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醉梦［31］ 竹篮打水

　　昏暗的房间里, 衣柜里传来细碎的撕纸声音，进屋之前游西西他们就已经检查过了，衣柜里什么都没有。

　　游西西从床上站起来, 一把掀开毯子, 站在柜门旁边, 示意楼七打开柜门。

　　柜门刚一打开, 一股发霉的臭鸡蛋味散发出来, 味道是从一个佝偻的身躯里传出来的, 身体折叠在狭小的衣柜间隔里, 每动一下发出细碎的纸张碎裂的声音。

　　柜门一打开, 那个身体就开始往外伸出来，速度很快，一点也不像它把隔间塞得满满当当的样子。

　　先出来是一条皮包骨一样的胳膊，皮很薄能看清楚看到包在里面的骨骼。

　　紧接着是没有头发的脑袋, 头一出来，就仰着头朝着楼七的方向, 仰起头露出的脸上没有五官, 不仅仅是皮上没有, 连骨头都磨平了。

　　它双手扒着将整个瘦骨嶙峋的身躯□□。

　　楼七面不改色看着里面无脸人, 在它扑过来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游西西立刻用毯子将扑出来的无脸人包住。

　　“它没有嘴。”楼七提醒。

　　这不仅仅是嘴巴问题, 目前来看鬼怪并不依靠器官发声，游西西明白楼七的意思就是，这是个哑巴鬼。

　　发不出声音, 就没有问话的必要，看起来它也不是会写字的样子。

　　游西西抱着那东西，没有丝毫犹豫将无脸人卷到床下。

　　“床下有人, 柜中有鬼，”游西西抽出鞭子，跳到床上盯着床下，“看看谁更牛/逼。”

　　楼七往门的方向站了站，远离床的位置。

　　床下一直很安静，好像塞进去一本书，一个死物一样。

　　楼七蹲下去，歪着头往里面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突然，里面传出剧烈的破碎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像是小孩子把一本厚重的书撕碎的声音。

　　游西西立刻跳下去，站在柜子边，把床猛地往外拉，灯光昏暗依旧能照亮这块不再被掩盖的地方。

　　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有成年人手掌长，被一个一个红布遮着。

　　游西西想到了对门供桌上用红布遮起来的东西。

　　碎纸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条条黑色烟雾猛地从红布里伸出，分开朝游西西跟楼七攻击而去。

　　游西西鞭子抽过去，烟雾被打散，但是很快就重新聚集，她立刻转变了鞭子攻击方向，对着底下那些红布抽过去。

　　“竖子岂敢”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重重叠叠地从那些红布里传出来，仅仅四个字像是一座大山压制过来。

　　游西西的鞭子像是抽到一道空气，那些烟雾放弃攻击他们，缠绕在游西西的鞭子上。

　　她感觉手里握着的不是鞭子，是特码一座山，重得要死。

　　游西西不退反进，又往前跨了一步，鞭子艰难地往前，再一次抽空。

　　然而在鞭子抽空的瞬间，两把刀从两个方向同时刺破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透两个红布。

　　两把刀两个方向，是游西西跟楼七的。

　　游西西诧异又没有那么意外，她自己声东击西，自然能拿捏好时机，没想到楼七这个旁观者也能。

　　刀刺破红布，像是插入一个肉/体中，红布瞬间就开始往外渗液体，看起来是一种黑色粘稠的液体。

　　像是被激怒了，那些东西更加疯狂地躁动起来，奔涌着朝游西西的方向冲过去。

　　游西西丝毫不慌，她猛地往前扑，直接往那群东西上砸。

　　就像是之前鞭子抽到空气墙，这次也一样，她扑下去了，但没有完全扑下去，而是砸在了空气墙上。

　　游西西并不意外，她把鞭子把当棍子使，用缠绕在鞭子上的烟雾去磨空气墙，还没开始动手，空气墙突然发出刺啦的声音，像火焰焚烧。

　　她愣了一下，直接砸在那些红布上，红布下的东西发出刺耳的声音挣扎着要抓游西西，但是在碰到她的瞬间，被从她身体里钻出来的火焰焚烧殆尽。

　　幽暗火焰从她肌肤里钻出来，像是憋屈了很久，现在突然爆发要烧它个痛痛快快。

　　游西西被火焰包裹着，感觉不到热，反而如同在温泉里那样舒适，随着一个又一个红布连着下面的东西被焚烧。

　　游西西回想到了很多的事情，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在这里，以及她是谁，来自哪里。

　　“好一个醉生梦死！”

　　游西西白裙上的金线绣成得花，从布料飞出，在火焰里跟火焰撕扯吞吃那些红布。

　　游西西看向想要过来拉她的楼七，神色有些复杂，很快她把情绪掩盖下去，笑道，“后会有期了，楼先生。”

　　火焰裹卷着她消失不见。

　　等游西西在睁眼的时候，周围一片虚无，唯有面前有一棵郁郁葱葱的通天树，树冠大到遮天蔽日。

　　茂密的枝叶里一簇簇贝壳大小的花来得烂漫，芬芳花香充斥这个空间。

　　醉生梦死的味道，就是这个花香。

　　“这就是最后一层？”

　　“不算。”

　　飒飒风声里，是温和的老人回答。

　　游西西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楼七说得那个目标？”

　　楼七说她身上有目标的气息，想要请她帮忙。

　　虽然楼七对目标没说清楚，是什么目标，但是楼七自己是个执法者，他的目标自然而然不会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物。

　　“是的，”老者温和道，“有个孩子想要我的果实，他不受梦控制，将其余人的梦打乱了。”

　　游西西靠着树坐下，差不多明白了，她说呢，这一层一层怎么跟楼七说的不一样，还以为是她的问题，感情是外人打乱了。

　　“我要做什么吗？”游西西问。

　　老者沉默片刻，树上的枝叶飒飒作响，像是在笑。

　　“无需。”老者比之前声音更加轻柔，“有个孩子抓到他了。”

　　游西西还想是谁，总不可能是楼七，他人还在第四层里，就看到一个眉眼带着“老子心情不爽”的人出现在这里。

　　“温元青？”游西西诧异，很快反应过来，“你也是执法者。”

　　“是啊，”温元青看到游西西脸色缓解了些，扭头问树，“这次被搞砸了，下次能提前开始吗？”

　　“抱歉，开花结果落叶均有定数。”

　　温元青脸色更差了。

　　“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走了？”游西西不太想跟温元青打交道，虽然都是执法者，在梦境里也打了交道，但是温元青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他身上没什么活气，鬼身上都是鬼气，但是鬼也有欲望也想存在，所以鬼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活气”。

　　温元青身上没有，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但他偏偏不是行尸走肉，还能思考能蹦能跳，太奇怪了。

　　“着什么急？”温元青看向她，“不等你那个小情人了？”

　　游西西迷茫，“你说哪个？”

　　他脸色瞬间古怪起来，“哪个？你有很多个？”

　　游西西温柔笑着撩起头发，无声胜有声。

　　温元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好，她知道了。

　　这人跟楼七肯定是对头。

　　“再见。”游西西对树道。

　　“希望不必再见了。”老者温和道。

　　游西西了然，来这里的，除了毫不知情的外来者以及来报案的执法者，就是放不下消散故人的痴人。

　　那她确实再也不需要来了。

　　“祝您财源滚滚来，生活……等等，”游西西突然顿住，试探询问，“我之前在这里打工兼职的报酬？”

　　风叶声戛然而止。

　　温元青笑到撑着树才能站直，他笑够了刚好听到这句问报酬的，“从进来，梦就开始了，别把做梦当真实。”

　　游西西脸上表情有些绷不住，她吐出一口气，稳住气息，“鱼乐生是你抓到的吧？”

　　“呦？”温元青盘腿坐下，没看游西西，“我还以为你不会提这事。”

　　温元青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瓶塞一打开，浓郁的酒香渗透花香，他往嘴里灌了一口，吊儿郎当道。

　　“很抱歉，我是专业的，跟某些不遵纪守法的可不一样。无论你想问他要偷什么，还是要问他偷那东西有什么用，按照规矩……”我们都不能告诉你。

　　后半句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游西西不耐烦道，“我问这些干什么。”

　　“这件事里我是受害人吧？”她掏出证件，打开身份那页，明示，“遵！纪！守！法！的受害人，不应该给一些补偿？”

　　不等温元青回答，游西西继续道：“再者，我在这件事上多多少少给予你们帮助了吧，不应该有奖金吗？”

　　最后在温元青复杂的目光下，游西西笑着露出八颗森白小牙，淳朴友善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客气，这都是我们遵纪守法良民应该做得。毕竟管理局跟我们普通老百姓一家亲嘛。”

　　“所以您看，什么时候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