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倒也不是说他现在就要掺和进那些明争暗斗里面,只不过屿哥儿是长公主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在不影响他自身的情况下,他是能帮则帮。
长公主的目的是笼络读书人,这些官学的学子们也是读书人,还是未来会踏上科举路将来进入朝堂的那一批人,若是能让学校的读书人偏向长公主,从基层入手,何愁不能成事?
不过也不急,此事还需得同祝世维和黄娘子商量一番,到时要如何操作再谈。
往日自修课一放课,孟冠白是最积极的,会连番催促谢景行几人去饭堂吃午食,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又读了一上午的书,早已是饥肠辘辘。
今日他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绝大多数学子都在向上往饭堂而行时,他则拉着丘逸晨几人反往山下府学大门而去。
谢景行和寇准规对视一眼,无奈跟上。
谢景行无奈的同时还有隐隐一份自得,莫非他的心性也倒退回了十几岁不成,不就是一份期刊吗?想当年他在大眼仔上几百万粉丝,也没见他有这份自得。
甲乙丙三级班级中,丙级班的课室离着山门最近,也就是在整个府学中位置最低的。
其次是乙级班,最上面的是甲级班,甲级班上面才是祭祀的庙宇。
这对丙级班和乙级班学子来说,也是一份激励,能升到更高层级的课室,就会往上而去,若是退步,只会往下行。
他们到府学山门时,山门外已经有不少府学学子的侍从或家人等着,不过相当大一部分人都是空手而来。
吕高轩和丘逸晨族叔派过来的人满脸沮丧和懊恼,“我们去的也不晚,可是其他人到的太早了,我们没买到。”
吕高轩和丘逸晨脸上同时涌现出失落,丘逸晨连声问道:“怎么会没买到呢?难道同竹扇一样,期刊数量也很少吗?”
携同而来的两位侍从对视一眼,回道:“听说不少,每一期期刊都有一千份呢。”
“一千份?那怎么还会抢不到?”丘逸晨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谢景行心里算了算,只算府学就读的学子,就有几百余人,而府城除了府学,还有其他众多书院、私学和义塾,再算上本就赋闲在家的文人,一千份属实不算多。
另一边东张西望的孟冠白这时才找到了他府里前去买期刊的侍从,那人衣衫凌乱,脸上甚至有一道明显被指甲抓伤的痕迹,他咧着嘴跑到孟冠白跟前,“少爷,我抢到了。”
他双手空空,手却一直横在胸前,直到到了孟冠白面前,才将被他一直护在怀里的期刊小心拿了出来,递给了孟冠白。
他为了这本期刊,可是被许多人拉扯都坚持往前,才能从那许多壮实汉子、仆妇里将这本期刊买回来。
孟冠白接过来,喜笑颜开地说:“居然抢到了。”一把拍拍侍从的肩膀,“干得漂亮,回去有赏。”
侍从就知道二公子大方,咧嘴笑开,他再存两年钱,也有钱娶个媳妇了。
旁边有许多没有买到期刊的人,眼神幽幽地看着孟冠白手里的那本期刊,孟冠白视若不见,挥手让侍从回去了。
萧南寻也从他府里的侍从手里接过了一本。
发现一旁空手的学子隐隐有围过来的趋势,谢景行拍了一下孟冠白和萧南寻,“走,先离开这里,再找个地方细看。”
孟冠白和萧南寻也见着了蠢蠢欲动的学子们,幸亏他们来府学的时日较短,与府学学子不熟,其他人碍于面子,没有直接过来搭话。
吕高轩和丘逸晨一人一边,几人将孟冠白和萧南寻围在中间,准备往府学里头去。
“谢小郎君。”
刚转过身,谢景行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
屿哥儿府里那个眼熟的门房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几本书样的东西。
谢景行几步走过去,“怎么来府学了?来找屿哥儿?”
门房摇摇头,将怀里抱着的几本期刊递给谢景行,“昨日这些期刊全被锁在库房里,黄娘子也疏忽了,今日开箱将期刊取出来时,特意拿了几本放在一边,让我这时给小郎君送过来。”
谢景行将怀里几本书数了数,一共六本。
一想就知道,黄娘子应是打探过他同寇准规几人交好,为他们一人送了一本过来,想得很是周到。
谢景行手上抱着书,便只对门房点点头,“多谢。”
两人也算是熟悉,谢景行甚至还开玩笑问:“你难道不只是门房?怎么还兼顾跑腿的?”
门房挠挠头,“是黄娘子料到今日商行的人手不一定足,就从府里多叫了几个人过去帮忙,我也被挑去了。”
谢景行问:“那现在是忙完了?”
“忙完了。”门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还是第一次去天下商行里,就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谢小郎君你是没看到,去买期刊的一个个人只往门里面撞,若不是徐护卫他们帮着维持秩序,商行门都得被他们撞开。”
边上还未离开的孟、萧府的侍从居然也很是赞同地点头,他们排在人群中时,直被身后的人挤得身不由己往前,这也是幸亏买到了,若是没买到可不平白受了一次罪?
他们险些被挤成馅饼了,连脸都被不知是谁抓了一道。
见到谢景行怀里抱着足足有六本期刊,边上府学的学子们眼里更是炙热,有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往这边走过来了。
谢景行连忙辞别门房,被寇准规几人一起拥着离开了。
幸亏也不止他们手里有,除了孟冠白和萧南寻派的人幸运地抢到了期刊之外,府学学子中也有家里人抢到后,给送到了府学来。
相比谢景行这几位生面孔,肯定是相熟之人之间更好开口。
谢景行几人才得以从众人的俯视眈眈中脱开身,没有直接去饭堂,而是去了边上游息区的一处亭子。
谢景行先是将怀里的期刊拿出来,给还没有期刊的寇、丘、吕三人一人分了一本。
此时府学的学子们要么已经去了饭堂,要么还在课室温习功课,少有人来游息区,拿到期刊的几人迫不及待将期刊翻开。
“天啊,真的是华夏诗合集。”孟冠白迫不及待地连翻几页,全是往日在竹扇上题的诗。
翻到李白的《秋日登扬州西灵塔》,他甚至眼睛都挪不开,题有这一篇诗的竹扇正是他没买到的。
当时题有《秋日登扬州西灵塔》的竹扇,通州府府城的天下商行只有三把,等他得知消息时,早已被不知哪些人买去,只后来隐隐传出来了有这么一首诗。
他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此诗的全貌,忍不住将其从头至尾读了一遍,读完后心中只觉荡气回肠。
豪放洒脱惟有李白。
其他几人也都迫不及待将期刊翻开,沉郁顿挫的杜甫诗篇,朴素自然、不禁雕琢的陶潜诗歌,诗体总杂却将儒学思想贯于一生的江淹诗集,不凡的诗句全部集于手中的期刊。
不止孟冠白,其他几人都是一读再读。
那些诗全是经他之手默出来的,谢景行倒没如他们那般急切,而是将整本期刊在手中看了看。
入手整本期刊并不大,他估摸着宽约只有四十分,长约六十分,用现代的测量单位,大约就是宽一百四十毫米,长二百零毫米左右。
约莫是将一整开纸,切分为六十四开纸的大小。
封面页上左侧排头用大字印着“大炎朝诗歌杂事谈”的期刊名字,下面另印有天下商行主办,还有一行小字,“若有翻印,究其罪责”。
再之下,占有整个封面页绝大部分面积的,便是三行期刊宗旨,“刊登华夏诗歌作品,繁荣大炎诗歌创作,丰富百姓精神生活”。
另外,还在右上角印着“甲午年第一期”。
今年是泰安二十二年,换算一下,正好是甲午年。
蓝底黑字,看着极为简洁。
翻开封面页,扉页上有从上至下罗列着主编、副主编、编辑等人的姓名,排在首位的便是天外居士,接着紧挨着的副主编则是祝世维。
其他的编辑人名,谢景行只扫了扫,都是他不认识人的姓名,不过不外乎是长公主麾下派来专门负责期刊的人员。
第一个板块是“文豪论坛”,上书有顾青烈、洛樵子、霍子翁三位大家对不同诗歌的赏析,洋洋洒洒三篇文章,全是夸赞之言,恨不得将题中的几篇诗奉为千金不换的典谟训诰,就是谢景行这般吹捧华夏诗的人,也觉得比着他们,自己似乎还不够赤诚。
紧随其后的第二个栏目是“华夏诗歌半月评论”,仍然是连续几篇彩虹屁,甚至比前面三位大家吹得还要离谱,连“宁可食无肉,不可无华夏诗”都出来了,甚至还有“文章千古事,唯有华夏诗”的词句。
谢景行心想:失敬,失敬,看来自己对华夏诗的喜爱度还不够,他自觉及不上这几篇文章作者的百分之一。
接下来就是“时事与新闻”和“法与人”,由谢景行亲自操刀写就,自不必多看。
“谈诗论情”栏目他当时并没有插手,此时倒是翻开看了看,第一篇就是祝世维写的诗,不过他明显也参考了华夏诗的体裁,是一首仿杜甫的七律诗,祝世维倒也没选错人仿,他们两人都是忧国忧民,将百姓和天下放在心上的人,同样的,也都于仕途上遭遇过挫折。
其他几人的诗歌谢景行同样只是大概看了看,作诗之人姓名都与前面的编辑重名,看来第一期的诗歌都是由祝世维挑选的人写成后内部投稿的。
最后是“地方百姓说”,这个谢景行倒有些兴趣。
果真是出自天下商行之手,报道里言道,某次天下商行商队途经江兆省,发现一奇妙植物,研磨后闻之可使人出现幻觉,却不害人体,清醒过来后只觉身心舒畅,有舒心清神之用。
当地百姓初始以为那植物乃是灾物,弃之若蔽,通过商行随行大夫炮制,现已被引进商行售卖,该地百姓也多了一经济作物。
谢景行看后只觉得奇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被当地称之为霍霍草的植物制成的货物,会有什么样的人才会去买?还有出现会幻觉,又是什么样的幻觉?
想起在现代时,他曾听过某省某些蘑菇吃了后出现的小人跳舞的情况,该不会就是这样的幻觉吧?
同那些蘑菇不同,霍霍草不止对身体没有坏处,甚至还有益,说不定还真有人去买,谢景行忽视掉自己心中的蠢蠢欲动,他身心健康,心态良好,完全不需要购买。
他只将整本杂志大概翻了一遍,可却已花费了小半个时辰,谢景行抬头看了看日头,他们再不去饭堂,今日的午食怕是没有了。
还有一整个下午都需要待在府学里读书,不吃午食可支撑不住。
谢景行挨个拍拍其他几人的肩膀,他们都看得入神,“先收起来吧,今日散学后,回家想看多久都成。”
孟冠白眼睛还盯在书面上,嘴里喃喃道:“不急,我再看看。”
谢景行无奈,“你们不觉得饿吗?”
才刚说完,不知谁的肚子便传来轰鸣声。
众人齐齐失笑,期刊再好看,终归是不能顶饿。
将期刊收进怀里,期刊本也不大,放在怀里后更不起眼,也不会有人再来拦住他们要借。
到饭堂时,他们来得还是过于晚了,只剩些残羹冷炙,他们随意将就了一顿,便回了课室。
回去路上,他们几人是顺着阶梯往下行的,没想到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府学学子,正捧着期刊高弹阔论,甚至时有点评里面的内容,为之争得面红耳赤。
看来这份期刊真真是一炮而响了,说不得天下商行还得加印。
他初始还觉得期刊可能会售不出去,现在想来,是他杞人忧天了。
想到自己怀里还有多的两本诗刊,陈夫子是上完课才出去买,定是没买到的,路过休息室时,他专程往休息室去了一趟,送了一本给陈夫子。
陈夫子确实去晚了,他到时,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有几个没买到的人还在同商行伙计纠缠,他没有掺和进去,叹息一声回了府学。
他正在同休息室其他同僚哀叹,却没想到他没有做到承诺的多买一本送往课室,反倒是谢景行为他送来一本。
上扬的嘴角忍都忍不住,连着休息室其他课室的负责教官也围了上来。
谢景行没再多说,默默退出了休息室。
到了课室后,谢景行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将多的另一本借与了其他学子传阅。
“幸亏我们课室里有谢兄。”
道谢的声音不绝于耳,几人围于一处,也顾不得人与人之间应保有距离,紧紧挨挨在一起,翻阅着一本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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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屿哥儿也听到了同窗之间的谈论,甚至也有人拿了两本期刊进来。
他这才知谢哥哥同祝爷爷他们弄出来的那什么期刊已经发售了。
不过,他只爱诗,上面的华夏诗他是首首都有的,还亲自抄写后,寄回京城送给阿父和哥哥,许多都已经倒背如流,倒也用不着去跟其他人争阅,只好奇地往那边看了看。
他在府学里交的第一个友人是他的同桌时梦琪,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处闲聊。
时梦琪往那边瞅了一眼,不感兴趣地偏过头,“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那么喜欢。”
围坐的共有四人,除了时梦琪和屿哥儿之外,他们边上还坐着课室的另外两个哥儿。
整个课室只有三位哥儿,就算屿哥儿应了时梦琪,同她坐了在了一块儿,与另两位哥儿分开在课室的一左一右,过了没几日,他们仍是处在了一处。
温嘉温声说:“我也喜欢的,不过我不着急,爹爹肯定给我买了,等我散学后回去看。”
他长相乖巧,说话也温温柔柔细声细语,幸亏他们离得近,才能将他的话听得清楚。
一旁以手撑着脸颊的白苏打趣道:“是你爹爹给你买,还是你未来相公给你买呀?”艳丽的眉眼间满是逗乐。
同时梦琪一样,他对诗也不感兴趣。
温嘉脸一红,“你就别取笑我了。”想到自己的未婚夫,他连眼里都水润润的。
时梦琪在一旁帮腔道:“苏哥儿难道就没有未婚夫?我可见着你那未婚夫前两日还日日接送你,前个才被你给撵回去了。”
白苏性格大大咧咧,翻了个白眼,一点没觉得害羞,“那是他一天太啰嗦了,我就来上个学,嘱咐这,嘱咐那的,显得我还跟小孩子一样。”
时梦琪同温嘉对视一眼,笑道:“他那是怕你被其他人骗走了。”
白苏往桌上一趴,“管他是因为什么,我就是受不了他那般话多。”
时梦琪看着旁边不说话的屿哥儿,眼珠滴溜溜一转,“你受不了你未婚夫话多,可我看屿哥儿听别人啰嗦,倒是听得挺高兴的。”
屿哥儿双眼瞪得溜圆,完全不清楚怎么话题突然跳到了他身上。
温嘉和白苏登时来了兴致,问:“屿哥儿不是说他还未定亲吗?”
他们早时也都以为屿哥儿同他们一样,已经许了人家,听他已经十三岁,更是肯定他早已经定亲了。
毕竟哥儿都是地坤,肯定早早就有媒婆上门,少有到了这个年纪都没定下的。
如他们俩,未婚夫都是在他们刚满十岁就已定下了,皆是父母相看,选了又选。
不过也问了他们意见,最后他们自己挑的合意的。
不止他们,这间课室里只要是地坤几乎都已经定亲了。
虽然同是地坤,哥儿却是及不上女子受欢迎的,毕竟女子在生育方面还是会比哥儿顺利,连他们都已定亲,更遑论女子地坤了。
屿哥儿连连摆手,“我真没定亲,没骗你们。”
时梦琪一把搂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仰头笑看他,“那你的谢哥哥呢?”
温嘉和白苏异口同声,“那不是他哥哥吗?”
相处这么久他们当然知道谢景行,屿哥儿每日提及他谢哥哥的次数,没有五次也得有三次。
对谢景行的名讳,他们早已如雷贯耳。
屿哥儿拍了一下时梦琪放在桌上的手背,“你可莫乱说,就是哥哥。”
温嘉和白苏脸上都露出八卦的笑容,“快,梦琪,你说说什么情况。”
时梦琪不顾屿哥儿的阻拦,将那日她同屿哥儿一起去见到谢景行的情形说了说。
“哦~”温嘉、白苏二人打趣地看着屿哥儿,“还说只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