亦，你劝不动我的。”
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
“这件事过后，我们谈谈吧。”游亦最终妥协道。
姜离点头：“好。”
门缝开启的同时，姜离感受到熟悉的恶意瞬间汹涌而来，胸口像是压堵了万斤重的巨石，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不同于上一次的仓皇，她紧握着拳，想去分辨闪过脑海的记忆碎片，脑袋就开始针扎似的刺痛。
“.....姜离，阿离——小七！”
两道重叠的低喊声拉回思绪，姜离抬眼就对上游亦一双紧张的瞳孔，立刻摇头：“没事，可能是被病毒影响。”
昏暗环境下，游亦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绷，利落的下颌线线条锋利，清瘦修长的身体挡在姜离身前，眼神冷厉。
房间内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熟悉的操作台上摆放着透明的玻璃罩，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婴儿，几个月大的模样。
面目青紫，□□的身/上处处可见鼓起的肿块，让小小的身体看上去无比浮肿。
随着“滴”的金属铃声响起，悬浮在半空的显示屏逐渐显现出几行血红色的字母。
【试验体10343号第二次接种成功
植入病种：A级
计量浓度：150毫克
第三次接种实验，将于五分钟后实施】
.....
】
10343号，说明这是继上次死去的婴儿之后，这是下一个被用来实验的处理对象。
“等下我会用精神力直接摧毁整套系统，”游亦视线视线缓慢扫过全场，声线依旧冷静，“但‘实验室’的警报系统非常灵敏，发现异常后就会直接进入自曝系统。”
“我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无能为力并不是你的错，”游亦转头看她，“我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离不知道游亦为什么会对这里如此熟悉，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机，深吸口气，点点头：“我们不可能救所有人。”
这里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孩子，一分钟的时间，姜离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看着姜离分奔朝流水线的尽头飞奔而去，游亦压下眼底最后一丝温情，再抬眼时，黝黑的瞳孔已经是一片血红。
透明防护罩碎成粉末的同一瞬间，刺耳的警报大作。
隐蔽散落在各处的细孔开始喷出雾状的颗粒，偌大的封闭空间内开始弥漫起细雾。
身体猛地一沉，姜离清晰感受到身上每一条神经都变得迟缓，肌肉像是不受控制，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尖锐的声响仿佛能直接刺穿耳膜。
进入实验室前，姜离就已经佩戴了宁漆寒给她的特质呼吸器，可即便如此，当警报声响起时，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正如游亦所说，当防护罩被破坏时，实验室就会直接开启自毁模式。
释放病毒，就是第一步。
来不及停住脚步，姜离左肩直接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连手里的特质提箱都掉落在地。
“小七！”游亦猛然拔高的声调远远传来。
“我没事！”
姜离俯身直接将铁箱捡起，努力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十数个保护箱中，发现只是在刚才短短的几秒毒气释放中，已经有七八个婴儿被感染，瘦小的身体明显发出异变。
姜离努力不去看他们脸上的痛苦，狠下心弯腰，将情况还算好的婴儿抱进提箱。
从业多年，她清楚知道人类对病种的抵御力。
哪怕注入的计量再低，就算现在看上去和常人无异，这里的孩子几乎都不可能健全的活下去，更不要提已经发生异变的小孩。
就算她强行带出去，最终迎来的结局也只有死亡，而尸体最终会成为污染源，如何处理都是问题。
这些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预定的结局。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情。
但每当手径直略过一个垂危的生命，为保大局放弃其中任何一个时，她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刽子手，狠心剥夺了余下人所有生还的机会。
“......妈的。”
绝望从心底疯狂滋生蔓延，姜离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时间飞速流逝，滴声警报到最后已经变的无孔不入，室内温度不断升高，姜离知道时间所剩无几，将最后一个有可能存活的孩子放进铁箱后，发动能力准备瞬移到游亦身边，直接离开。
而就在这一刻，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嘹亮清脆的啼哭声。
瞳孔放大，姜离脚步猛然顿住回头。
原来抓取的金属探头位置，居然还有一个小孩！
后背隐隐感受到滚涌而来的热意，姜离心底猛然一沉，咬牙正要转身冲过去时，瞬间烧起的热浪已经先她一步将身后的一切吞噬，转身之间就波及到她眼前。
来不及了。
啼哭声眨眼间消失无踪，姜离最后一眼看到的，恰好是那个孩子在火光中睁开眼睛，直勾勾地朝着自己看过来。
不到一岁的孩子还不曾拥有态度复杂情绪，可或许是她的错觉，姜离只觉得望向他的那一眼里，满是绝望和怨恨。
“姜离！”
游亦的呼喊声让她再无暇分心，姜离瞬移来到游亦身边，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他的手，然后下一秒两人就同时出现在二楼杂货间的进出口。
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个空间也随时瓦解崩塌。
“......”
姜离带着提箱从异空间中出来时，眼神还是满布迷茫。
掌心温热有力的触感消失，铁箱脱手被人小心接住，她才开始支撑不住地大口喘气，像是几乎快要溺毙的游鱼。
“姜离，你还好吗？”宁漆寒指挥人把铁箱立刻隔离起来，然后立刻关切地走上前。
其余人也是一脸忧心忡忡，霍梵二话不说，直接小跑过来给姜离治伤。
“......没事，”姜离从医护人员手中接过血清，毫不犹豫地扎在手臂上，若无其事道，“空间里的其他人，都带出来了吧。”
“还有救的，都带出来了，”若彦朝姜离身旁某个方向微微点头，看姜离又要躲开，开口道，“别逞强了，让霍梵给你治疗一下吧。”
“真没事，”姜离被四人围在中间，深吸口气肩膀下塌，无所谓地朝霍梵笑笑，“你要不介意我复制你的能力，那就麻烦你咯。”
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一两句玩笑话而轻松起来。
李智先一步离开安抚大难不死的病人及其家属，宁漆寒看姜离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朝若彦和霍梵使个眼色，起身道：
“我们在3号车的位置等你。”
说完命令手下人清理现场，直接带人离开，给姜离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调整。
周围一片静悄悄。
只剩下姜离和游亦两人。
男人身形笔挺修长，身上还穿着早上姜离特意挑选的衣服，斜阳落在他的发顶、颈侧和肩膀，光线柔和了五官，却难挡眼底的幽幽沉色。
“阿离，”印象中游亦很少这样叫她，好听的男低音响起，“你已经竭尽所能了。”
姜离慢吞吞地将头抵在游亦胸/膛，垂眼看不出表情：“如果我开始就注意到还有一个孩子，或许他就不会——”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游亦及时出声打断，抬手很轻地揉了揉姜离头发，“即便你带那孩子出来，他活下来的几率也很渺茫。”
姜离沉默不语。
虽然残忍，但游亦说的确实没错。
“哥哥，”她低低呼喊着游亦姓名，像是在确认一般，“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游亦“嗯”了一声：“但有些问题，我也没办法告诉你。”
对于这个答案，姜离也同样不意外。
她一直知道自己和游亦的关系绝不能用“正常”行动，却也从都没有亲口问过；现在想想，或许她并非不好奇，只是潜意识里害怕真相带来的变数。
连宁漆寒等人都束手无策的“实验室”，游亦却显然十分了解，而那个空间制造者在晕过去前，曾指着她大喊过“007”。
还有在“实验室”时，那一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的“小七”......
姜离不相信这一切是巧合。
不过她也不着急，游亦承诺过，会一直陪着她的。
“走吧，”两人静默无言地相互靠了一会，游亦突然开口，刚才还温润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他快要醒了。”
姜离点头。
宁漆寒说的3号车是专门关押能力者犯人的车厢，姜离和游亦才刚靠近，就远远见到3号军用车附近七八辆武装车，以及密密麻麻的军士手持枪支，随时待命。
见到是姜离，双胞胎米安和米静从车上跳下来，分别笑着打招呼：“姜法医来了，宁队和若队都在里头等你呢。”
姜离朝两人弯眉笑：“你们俩也来啦。”
“那当然了，‘实验室’这种级别的任务呢，”米安兴奋不已地握拳，崇拜地看着姜离，“听我们宁队说，车里那个能力者是姜法医你抓的？”
姜离沉思片刻，摇摇头：“不是哦，是我——男朋友。”
说完她飞速瞥了眼身旁的游亦，清清嗓子。
“男、男朋友？”两人一头雾水，“姜法医对象也是能力者？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啊！”
姜离也不多解释，简略几句话和双胞胎说明情况，继续朝3号车厢走去。
“......姜离。”无人时，姜离突然低声道。
“男朋友”的称呼是姜离擅自教的，她下意识以为游亦要反悔，立刻心虚地警觉道：“你不会不承认当我男朋友吧，我都标记过——”
“不是，”游亦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抚平她头顶凌乱的一缕碎发，柔声道，“信息素收一收。”
姜离：“......”
好嘛，是她太得意忘形，信息素都外泄出来了。
姜离抬眸偷偷打量着笑容宠溺的游亦，悄悄用指尖勾住他手指，小声道：“哥哥，那你就是答应了，对不对？”
“对，”游亦轻笑，“刚才还担心你太过自责，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看姜离，是不是又和游亦秀恩爱呢？”
关押点3号车前，宁漆寒将数据板递给下属，看了眼又朝空气发笑的姜离，嘴角抽搐：“我现在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游亦在异空间里能拥有实体，一出来就不行了啊。”
“你居然还没习惯他们俩秀恩爱，”若彦正没骨头似的靠着车门晒太阳，闻言懒懒掀起眼皮：“至于异空间存在实体，大概是我原先的推断有错。”
宁漆寒挑眉：“出错？你上次推断出东西了？”
“......现在已知的，是签名和实际身份对应的人，被强行‘邀请’进入空间后，原本的能力会大幅度削弱，所以你和我，以及姜离进入空间后，能力都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若彦眯着眼睛：“可游亦并没有签字，也同样出现了实体，说明至少在这个空间的认知中，他和姜离是独立的个体；但他的能力同样被削弱——”
宁漆寒倒抽口气，接上话：“——说明他的能力来源，是姜离，所以才会在没签字的情况下，同样被削弱。”
“没错，”若彦点头，“但我倾向于姜离本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在这件事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才是能力的最终来源。”
宁漆寒看着远远走来的瘦削女孩，心底惊骇一片。
不受限的复制能力已经足够可怕，她几乎不敢想象，这样的能力如果和更可怕的精神力结合在一起，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没必要这么害怕，我倒认为这不是件坏事，”若彦双手插兜，缓慢直起身体，“很明显在姜离的认知中，她和游亦是两个完整独立的个体，即便可以能力共享，她的首选也不会是融合。”
尤其是两人现在的感情状况，只会让姜离更在乎“游亦”独立的存在，从而在某种方面上，放弃原有的精神力能力。
不论多强大，感情永远都会成为人最致命的软肋。
姜离也不意外。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姜离和游亦，究竟和实验室有什么样的关系。
若彦心中早有猜测，懒洋洋地抬手朝姜离两人敷衍挥了下：“你们俩再磨蹭一点，宣和又要醒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姜离好奇道，“还有，他已经醒过一次了？’
“是啊，我怕他自曝，用能力看出他名字后，又把他敲晕了，”若彦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朝着游亦的方向抬起下，冲着空气道，
“人可以交给你，不过按照约定，你先把‘实验室’里看到的，用精神力传递给我？”
姜离对此没有意见，抬眼看着游亦，询问他的意见。
“一分钟，”游亦黝黑的双眸和若彦浅紫色的双眼对视，若彦脑海中立刻响起他冰冷的声线，“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查看我的记忆。”
“如果你敢窥探狐除此之外的任何信息，今天在场的人，我只能留个全尸。”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在绝对的精神力压制下，若彦在那一刻只想本能地逃离。
他终于收起眼底的散漫神色，点头道：“.....我知道了。”
姜离和宁漆寒都没听见这番对话，只见若彦浅紫色的通孔倏地变得金黄，而游亦沉黑色的投瞳孔也能隐隐看到一抹血红。
半晌，只见若彦眉眉头紧皱，嘴角滚出一抹猩红血色，蜿蜒而下。
“......精神力居然能碾压到这种程度，连信息传递都承受不住吗......”
耳边响起宁漆寒的感叹声，姜离沉默片刻，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也不一定，有可能是能力属性的压制，或者是精神海本身太过沉重，才会让承受方无法适应。”
宁漆寒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姜离摇头：“没事，快结束了。”
话音刚落，游亦微微垂下眼睛，遮挡住眼底显露的疲惫，然后提醒道：“如果不想能力永久性受损，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不要使用能力，也不要试图刚才看见的记忆。”
若彦虚弱地点点头，面色苍白如纸：“.....宣和就在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