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三合一）
很快, 学生们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他们看不见自己脖子后的眼睛，却能发现粘在别人身上的“定时炸弹”，彼此确认后, 互相惊恐地看着对方, 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
其中有个男生怒不可遏地冲出来：“宣媛，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冷静点！”宁漆寒一把将人拉回来, 冷冷道, “她已经不是你认识同学了。”
齐刘海, 也就是宣媛，指了指死不瞑目的头颅，看向冲出来的男生：“再多一句废话, 这就是你的下场。”
随后她朝王艳扬起下巴：“通知所有人了吗。”
“全体学生, 还有所有班主任以及任课教师，已经就位了。”
“一切都如你所愿，”王艳铁青着脸, 几乎是向昔日的学生哀求道，“宣媛、管轩，老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别再这样下去了，好吗。”
姜离听女人语重心长地唠叨，头疼地叹气。
其实也不怪她, 能力者占总人口数还不到0.001%, 更别提更为稀少的精神操纵型能力者，“附身”这种概念放在小说里还好, 现实生活中, 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
管轩站在一旁, 宣媛在讲台上转了圈, 脸上才长出来的眼睛露出点好奇，纷纷看向台下的学生：“你们说，我该怎么揭发众位‘尖子生’的丑恶嘴脸呢。”
沉吟片刻，她又自问自答道：“楼下没有智能投影，那就广播吧。”
她指着冲出来的男生：“就你了，过来把广播麦打开，要么直接死。”
男生满眼怒火，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大过愤怒；他走上讲台，从讲桌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老式的广播话筒，看着上面的灰嘀咕道：
“这破玩意，几百年没人用了。”
姜离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从宣媛的表情和行为中不难判断，这位能力者对于1班的环境很陌生，稍作延展的话，他可能对条件同样好的2、3班，都非常不熟悉。
所以才会让人帮他找广播话筒——对于高科技化的1、2、3班而言，这种东西几乎不会使用，大概率都会被放在最初安放的位置。
但广播的使用，却证明他早就知道一中畸形的资源分配，以及他一定要所有人见证这一刻的决心。
——能力者不是1班学生，大概率也不会来自2、3班。
不过这个推论，显然没排除太多选项。
毕竟所有任课教师、学校在职人员都可能对班级不熟悉，以及学校四分之五以上的学生，都在较低的楼层。
姜离大脑飞速运转，视线落在学生“凭空”出现的眼睛上。
精神操纵类型能力者，最擅长控制人的精神体，并以此使感染者身体发生各种易变。
而姜离正面对的能力者，发动能力后不仅能附身感染者，还能使感染者身上，长出大量眼睛。
诡异眼睛出现的眼睛只有两种，一个是能力者已经感染了在场所有人，眼睛自然可以随时长出来。
二是这些会爆炸的眼睛，是从感染者身上摘取后，被感染的宣媛放在学生身上的。
可以确定的是，姜离在进入教室前，其余学生身上并没有眼睛，也就是说，至少那时他们还没被感染。
另外，1班人数很少，刚才的混乱中学生都聚在一起，如果“宣媛”有心，让所有人中招并不难。
从眼睛和宣媛出现的时间间隔看，姜离更倾向于眼睛来自于“感染者”本身，通过某种方式“放”在学生身上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宣媛是什么时候被感染、又是因为什么被感染的？
更重要的，对面能力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随心所欲的杀人狂魔吗。
“姜离。”
讲台前两人还在研究广播话筒，台下学生瑟瑟发抖，宁漆寒不动声色绕到姜离身后：“管轩感染是在下午一点、你正好打来电话，许莹洁什么情况。”
“常年年级第二，彻底失去意识，就在你打电话不到一分钟之前。”
姜离余光看见教师正前方的数字时钟，迅速反应：“你想从感染时间来推导线索？”
“这类案件我处理过一些，”宁漆寒点头，“精神操纵型能力者的感染范围通常很有限，感染的速度、程度、和规则都应该有迹可循。”
余子明的死亡时间在一小时之前，如果将许莹洁作为这次感染事件的第一例，那么第一、二例感染的时间间隔，只有不到短短十几秒。
现在是下午1:03，从宣媛到管轩，第三例的感染却用了将近十分钟。
“感染时间在变长。”
“3例太少了，不具有代表性，”姜离看着沉默站在宣媛身边的管轩，“更何况，宣媛可能早就被感染，潜伏在学生中只是为了放眼睛，威胁更多人质。”
“时间不会超过一点，宣媛上课前和我说过话，情绪正常，身上也没有眼睛。”
宁漆寒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件事很奇怪，她们说，余子明不是唯一死的第一名。”
以前还有其他第一名死亡？
姜离想起她走廊上的荣誉墙，上面列举着历年年级第一，几个名字和照片飞快在脑海闪过。
她口袋里还放着苏筱和余子明的手链，顺手发消息给赶到五楼的霍梵和其他几名队员：“去查余子明的前任苏筱，所有信息都要。”
“苏筱？”宁漆寒看着群聊里又一个陌生名字，“将就这么几分钟，你连余子明前任是谁都知道了？”
姜离神情古怪：“查？这不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的事情吗？”
宁漆寒：......小丫头片子今天也一样欠揍。
她懒得和姜离计较，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瞬间移动，但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等感染者不注意时，我会出手把学生分散开，你负责把管轩和宣媛击晕。”
既然能力者发动能力需要载体，那让载体失去行动能力，从某种程度上也能切断控制。
“做不到，”姜离惋惜地摇摇头，“瞬间移动也不是我的能力。”
宁漆寒：？
“这就和你只有两只手，没法控制三件物体一样，”姜离无辜地眨眨眼，“不是人家不想。”
“是臣妾做不到啊。”
“......”
广播终于调试好，宣媛清亮的声音响彻在学校每一处角落，女生站在讲台上冷笑，冰冷视线扫过台下学生：“城北一中从从建校以来，为社会培养了无数栋梁人才，他们成绩优秀、人品优异，是所有学生学习的榜样。”
“今天大好的日子，让我们看看这些社会栋梁，都有多‘优秀’。”
她冰冷视线扫过台下学生，命令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学生们敢怒不敢言，纷纷无助地望着老师王艳，在威胁下不情不愿地走上讲台。
宣媛看着乱糟糟的几人，不满皱眉：“你们不是最看中排名吗，这个时候怎么不按照排名站了？”
12人的班级，除了死在宿舍区的一二名余子明、许莹洁，被感染的管轩、宣媛，以及死在教师的管轩同桌、爆炸身亡的两名学生，只剩下六名学生。
最旁边略胖的男生看着管轩，战战兢兢地提问：“可你是第三名，宣媛是第五.....”
“那就把位置空出来。”
宣媛百忙之中也没忘记姜离和宁漆寒，朝两人招手：“你们俩也过来，来看看我们的尖子生，未来的栋梁们。”
姜离靠着墙，懒懒挑眉：“他们？尖子生？”
宣媛挑眉：“一中1班的学生，难道不算尖子生？”
“看你怎么定义了，要是光看成绩，确实不算啊。”
姜离啧了声，不以为意地笑笑：“在我这里，也就余子明能勉强算吧。”
宁漆寒：.......这时候就别光顾着装/逼了行吗。
台上的宣媛闻言，猖狂地仰天大笑。
她像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几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红着眼盯着姜离：“你和你旁边那个不太一样，你更有意思一点。”
姜离静静看着大笑不止的宣媛，觉得事情越发有趣。
对方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对于排名的在意，让姜离最初以为，这位能力者是一中学生。
可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对方似乎对她炫耀成绩的行为毫不在乎，又不像是长期在畸形环境中受到压迫、最后才对金字塔尖学生痛下杀手。
或许是学生，但动机不会是考试排名，或者说绝不仅仅是考试排名。
六名学生一排站好，提问的胖胖男生站在首位，显然是第四名。
隔着他一人位置的第六名，是差点被管轩掐死的女生，她神情恍惚地站着，身后跟着流泪不止的第七名，同样是个女生。
第七名后是第八名。
而再后面的人互相贴着站，中间间隔很小，并没有空出管轩的同桌、掉了脑袋男生的位置，所以也判断不出他们的排名。
“说说吧。”
宣媛吐字清晰，语速不紧不慢：“当时你们把第六名推出来、让她自己去死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说完直接将话筒丢给第四名。
胖男生手忙脚乱地接过，看着宣媛哆嗦道：“我没想害她！我、我就是怕被害死——”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宣媛不耐烦地悠悠打断，“要是再撒谎，我没法保证你的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
“我没撒谎！我、我真的就只是——”
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哈欠声。
姜离用手捂着嘴，泪眼婆娑中，困乏地看向身边的游亦，拖长声音道：“我好困啊。”
少女的声音清脆甜软，不带一点适合于当下环境的恐惧或害怕，在众目睽睽下，她甚至还能惬意地伸个懒腰，找了个有靠背的软椅坐下，闭目养神。
好一幅事不关己、优哉游哉的样子。
同样事不关己的，就是她身边的游亦，男人眼里从来只有她一个，闻言微微俯身，垂眸看着姜离眼下的黑眼圈，眼底浮现无奈。
他伸出修长的手，食指在姜离太阳穴轻轻按压：淡淡出声：“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熬夜。”
“我睡不着。”
太阳穴有冰冰凉凉的触感，姜离不服气地嘟囔一声，捉住游亦两只手想帮他捂热，可怜巴巴道：“下次你能不能陪陪我啊。”
“我最喜欢你了，”她抱着游亦的手轻晃，笑眼弯弯，“好不好嘛。”
游亦冷白的耳尖发红，却没有挣脱开姜离的手，长睫微颤。
“......别闹了。”
死寂一片的班级里，其他的人能看见的，只有姜离神经病似的冲着空气一会撒娇一会嘟囔。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纱帘的柔光落在少女脸上，映照出她精致的侧脸。
本该是十分唯美的画面，可惜在场的人都见过姜离一眼不眨就砍断人手，现在再看见她笑，只觉得后背爬上冷汗。
就连宣媛都无语三秒，才问她：“......你在干嘛？”
姜离闻言陷入沉默，仔细思考了下她和游亦的关系。
然后表情严肃地认真作答：“我们应该是在——”
“秀恩爱吧。”
我们？秀恩爱？
其他人都是一愣。
什么玩意。
姜离身边还有第二个人吗？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姜离大爷似的靠着软椅背，兴致缺缺：“这么无聊的场景，你们居然还看得下去？”
宣媛冷笑道：“无聊？”
“当然无聊，这些人在想什么，我用脚就能想出来。”
姜离念念不舍地放开游亦的手，指着第四名胖男生，好脾气地笑着给宣媛解释：“就比如他。”
“他是第一个提出让别人去死的，没记错的话，还用了‘滚’这样的字眼。”
第四名的男生面如死灰，死死盯着姜离，就听她接着道：“我猜他想的是，那个‘别人’排名还不如自己，这样的废物死了就死了，可不能影响到我。”
男生大喊：“你胡说！”
“说实话而已，你激动什么，”姜离抽出手术刀，在男生眼前晃了晃，视线转向第七名哭泣的女生，“至于你，那就更好猜了。”
她唔了一声：“第六名死了最好，她要是死了，岂不是我的排名就又上一位。”
第七名的女生慌忙摆着双手，放声大哭地解释：“我、我真的只是害怕，我当时没、没有说话的呜——。”
“哦，原来你没说话啊。”
姜离耐心地看着眼泪从女生眼角滑落，疑惑道：“可沉默也是帮凶，如果你当时出声阻止了，说不定她就不会被推出去呢？”
第七名无言以对，嘴里只是坚持说着，她从未想过害人。
宁漆寒听的眉头直皱，她知道姜离是在替学生作答，以防他们没给出满意答案而受到伤害，可她话说的这么直白，恐怕学生会先受不了。
“姜离，你——”
“别说了！”
沉默已久的王艳突然出声，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到现在才接受两个学生已经“疯了”的事实。
“学校的排名制度，只是为了让学生更有努力学习！”她害怕地在发抖，却还是护在两名学生面前，几乎是冲着姜离大吼，
“学生之间确实存在竞争，但你不能恶意诋毁我的学生！这根本不是事实！事实是你们先动的手！”
姜离：“......”
行吧，估计是看她砍断了管轩的手，彻底把她当成反派了。
“是不是事实重要吗，”姜离心累地扶额，从座位上起身，彻底放弃和王艳沟通，“重要的是，这个答案是她想要的，而正是因为你的学生想不到，我才给他们正确答案。”
她朝着宣媛无语地扬起下巴：“帮忙还被骂，你还敢说这不无聊？”
宣媛也不着急继续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有意思呢。”
“我教你啊。”
像是饿狼见到羔羊，姜离紧盯着宣媛双眼，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我来告诉你，怎么样才最好玩。”
她声线甜软，脸上带着单纯无害的笑容，和满脸期待的宣媛愉快交流道：
“你让他们自相残杀呀，最后剩下来的那个人就能活下去，哦对了，你还可以让老师来当裁判，光嘴上承认有什么意思，你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才有看点啊。”
宁漆寒厉声喝止：“姜离！”
“确实挺有意思，”宣媛如有所思地，沉思片刻还是摇头，假装无奈地看着姜离，
“可我就是想让他们，亲口承认那些肮脏，怎么办呢。”
姜离笑了。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痛斥自己的卑劣行径，多么令人熟悉的一套流程啊。
大费周章弄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为了这个。
“所以，你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杀人，”她背着手走上前，黑白分明的双眼闪烁光点，语气肯定，“而是为了羞辱。”
“就像苏筱那样，对不对。”
姜离看着对方闪烁一瞬的眼神，知道自己猜对了。
首要感染目标为优等生，事件发生的导火索，很大概率和苏筱有关。
对方是苏筱的爱慕者？
可如果是爱慕者，光报复余子明还不够吗，为什么惩罚的对象，却像是全体高三1班的学生？
宣媛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意味深长：“哦？你知道她？”
姜离知道个鬼，她又想到余子明佩戴的手链，点头煞有其事道：“她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我当然知道啊。”
说完她对上宁漆寒震惊的眼神，满脸写着“雾草牛逼啊”。
姜离自信挑眉，稳重的回了个“日常操作”的表情。
宁漆寒：“......”
她默默听着姜离胡说八道，低头催促霍梵，问苏筱的信息收集多少了。
霍梵：【实际情况和王艳说的差不多，苏筱经过早恋被全校批评的事后情绪不太稳定，请假回家休息几天，课桌已经不在班级里了。】
宁漆寒看着消息直皱眉。
只是回家休息两天，为什么连课桌都不在班级了？
余光扫过同样皱眉的姜离，两人四目相对交换了下眼神，都发现了其中一场。
姜离不动声色地将光脑关闭，抬眸看向教室前方显示的1:06，视线飞速扫过剩下的学生，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花话说我在余子明身上，找到了他和苏筱的情侣手链，你想看看吗。”
“情侣手链？”
“无聊，”宣媛毫无兴趣地冷笑一声，抬手又指向第四名的胖男生，不耐烦道：“说不说了，不说就去死。”
“我说我说！”胖男生脸颊滑过豆大的汗滴，他哆嗦着抱着话筒，重复姜离说过的话，“我、我当时就是想让她死，反正她就是个第六名，死了就死了——”
“砰！”
话音未落，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胖男生圆润的脑袋从脖颈中断生生炸开，落地时，脸上的肥肉还在剧烈颤抖着，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疑惑。
他为什么会死？
他不是顺从了宣媛的意思，说了她想听的那些话吗？
一片惊叫声中又听咚的闷响，死去胖男生旁边摇摇欲坠的第六名晕倒在地。
女生经历过被人喷一脸血、被管轩差点当中掐死后，在胖男生死亡时，爆炸而飞溅出的血肉，又有不少直接喷在她脸上。
空气中满是腐臭的血腥味，她眼白上翻。膝盖一软，仰面昏倒在地。
接二连三的死人，四周学生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哭都哭不出声。
死寂一般的教室里，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王艳，她箭步冲上去，瘦弱的身板一把抱住昏倒的女生，小心将人放在靠墙边，看着宣媛的眼神，像是想要杀了她。
她尖叫道：“为什么？！！你究竟还想怎么样？！他做错什么了你要——”
“我可没有破坏规则哦。”
面对王艳憎恨的眼神，宣媛收敛去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道：“有人跑了，而我说过，只要有学生敢逃跑，1班就有人要受到惩罚。”
王艳大吼：“哪有人逃跑！ 你就是单纯想杀人而已！”
“是啊，我本来就是要杀了他们，早一点晚一点他们都要死的。”
开口的人不是宣媛。
学生群中又走出一名男生，他原本是站在哭泣的第七名旁边——这是1班的第八名，是个高瘦的男生。
姜离眼底一沉。
这是除去余子明外，第四例感染事件了。
她立刻抬头看向时钟，电子屏幕上清晰显示着1:09，距离上次新增感染，经过了六分钟。
这不是偶然，感染时间在变长，这也就是说下一个受害者的出现时间，至少在1:15之后。
可感染的规律，究竟是什么？
她偏头和宁漆寒交换眼神，出声质疑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遵守规则，那你怎么证明，是真的跑了个学生，而不是你想杀人而随便找的借口？”
“三楼9班，最后一排靠后门的学生，一分钟后，我要看到他出现在教室里。”
新感染的第八名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让王艳打开光脑去查：“去查，再来反驳我有没有说谎。”
王艳抖着手点开光脑，几秒后面无血色，绝望地闭上眼，点点头。
“......他没说谎，我和9班班主任确认过了，确实有个学生从后门跑出去了。”
姜离闻言，心慢慢沉下去。
很显然的，对面的能力者能时刻观察到学生情况。
但一中的监控录像有人脸识别功能，所有的任课教师和学校领导，都有随时调监控录像的权力。
不仅如此，教师同时符合对排名敏感、但却不受排名制度压迫的情况，同一个年级也能接触到苏筱，不需要对她有爱慕的情感，也能单纯为她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
可这解释不了，为什么要惩罚1班学生。
更令人头疼的，是姜离除了王艳，再没见到过其他一中老师，又该从哪里去找人？
“去查苏筱的所有任课老师，”宁漆寒低头传送消息，压低声音问姜离想法，“王艳隐瞒过学校苏筱的事，又是余子明的班主任，能力者会不会是她。”
姜离看着双眼充血的王艳，答案模糊不清：“我觉得不像。”
这位老师某些方面虽然迂腐，但从许莹洁的事、还有刚才她不顾一切冲上去的行为来看，不像是会对自己学生下手的人。
以及她眼底的悲愤和决绝，如果是演的，那也太逼真了。
“既然我证明完了，那接下来，就该是提问的人付出代价。”
姜离大脑飞速运转时，被控制的第八名看向她，突然发难道：“姜离是吧，我看你刀玩的挺好的，要不这样吧，作为惩罚——”
“我要你现在，砍断自己的一只手。”
说话的男生身材高瘦，后背微佝，身上看不见几两肌肉，是十分典型的埋头苦读型学生。
不同于先前感染的管轩和宣媛，他身上的眼睛显然更小，从脖根处冒出来，在和姜离说话时缓慢向上蔓延，横竖都有。
像是蚂蚁迁徙，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脸。
他胸前挂着校牌，二寸照的旁边是整齐的手写名字，清楚写着“邓夷”。
话音落下，教室内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安静待在我身后。”
宁漆寒率先挡在姜离面前，掌心抬起，朝对面新的感染者冷冷道：“要她的手，你口气倒是不小。”
而始终旁若无人的游亦，闻言也缓缓抬眸。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讲台上的三人，浅褐色的桃花眸一片冰冷。
悄无声息的，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在教室内蔓延，看不见闻不到，却确确实实存在于每一个角落。
气息出现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狠狠一沉，两名学生呕出一口鲜血直接晕倒，剩下几个直接扑通跪在地上，眼前昏黑。
就连宁漆寒，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心悸。
那是从内心深处狂涌而上的恐惧，压抑、绝望让人无法呼吸，她确认自己不是被盯上的目标，却仿佛直视到了无尽的死亡深渊。
仅仅是释放气息，就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吗。
大脑一片空白，宁漆寒用力深吸口气，几乎是震惊地回头看向姜离。
她的喉咙干涩，声音异常沙哑；“你......”
姜离背着手站在她身后，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神乖巧，笑吟吟地问：“你刚才是在保护我吗。”
宁漆寒：.......谁保护谁啊，你特么才是在场最恐怖的人吧！
“没想到，你居然也是精神能力者。”
比起台下的学生，台上三位感染者显然更惨，尤其是新感染的邓夷，他脸上大半的眼睛已经融化腐烂，弹珠似的眼球一个接着一个掉下。
他面部狰狞，恶狠狠道：“是我大意了，最开我就该第一个杀了你。”
“你说错啦，我不是精神能力者。”
姜离慢悠悠地戴上医用手套，弯腰建起滚在她脚边的眼珠，拇指和食指捏住在指腹间转了转，然后指尖稍微用力，轻易将眼珠碾成碎末。
她不紧不慢朝着邓夷走过去，乖乖伸出两只细白的手：“你不是想要我的手吗，你喜欢哪只，我亲手送给你呀。”
说完她歉意地看着对方脸上一抽，眼底跳动着兴奋，语速逐渐变快：“或者你还想要别的？也可以啊，我解剖过好多尸体呢，下手特别快，刷的一下连头都能送给你。”
除了姜离甜美的声音，在场一片死寂。
宁漆寒听姜离面不改色地说要砍掉自己的手，语气就像是在问今天星期几一样自然，眼皮一跳。
这是她第一次，无比庆幸姜离不是她的敌人。
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打架时最怕的，不是对手实力强大。
而是对手不仅强大，还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高兴了连自己都杀。
很显然，姜离就是这样的疯子。
想到这里，宁漆寒甚至为对面的精神能力者，捏了把冷汗。
随着清瘦高挑的小姑娘不断逼近，讲台上的三人齐齐后退一步，最后面的管轩后背直接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姜离似乎沉浸在自我构建的想象中，脸上浮现出痴迷的表情。
她轻声问道：“你知道吗，人类两百多块骨头中，我最喜欢颅底的蝶骨，它形状就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两片翅膀形状很像是扇形，接连着人的神经。”
“你不是最喜欢眼睛吗，”姜离掌心是银色的手术刀，刀尖尖锐，“蝶骨就在眼睛后方，就好像有只蝴蝶也能分享你所见到的——”
她眼中笑容更甚，字字清晰：“你想不想看，我现在剖给你看呀。”
游亦皱眉，轻声喝止：“姜离。”
“为什么凶我，”姜离立刻停下脚步，委屈地转头看人，粉嫩的唇微微撅着，“我现在打不过他，只能听他的命令呀。”
“你可以杀了他，”游亦抬手，很轻地抚摸着姜离发顶，微凉声线带着一丝温柔，“不要生气。”
“......谁生气了，”姜离被看穿心思，再看向三人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笑意，“可他万一把我感染了，或是在我身上安装眼睛、再燃爆眼睛怎么办——”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后勃颈，挑眉：“啊呀，我的脖子后面没有眼睛。”
她握着刀向三人靠近，黑白分明的眼瞳孔微缩，再次重复道：“学生们都有眼睛，凭什么我没有眼睛。”
“这不公平，我也想要你身上的眼睛。”
宁漆寒这时也反应过来。
不仅姜离身上没有眼睛，她和老师王艳身上也没有。
姜离和她是能力者，对方不了解的情况下手不敢贸然动手，可王艳只是普通人，刚才混战的时候她就在学生群里，为什么她身上没有眼睛。
多一个人质一定是利大于弊，所以能力者是不能对王艳下手，还是不愿意对王艳下手。
“我来是试着猜猜，你感染的范围只有一班学生，所以我现在才好好地站在这里。”
姜离视线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重新落回宣媛脸上，叹口气：“对不起哦，我也不想以貌取人的，但是他们两个实在太丑了，看到他们我的眼睛就好痛。”
“......”
宣媛脸上的肌肉颤动着，脸上眼睛有惊慌闪过：“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杀了呗，和我有什么关系。”
姜离无所谓地耸肩，余光看着头顶时钟的时间变化，低声道：“不过我好心提醒你哦，现在只剩5个人质了，要省着点用哦。”
宣媛闻言一愣，唇角缓缓扬起，抬手指着脖子青紫的第六名：“是吗，有种就试试——”
“宁漆寒！”
姜离的轻呵声响起，同一时刻，身形消失在视线。
而下一秒她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管轩身后，右掌果断朝他后脖子侧劈过去。
宁漆寒瞬间反应过来，发动能力将距离讲台最近的两名学生移开，同时飞速朝其余学生跑去，以防感染者突然发难，引爆人质。
结果她刚冲出去，就听见接连倒地闷声，讲台上直挺挺地躺着三名学生。
局势转瞬即变。
对方根本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精神能力者需要依靠附身来操控感染者，那么击昏感染者，就可以暂时阻隔易变发生。
宁漆寒记得她几分钟提出意见时，明明是被姜离果断拒绝的。
她斜着眼看人：“你不是说做不到吗？”
“是啊，”姜离关掉广播，拍拍手走下来，笑嘻嘻道，“刚才做不到，现在又可以了呀。”
宁漆寒：“......行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
“霍梵，你现在立刻来6六楼，这里有个学生需要身体修复，”宁漆寒低头发送消息，抬头朝姜离道，“我们时间不多，还要防止三个人中间醒过来，得立刻找到对面的能力者。”
姜离点头，小步挪到宁漆寒旁边，在她耳边小声道：“刚才你保护了我，我应该谢谢你的。”
宁漆寒刚想说没事，就听她自顾自地接着道：“所以上次审讯室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啦。”
“......”宁漆寒懒得理这个小气鬼，看着姜离微乱的衣领，强迫症发作，抬手帮她整理一下，“你这么小声说话干嘛，做贼似的。”
姜离偷摸看了眼旁边的游亦，心想可不死做贼似的么，更小声道：“游......我男朋友在旁边看着呢，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和游亦的关系，更巴不得别人都误会才好。
游亦没留意她使用的称呼，只是冷冷看着宁漆寒指尖触碰的姜离衣角，漂亮的眉眼间，满是不悦。
宁漆寒手一僵，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凝固片刻，
姜离连忙后退一大步，举起双手朝游亦保证：“是她先动手的！我可没碰她！”
游亦语气微冷：“你慌什么。”
“我怕你生气，”姜离试探着用小指头去勾游亦衣角，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也挺爱看你生气的，凶巴巴的样子也很好看。”
游亦长睫轻颤，转过头不再说话。
宁漆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姜离演独角戏似的说了一通，然后穿过她身体的凉风终于消失。
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这时，霍梵已经从五楼上来，看见满地狼藉的还是震惊了下。
他迅速找到管轩，治疗的同时汇报新得到的消息：“技术部的人在尝试联系苏筱，发现他们一家几天前已经出城了，好像是去外地修养。”
姜离低头扫着苏筱的任课老师信息，头也不抬地对学生道：“说吧，怎么回事。”
几秒后见没人回答，姜离才抬眸看着在场学生：“想杀你们的人随时可能醒来，如果你们还想活命的话，最好别再有所隐瞒。”
“我说！我说！”
在场清醒的人数只剩下两三个，连王艳都已经昏了过去，第七名哭泣的女生看出只有姜离能救她，立即配合地举手。
却又不知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姜离：“您、您让我说什么呢。”
宁漆寒不耐烦道：“你们和苏筱之间的纠葛，是不是1班的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所以才有人要报复你们。”
女生拼命摇头：“没有，真的没有！苏筱是3班的，我们班大多数人和她根本不熟，我只知道余子明喜欢她，会经常去3班找人，开始苏筱好像没答应，但后来他们确实在一起了。”
她看了眼倒地不起的管轩，突然想起，连忙道：“不过余子明、许莹洁和管轩他们三个关系很好，我以前总能听见，另外两个人给余子明出主意，可能是教他怎么追求人。”
剩下两名学生跟着疯狂点头。
三人神情激动，不像是有所隐瞒。
宁漆寒问：“那第八名的邓夷呢？也和余子明关系很好？”
女生想了下，摇头：“不是，邓夷平常都是独来独往，没见过他和余子明说过话。”
没跟余子明说过话？那就是完全不熟？
线索再次断裂。
霍梵在五楼全程听完了广播，根据群里的消息，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只不过线索堆积的太多，像是胡乱缠绕的线团，根本理不清头绪。
他头疼地开口：“所以，现在关于感染事件本身，除了这几个尖子生的排名，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姜离猛然抬头，眼睛盯着霍梵：“你说什么？”
“.....我说，除了知道死亡学生的排名以外，我们是不是没别的线索了，”霍梵被吓了一跳，“这也推不出什么吧——”
“排名......我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姜离喃喃自语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宣媛在她说起人质减少时，会露出那样胸有成竹的笑容。
因为她要惩罚的目标，根本就不是1班学生，准确来说，不只是1班学生。
她要惩罚的，是一中高三全体学生。
宁漆寒没跟上思路：“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对面下一个感染目标了，”姜离语速飞快，在众人注目下，笃定道，
“——高三2班的第一名。”
作者有话说：
入v了，感谢大家支持qwq！
评论凋落红包嘿嘿，明天应该也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