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穿越攻的种田科举路 十一行 9114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113章

  谢景行溜溜哒哒地往前走,他腿长步子又大,屿哥儿小步前行两步,他只需一步就能赶上,“那你是如何辩回去的?”

  屿哥儿回头看向谢景行,谢景行正含笑看着他,眉目在夕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被谢景行隐含宠溺的眼神看着,屿哥儿只觉像是要溺在那含笑的眼眸中,他怎么可能愿意让谢哥哥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人?

  时梦琪不行,谁都不行。

  旁边走过两位挽着竹篮的大婶,两人满脸笑意,一边走一边大声交谈,“哎哟,你家儿子可真出息,一日就能挣得四十文...”

  屿哥儿被声音惊得回过神,不知怎的,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用那张精致的侧脸对着谢景行,道:“我便回她何谓文人?”

  接着他沉下脸,模仿同窗的言论,“她言之\'若要称得上文人,其人该有君子风骨才堪堪可配\'。”

  他半侧过头,对着谢景行悠然一笑道:“我答她,论语有云\'和而不同,周而不比,方为君子\',天外居士将华夏诗默出供大炎朝全天下人赏析,此乃胸怀广阔。亲善百姓,而不勾连小人,将法理融于新闻教化百姓,以百姓之忧为忧,不言而先从,乃是真君子。”

  谢景行停下脚步,怔怔地看向屿哥儿,面前的人眉目如画,却眼神凌厉,仿似他身前真站着那贬低天外居士的同窗,而他正为了维护天外居士的声名而与之战斗。

  屿哥儿继续道:“何为风骨?孟子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达皆是身外事,惟有道义是根本,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方为风骨(注)。天外居士不以华夏诗为己用是为义,利用竹扇兼济受税收翻倍而穷苦之百姓是为道,道义存于一身,风骨可比肩先贤。君子与风骨皆存其身,如此不是文人,谁人还敢称之为文人?”

  他义正言辞地将自己的话在谢景行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才微微地垂下眼,悄悄看了身旁一动不动的谢景行。

  字字句句,声声入耳,少年清脆如山间清泉的声音响在耳畔。

  他本不在意的名声却有人比他更在意,心脏跳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谢景行看着面前这张被夕阳的光照着显得格外夺目的精致脸庞,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屿哥儿脸上细细的绒毛,阳光跳跃在绒毛上,也像是跳在他的心尖。

  抬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屿哥儿的声音仿佛飘在云端,“谢哥哥,我说的好不好?”

  “好。”声音仿若呢喃。

  屿哥儿便笑开了颜,伸手过来扯住谢景行的手臂往前跑去,“我也觉得好。我刚刚好像看到前面有卖糖葫芦的,我们快追过去,给双胞胎买回去,他们非得乐开花不可。”

  不用双胞胎乐开花,谢景行觉得此时的他仿若被满山的花淹没其间,鼻间飘动着若有似无的荆棘玫瑰香味,那味道香得他失了神,被屿哥儿拉着向前,无法挣脱。

  两人果然在前面追上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府学散学的时间正是大街上热闹的时候,买完糖葫芦后,屿哥儿看到边上还有一小摊上卖糖炒栗子。

  屿哥儿兴致勃勃地又捧了一兜栗子在手里,他也不嫌烫,拿起一颗剥开,将壳又扔回油纸袋,用两根指尖拿着送到了谢景行唇边。

  被唇边温热的触感碰触,谢景行恍若飘在半空的神志才飘忽忽落了地,他眼中闪过困惑迷茫,他刚刚是大脑神经短路了,什么花香?明明只有栗子的焦香味。

  张口将栗子叼进嘴里,“少吃点,待会儿晚食不吃了?”

  屿哥儿点头应好,手上动作却没停,剥开了一个又一个往嘴里扔,时不时还喂两个给谢景行。

  到谢家时,那油纸袋里的糖炒栗子只剩了袋底的几个,还得用手扒开栗子壳才能找着。

  双胞胎疯跑似地迎上来,从谢景行手里拿过糖葫芦,还被屿哥儿喂了糖炒栗子,确实如屿哥儿所说,两个孩子乐开了花。

  已经到了吃晚食得时间,双胞胎吃了这些,待会儿晚食就吃不下去了,谢景行正想教训两句,却被书房里传来的声音叫住。

  他转头一看,祝世维正从书房里走出来,他仍穿着常穿的交领直身,未带冠,俨然一副闲居的普通百姓面貌。

  谢景行快步过去,对着祝世维拱手行了一礼,抬头对上祝世维的笑容,“老师。”

  算算时日,他与祝世维已经近一月未见。

  屿哥儿也牵着双胞胎走近,惊喜地道:“祝爷爷,你也来府城了。”

  祝世维背着手道:“怎么?你们都能来,我不能来?”

  屿哥儿皱皱鼻子,“祝爷爷又说笑,你来我们只会高兴呢。”

  双胞胎在下面望着在,边嚼着嘴里的糖葫芦,边含糊不清地跟着说:“高兴。”

  祝世维揉了揉双胞胎的头,笑道:“知道你们高兴了。”

  周宁早已做好饭菜,谢景行两人一进门,他就和谢定安开始往外端。

  饭厅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屿哥儿牵着双胞胎走过去,低头一看,一盘秘制豆腐,旁边还有脂麻辣菜,中间还摆着五味焙鸡,花蓝桂鱼,鸡汤煮千丝,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哇,周叔么,我今日来得正好,有口福了。”屿哥儿不一定每日都会来谢家吃饭,他随着自己兴致,有时来,有时不来,反正他饭量也不大,多他一个也不多。

  通州府处在大炎朝的西南方,虽然带个“南”字,却既不属于南方,也不属于北方,饭菜兼具两方特色。

  不过周宁也不是原来就会桌上这些菜色,是来了通州府后,渐渐同春闲巷的邻居相熟,邻居时常会做这些通州府特有的菜,一来二去,有时谈起来,知道他不会,热心的婶子就教了他。

  周宁便渐渐学会了好些通州府独有的菜色,桌上的花蓝桂鱼,鸡汤煮千丝,都是同对面张婶子学的。

  周宁对厨房的事情很是拿手,只是听张婶子说过两次,他便在家估摸着弄,没想到做了两次就成功了,味道还真好,尤其受到双胞胎喜爱。

  谢景行也挺喜欢的,每每吃到都会感叹自己运气好,穿到了一个饮食发达的世界。

  因为周宁琢磨着做菜,一天天的新菜色层出不穷,有时做得多了,他也不浪费,会送去给邻居吃,慢慢的邻里关系更是好得像是一家人。

  屿哥儿时不时往谢家来,也不担心菜不够吃。

  今日祝世维过来,周宁做出了近些时日他练手后最拿手的几道菜,谢定安又去外面买了石榴酒回来。

  谢定安仍是不擅喝酒,平日家里也就没有备着酒水,只能现去买,祝世维爱喝酒,他作为主人定是要相陪的。

  祝世维今日过来还有事,没有多喝,一壶酒他和谢定安一起,也只喝了小半,不过仍是宾主尽欢。

  饭后周宁和谢定安去收拾厨房,屿哥儿被双胞胎拉着到了外院玩。

  谢景行将祝世维带进书房,夏日虽天长,可散学后回来又用了一顿饭,天色已经隐隐暗了下来。

  到书房后,谢景行先点燃了烛火,才让祝世维坐在书桌后,他则立在一旁,才用完饭,他不喜立即就坐下。

  祝世维控制了饮酒的量,只是微醺,神志清醒。

  谢景行注意到内院过来了一道人影,是周宁泡了一壶茶过来,白釉青花的竹节柄壶被放在托盘里,旁边倒扣着两只同茶壶一套的茶盏。

  谢景行将托盘从周宁手里接过,放在了离书桌不远的圆桌上,谢家书房并不大,只有不到八平米,不过书房本就不能太宽敞,会伤眼。

  书房靠近外院的墙上有一面大窗,窗户本是靠木棍向外支撑的支摘窗,上半部分可以支起来,下半部分可以随时摘下去,谢景行觉得不便,前次找工匠打井盖时,顺便让改成了双面往外推的窗户样式。

  两侧窗户都是由冰裂纹样式棂花组成,是改窗户的工匠听周宁说家里有一学子在府学就读,提了建议,周宁同意后改的,冰裂纹代表着寒窗苦读,也预祝金榜题名,是个对读书人家顶顶好的寓意。

  上面未糊窗纸,双面通透,只在外间落了一层纱罩,既不挡光也可防蚊虫。

  书桌就是窗户下,有烛火照着,纱罩往两旁散开,外间月光也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很是明亮。

  翻过茶盏,为祝世维倒了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是莲心薄荷饮,入夜后喝,也不用担心受影响睡不着,周宁一向考虑周到。

  “老师,过来喝茶解解渴。”圆桌旁有两张官帽椅,祝世维顺手拿过书桌上的期刊,期刊是谢景行从府学里带回来的,坐在了椅子上,“你已看过期刊了,还合意吗?”

  谢景行道:“当然合意。”再好不过了,能在古代做出如此质量的期刊,已经远超他期待。

  祝世维端过清透微黄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满意就好,黄娘子担心做得不够好,来来回回折腾了三次,才最终定下了期刊的样式。”

  他用饭时喝了酒,饮酒后自然口渴,他干脆一口气将茶水全部饮尽了。

  谢景行又给他斟了一杯,“老师和黄娘子办事,自然是尽善尽美。”

  将茶端在手里,手指微动,茶盏在手里转了转,祝世维长叹一口气,“若是尽善尽美,又如何能让京城一篇文章流传如此之广?还影响了天外居士的名声。”

  谢景行没有意外祝□□提及此事,失笑道:“老师,总不能只让你们出招,却不让人家回手吧,天下可没这般道理。”

  祝世维抬头,谢景行眉目含笑,神色从容,确无一失一毫的怨怼,“倒是我魔障了,还不如你一个十几岁孩子想得开。”

  谢景行双手抱臂,嘴角微扬,促狭道:“文章里批评的是天外居士,我只是通州府府学里一个小小童生,那名满天下的天外居士又与我有何等关系?”

  又安慰道:“老师也别放在心上了。”

  谢景行见祝世维眼里还带着丝愁闷,想了想,便干脆转移话题,“他们能写出这样一篇文章出来,都顾不上遮掩,应该是老师们做了什么事情,逼迫地他们不得不如此吧?”

  那冯文州虽只是一翰林修撰,却是由何次辅点为新科状元的,若他们之间没有些关系,为何不提拔其他人为状元,更何况,何次辅乃是主考官,也便是当次春闱所有考生们的座师。

  翰林修撰虽不过是从六品,后面却站着正一品的内阁次辅,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冯翰林修撰是由何次辅派出来的马前卒。

  若非如此,仅是一篇文章,不会在期刊仅发布几日后就传遍了全天下,闹得天下读书人为之议论纷纷。

  祝世维犹豫了一下,过往他们办事虽借助了天外居士的名头和华夏诗,可是朝堂里那些阴私是没有与谢景行诉说的。

  谢景行也从未提及过,那便是他并不想深陷其中,可此次是谢景行却主动提到,祝世维便不隐瞒,徐徐道:“你也知通州府前知府与卫庆省贪污之事,这两件事全是由长公主派人检举并抓获的,相关证据也是侯爷和世子全力相保,才能呈于朝堂之上。”

  “就如此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通州府前知府、卫庆省前总督和布政使尽管已经被押解上京,距今已有两月有余,几日前却仍只被关在刑部监牢里,尚未伏法。”

  谢景行愕然道:“为何?”

  祝世维冷笑道:“地方重臣在地方犯案,地方官员并没有权处理,只能会押解进京,受三司会审。”

  谢景行明了,大炎朝司法很是特殊,对各级政府有着不同的权限限制,如百姓犯罪,受鞭挞或棍杖,知县可判;受劳役徒刑或是流放需得上交至府城官员判决;受死刑,必送往京城经三法司定夺。

  若是官员犯罪,无论大小罪责,必须送往京城,有三司审理判决。

  三司乃是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谢景行没有打断祝世维的话,只凝神细听。

  “若是三司会审结果一致,可直接将结果交由皇帝过目,执行判决,若是三方意见不一致,便只能再行商议,若商议后还无法取得一致结果,便只能将三方意见交由皇帝裁夺。”

  “虽然是三司会审,可初审时以刑部和都察院为主,复审时才会与大理寺为主,而负责此案的刑部尚书恰恰又是何大学士门生。”

  “而初审结果,你猜是何?”祝世维嘴角挂着一抹讽笑,显然极为不满。

  谢景行摇头,“还请老师明言。”

  祝世维缓缓道:“不论主犯还是从犯,一律流放,主犯不许赎刑,从犯允赎刑。”

  大炎朝的赎刑制度,在定国立律时就写在了《大炎朝律》中,朝廷四品官员以上犯罪者可以通过支付一定数量的银钱减轻或免除一定罪责,但只许“赎及死罪以下矣。”

  流放在死罪以下,可交银赎刑。

  谢景行已经读过《大炎朝律》,其中明确规定“监守盗,不分首从,并赃论罪,一贯以下杖八十,四十贯处斩。”

  无论是通州府前知府还是卫庆省一众官员,所贪银财远远已经超过四十贯,论律该处斩。

  谢景行惊愕道:“这么明目张胆地包庇?能过得了长公主那关?”

  祝世维愤然道:“怎么可能?为了将这群人拉下马,英护侯世子可是不顾危险,以身诱敌,才能将那群人捋下官袍,送去京城受审,若只是流放还许赎刑,凭太后一党之手遮天,说不定过没几年,他们又能风风光光回到京城。”

  “如此判决直接就被都察院左都御史打了回去,官员犯罪初判虽是刑部和都察院共同主审,可却以都察院为主,刑部也无法,只能继续审判。”

  都察院左都御史也是前朝老臣,以顽固著称,却是个秉公执法的,既不偏向太后一党,也不偏向大公主一系,因为他在,长公主并没再派人插手。

  “刑部尚书无法,只能施以“拖”字诀,等待时机再寻方法,可没想到这期期刊一出,你那两篇新闻传遍大炎朝百姓之口,京城百姓也都是义愤填膺,都察院左御史不堪民怨,立即提审一众犯官,不出两日便作出判决,首犯从犯一律处以斩刑,罚没家产充入国库,犯官家眷,女子、哥儿罚为宫婢,男子流放。”

  因为大炎朝人口问题,大炎朝判罪时对女子和哥儿判决会轻一些,甚至家族中人犯罪,女子、哥儿乃是受牵连而获罪的情况,可以立即嫁人脱罪,罪不及出嫁子。

  若是不愿出嫁,多是罚为宫婢,后被罚往浣衣局等服役,待大赦或刑满可放规。

  “在天下所有百姓的期盼下,前几日通州府前知府和卫庆省总督、布政使才全部行刑,家眷也被流放戍边。”

  谢景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如此贪官污吏,活该以死谢罪。

  至于他们的家属是否无辜?谢景行可不信那群犯官家属每日花用许多钱财,能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既然用了贪污的银子,付出代价也是合理。

  祝世维继续道:“若没有你那两篇新闻,说不定在刑部尚书和何大学士的运作之下,真能让他们被便宜放过,谁曾想只凭两篇新闻就能获得如此之大效果。”

  神色又变得严肃,“所以才会有那么一篇文章传出。”

  谢景行点点下巴,哂笑道:“我也不知会有如此效果呀,何故要冲着我来?”

  祝世维声音低沉道:“虽然他们都知此次事情是长公主所为,可天外居士却是握在长公主手上的那把刀,他们要动长公主可不只是一篇文章就能做到,但对付一个隐于天下商行之后的天外居士,在他们看来却并不费力。”

  “你看何大学士都没有亲自出手,只让他门下的冯修撰写了一篇文章。”祝世维脸色沉凝,显然不满将事情牵扯到了谢景行身上。

  谢景行看他气愤,笑道:“不用将我放在眼里,我就是一小人物,要动我还要大费周章,不显得他们跌份了?”

  祝世维被他逗乐,心里却缓缓想着:虽然是此事有长公主出手,可若是没有天外居士的那些华夏诗,甚至是天外居士那两篇文章,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天外居士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几乎可以说是以两篇新闻将通州府和卫庆省官场几乎换了一遍。

  被砍头的可都不是等闲之辈,不然长公主也不会先动他们。

  只说通州府前知府,虽然只是正四品,可却是太后亲妹妹的小舅子,还是礼部尚书的亲弟弟。

  卫庆省总督为从二品,封疆大吏,还是何大学士的弟子,右布政使也是明明白白的何大学士门生,左布政使孙宇义同何大学士明面上没有关系,可他却是吏部尚书的女婿,吏部尚书同昭勇将军是姻亲,昭勇将军又与何大学士有旧。

  孙宇义只不过是二甲进士出身,十来年时间就能升至从二品,吏部尚书没在其中出力是绝无可能的。

  不止如此,查案时还查出孙宇义在卫庆省任职时,前前后后往吏部送了不下十万两白银,这十万两银子是送给谁的,明眼人都知,可偏偏最后查出的居然只是个吏部左侍郎,吏部左侍郎一人可受不起十万两银子,又牵连出了吏部不少官员,其中也包括吏部考功司郎中。

  经此一役,吏部也可谓是大换血,可惜最后吏部尚书还是被保下了,只因御下不严罚了一年俸。

  不过,长公主本只想断掉何大学士手下几个人手,却没想到有如此大收获,现在吏部新上任的官员,在他们有所准备之下,几乎全换上了保皇党。

  这是自泰安帝登位二十年,他们第一次取得如此大的胜利。

  想到此,祝世维突然道:“你可知通州府新任知府是谁?”

  既然能这样问,那新任知府定是自己认识的,而他迄今为止唯一见过的朝廷命官,就是,谢景行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是高县令?”

  祝世维往后一靠,“正是,在清算吏部考功司郎中时,都察院在寻找查获的证据中发现曾有不少新科进士得罪吏部官员后,久居京城,也未取得一官半职,高县令便是其中一位,还是其中殿试时名次最高的一位,乃在二甲前列。”

  高县令在殿试后,没有取得一甲之名,只得了进士出身,未被直接派官,而是又经过了一轮考评,被授予了庶吉士身份,后进入散管学习三年,经考评为一等,本该被授予翰林官,却被吏部压下,足足在京城蹉跎了十几年。

  都察院上报朝廷之后,朝堂震动,最后大都由泰安帝直接派了官,高县令高青锋苦尽甘来,被任命为正四品通州府知府。

  知府任命本也不由吏部选举,而由皇帝钦定,有理有据,何大学士和其党羽找不到由头反驳,再加之此次案子牵连盛广,甚至已经被百姓所知,他们再多插手唯恐引火烧身,只能避过锋芒。

  接下来,吏部新任官员和通州府、卫庆省一应官员的任命很是顺利不少。

  不出所料,这两天高青锋就要来通州府就值了。

  唯独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何大学士的反击如此之快,还是以天外居士开刀。

  想到此,祝世维眼里又溢出了歉意。

  谢景行知道这歉意的由来,不过他真没放在心上,他本也不是注重声明之人。

  外院屿哥儿和双胞胎玩闹的声音传进书房,谢景行嘴角带笑,怎么一个两个都比他更在意?反倒显得他的态度不合常理。

  谢景行安慰道:“不过只是一时,现在会对天外居士口出恶言的,本就是立场不坚定之人,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挑动,如此轻易挑拨,自然也能被我们拉回来。”

  而且,谢景行觉得其中本就有浑水摸鱼之人。

  现在大炎朝朝堂,明显是何大学士和太后更占优势。

  一是晟王是天乾,而泰安帝乃是普通人,再者,泰安帝膝下无一子女,百姓间早已有传闻泰安帝或许于生育有碍。

  泰安帝十四岁登位,距今二十年,虽未立后,却也置有三宫六院,后院嫔妃不少,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宫妃怀孕的消息都未曾传出,连朝堂中原来偏向皇帝的官员现在都有部分慢慢倾向拥护晟王登位,或是奏请泰安帝立晟王为皇太弟。

  不过是因为晟王还未大婚,也还未得一儿半女,朝堂中还有不少人仍是保皇党。

  而有心科举进入朝堂的读书人,心思不纯,心里稍有些成算的,只是想要早早战队,以此博得进入晟王一党的机会,心思更深的,甚至还妄想博得个从龙之功。

  毕竟在许多人看来,膝下无子的泰安帝再怎么挣扎,长公主无论如何倾尽全力保下他的皇位,皇位早晚还是会落在晟王手里。

  想得也太过早了些。

  可谢景行却不愿,只凭他对晟王少有的了解,就能看出他是无才无德且好大喜功之人,要为这样一个人卖命,他宁愿弃笔从农。

  祝世维眉目稍展,看着长身玉立的谢景行,他这弟子真是哪里都好,才思敏捷又心志坚毅,就是年岁还小了些。

  等谢景行长成后进入朝堂,不知朝堂又是何等光景?

  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总得为下一辈好好搏一搏。

  “行了,不用安慰我了,我懂,为师真是痴长这么多年岁,但总还是有些用处。”祝世维掀开眼皮,因为年纪大而稍显浑浊的眼中射出精光,“今次我来找你还有一事,第一期期刊已经发售,下月期刊其他内容也都挑选出来,现在只剩新闻。”

  他将手里的期刊翻到扉页,手指划过上面的一连串人名,“虽然人手足,可新闻大家都不会写,还是需要你一手操办,底下的编辑暂时还未学到新闻的精髓,需要你再带几次。”

  谢景行应道:“没问题。”

  说回期刊,谢景行想到此前他想到的学习报一事,立即说:“新闻先不忙。“

  祝世维一愣:“为何?”

  谢景行立即将他关于将期刊当作学习报一样提供给府学课室学子一事说了说。

  “老师觉得如何?”

  祝世维听着谢景行所说,眼中异彩连连,当即一拍手,笑道:“当然可行。”

  “不过现在天外居士声名受损,那些学子也不知还会不会买账?”祝世维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新闻确实不符合大炎朝文体规范。

  怎么又说回这个问题了,看来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才能放心。

  谢景行已经站了许久,干脆拖过一旁的凳子,坐在了圆桌对面。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谢景行凝神细思片刻。

  不就是说他文体不合规吗?那就找个既能为百姓科普法理,又能堵住天下那些反对新闻的读书人悠悠之口的办法。

  其实并不难,只不过谢景行原并没打算如此,不过既然祝世维和屿哥儿等人都如此在意,也只能麻烦点了,他真不是想偷懒,是他的课业太多了。

  唉!谢景行心里叹了口气,怎么来了大炎朝居然还有加班,希望期刊那些编辑争气点,能早日学会写新闻,他也能早日脱离苦海,回到原来只用默诗、读书,闲时才写两篇新闻的日子。

  谢景行展眉含笑,道:“此事老师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祝世维欣喜道:“什么办法?”

  谢景行眸光微闪,道:“不急,明日我会将文章交于你,到时你看了便知道了。”

  祝世维目光炯炯看着谢景行,“行,容你卖个关子。”

  谢景行嘴角轻扬,“老师只需要回去同黄娘子商量将期刊送去学堂一事,这事也并不简单。”

  祝世维也知,若能将期刊送去学堂,对他们是大大有利,可要往哪些学堂,只送官学,还是所有书院、义学、私塾都送?

  是免费送?还是让学堂统一订购?

  每个学堂人员不一,若要送,又该送几本?又要通过哪些人对接?

  莫忘了,山长为教授,从九品,品级低,教官只能勉强算作不入流,可无论是府学的山长还是教官,可都算是朝廷的官员,若是私学,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读书人,甚至有才名远播的大儒。

  这些事情谢景行是完全插不了手的。

  本想留祝世维在家歇下,他却急着回去同黄娘子商议事情,推拒了。

  将祝世维和屿哥儿送走,谢景行同往日一般进了书房,只不过他没有从一旁书架上拿下昨日未读完的书继续读,而是取了张宣纸铺平在书桌上,将蜡烛凑近,研了墨,从笔架上取了毛笔,沾了墨,悬于宣纸之上。

  既然说他文不合规,那他便写一篇合规格的文章出来。

  天外居士名号传得远,可谢景行在通州府名气也不低,而他是如何传出才名的,不就是因为那一套《四书五经集注》吗?

  《四书五经集注》是由原文、注解和旁注组成,那他在写新闻稿时,也可以先用合乎规范的文体写一遍,又在旁边用白话文写一遍。

  八股文应付天下读书人,白话文供百姓们传读。

  第一篇文章,还是借由通州府和卫庆省案件,上次是获罪,这次是受刑,源头都是晟王为太后修建行宫和庙宇而让安平省三省税收翻倍一事,那便还是以此作文,还可以将他写新闻的初衷融于其中,他总得对得起屿哥儿为了他而同窗辩论的那些话。

  题目:“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注:明朝状元王鏊)

  原文出自《论语·颜渊篇第十二》,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此句是典型儒家思想,核心为“富民”,鲁国所征田税为十分之二税率,可如此鲁国国库也不充盈,甚至十分紧张,孔子弟子有若提出的意见便是消减税率,认为税率降低之后,百姓负担会减轻,百姓富足了,国家自然也就富足了,若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而强加征税,短时间内国库会充盈,但百姓会民不聊生,由此会使得鲁国国家经济逐渐衰退。(注)

  以“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破题。

  承题句为:“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接着是起讲句:“盖谓:公之加赋,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起讲句同样出自《论语·颜渊篇第十二》,不过是本章前面的内容,言道的是轻傜薄赋,偏偏晟王所为与之截然相反。

  起股第一股:“闾阎之内,乃积乃仓...”

  起股第二股:“里野之间,如茨如粱...”

  出题句由百姓转向君王:“百姓既足,君何为而独贫乎?”

  中股第一股:“吾知藏...”

  中股第二股:“蓄诸田野者...”

  后股第一股:“取之无穷,何忧乎有求而不得?”

  后股第二股:“用之不竭,何患乎有事而无备?”

  束股第一股:“牺牲粢盛,足以为祭祀之供...”

  束股第二股:“饔飧牢醴,足以供宾客之需...“

  连孟子都认为君王若有合理需求,才能向百姓借用,建行宫建庙宇是否为合理需求暂且不论,税收翻倍可不是借,分明就是为私利加赋!更何况,晟王可不是君,只是个王爷罢了。

  “吁!彻法之立,本以为民,而国用之足,乃由于此,何必加赋以求富哉!”

  大结点题,更是质问,答案自在人心!

  既然是因为通州府前知府和卫庆省一众官员而写出一篇文章来诋毁天外居士,他便要将晟王为建行宫和庙宇而使安平省三省税收加倍一事钉死在耻辱柱上。

  一挥而就,完全是一篇合乎规范的八股文,接下来便是将之翻译为白话文。

  第二篇新闻,不过最近大炎朝有何大事发生吗?还是该结合时事发新闻。

  谢景行将最近有关大炎朝百姓的事件在脑里过了一遍,最后选了边境外族时有犯边的事件。

  外族在炎武帝时期,被杀得迁离了边境,武帝也是在御驾亲征时才落下旧疾,英年早逝,泰安帝登基后,受太后牵制,放松了对外族的监管,外族得了喘息之机,这两年又开始蠢蠢欲动,犯边之举时有发生,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但也可以看出,外族犯大炎朝之心未死。

  陈夫子在上课时也曾提起过,当日谢景行听说时还曾想过外族在华夏步入新时代后,也就是其中的少数民族罢了,可在现在大炎朝看来,确是明晃晃的外敌。

  “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注:徙戎论)

  写完后,谢景行看着纸上的两篇古文,叹了口气,怎么他就又给自己找了作业做呢?白话文多好,简单易懂,关键是他写来顺畅,不用额外耗费心力,若是古文,他还得先在心中琢磨,费脑。

  “唉。”谢景行长叹口气,还有“法与人”栏目呢。

  谢景行准备今晚将期刊的内容写完,拿过一旁已经冷透的莲心薄荷饮喝了一口,幸亏六月天热,喝冷茶也不妨事,接着又落笔写了一则趣味小故事,张汤的鼠狱有趣又简单,化来用用,将法理蕴藏在小故事中易于科普又能让人铭记于心。

  刚写完,书房靠内院的门处便传来动静,谢景行将笔放好,周宁正端着一碗甜汤走了进来,“怎么还在忙?”

  谢景行接过他手里的甜汤,是一碗醪糟鸡蛋汤,里面还放着一把勺子。

  外面打更人的声音传进院内,已是亥时,看来是周宁见着他入夜许久还在书房用功,担心他腹中饥饿临时做出来的。

  “已经忙完了,阿爹怎么还未入睡?”

  周宁看着眉目俊逸的大儿子,满眼骄傲,“刚将双胞胎哄睡,正准备入睡时,想起过来看看你。”

  又将碗往谢景行推了推,“忙了这么久,饿了吧,快垫垫肚,饿了不好入睡,你明日一早还得去学堂。”

  担心吃得过多再入睡恐对身体有害,周宁没有多煮,只是一小碗。

  小碗不大,谢景行一掌可握,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中,微甜也不烫,他干脆没再用勺子,而是将碗举至嘴边几口饮尽。

  起身推着周宁回了房,“阿爹你快睡,我去收拾完就睡了,你别操心我。”

  帮着周宁关好房门,谢景行才对着天边的圆月抻了抻脖子,低着头一个多时辰了,作文时不觉,此时松散下来,脖子都是酸的。

  未免早早犯了颈椎病,谢景行足足打了两遍八段锦,才去洗漱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