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擦肩而过
吴七瞪圆了铜铃大眼,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了半天,都没绕到正题上。
“哎哎?到底打不打?”
沈麟哈哈一笑。
“打个屁呀?”
“咱们要回娘家,是路过的的好不好?”
“这一段河面,宽达五六里,招惹辽军干啥?”
“陈梁,打旗语,船队靠南岸行驶。”
“啊?”
众人都愣了。
让出水道?
你这是怯战啊!
吴七一蹦山尺高,气咻咻地喝道。
“六艘铁甲船呢,防御超强。”
“七十二架破阵弩,远战无敌。”
“你……你居然避战?”
“简直……气死七爷了!”
陈梁也建议道:“大人,虽说敌人大舰很多。”
“可咱们也能掉头东下,边打边走嘛!”
“辽人水军的力量,削弱一分是一分,机会难得呀!
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战分子。
打什么打?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
“陈梁,收起你那旺盛的求战之心吧!”
“小爷我早就说过,不打没收获的仗。”
“你就算趁机灭掉人家十来艘战船又如何?”
“暴露了自己,还半文钱的好处都没有。”
“有意思么?”
“立刻去传令!”
陈梁无奈了。
船首的旗语兵挥动红、黄两面旗子。
整支船队向左一拐,离开了江心水域。
距离越来越近。
慢慢的,大家看得更清楚了。
对方的万担战船有三艘,五千担的十五艘左右。
剩下就是三千担的护卫船和千担级快船、哨船。
呼啦啦地顺流而下,拉开了好长一支队伍。
沈麟的六艘铁皮战船,相比辽人的船队。
就像小狼和大象的区别。
不过,涂了黑漆的铁皮船,还是很显眼的。
偏偏,沈麟还大张旗鼓地,在每艘船上插了一面鲜红的大旗。
辽人的瞭望手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活儿,一般都是由老兵充任。
“报……万夫长……”
“发现铁军船队,共六艘。”
“正逆水上行!”
水军万夫长,正是上次偷袭安定的统领耶律源。
安定战败,责任可不在他。
堂堂世子全军覆没,连耶律正雄本人都被沈麟秘密处决。
尸体埋在北邙山了。
小王子耶律正伟重伤。
要不是耶律源壁虎断尾,撤退的及时。
损失还会更大。
因为他救回了小王子的命,还最大限度保全了水军。
应州王大方地奖励他。
原本不尴不尬的水军统领晋级为万夫长。
也算是一方重将了。
耶律源从此拥有了独立出战的权利。
他听到瞭望手报讯,立刻跑到舷窗前查看。
没错,就是那种乌篷船。
他娘的,沈麟实在太嚣张了。
挂红旗不说,还写着大大“铁军”二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黄龙江是他家的呢。
耶律源满脸的横肉不停颤动,他阴沉着脸下令。
“全队左转!”
“靠北岸走。”
什么?
指挥舱里的一帮军官,参谋顿时呆若木鸡。
咱们可是一支水军舰队啊!
居然要给六艘乌篷船让路?
奇耻大辱有没有?
某个络腮胡子千夫长愤然向前。
他的拳头狠狠地捶着自己胸甲。
“大人,为何避战?”
耶律源冷冷地看向他,声色俱厉。
“努尔哈,你忘了齐二哈那艘战船是怎么毁灭的了?”
“啊?”
“人家隔着三四百步就打火油弹了。”
“一艘五千担战船,转眼就被烧光。”
“你的重型投石机,打得到人家么?”
“愣着干什么?”
“传令,避开!”
江面上出现了离奇而可笑的一幕。
敌我双方,好像对江心水域都如避蛇蝎一般。
居然小心翼翼地擦肩而过了。
一支火箭,一发火油弹都没有射出去。
沈麟这边倒没什么。
吴七还叨叨个没完。
“这次七爷要带着媳妇儿回娘家。”
“没空搭理尔等!”
“算你们运气好,哼哼!”
其他人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
大伙儿原以为辽军会不依不饶地冲上来。
人家船大,船多人多嘛!
既然你主动挑衅,咱们不得不奋起反击吧?
那时候,大人也不好说啥了。
偏偏,粗野的辽蛮子突然变得懂礼貌了?
不但不上来打?
还学着咱们沿岸行驶?
也真是撞见乐鬼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
一帮辽人军官正恨得咬牙切齿呢。
实在是吃一堑长一智,没办法对付凶残的破阵弩。
他们又不想造成无谓的损失。
避战,自然灾害情理之中。
原本,他们就有更重要的任务。
沈麟的船队,不过是意料之外的小插曲而已。
就当没看见好了。
沈麟托着腮问道。
“各位,上游百十里,有没有自北入江的支流?”
“本官的意思。”
“就是有没有一段水域,能通行万担级战船的?”
陈梁眼神顿时冒出了绿油油的光芒。
就像看到羔羊的野狼。
“啪!”
这小子拳掌相击,大声道。
“有!”
“大人,前行不到八十多里,就是著名的丹水支流。”
“末将听安定码头的老艄公说过。”
“丹水入江口往北,有两百里的水路,宽度都不低于三里。”
“水深也够!”
那就没错了。
辽人船只隐藏得挺好。
李广利的和太原水军找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当然,也有可能。
是大周水军不敢太深入丹水的缘故。
沈麟探头看看天色,红日向西,临近傍晚了。
“不到八十里?”
“天黑时分,能赶到吧?”
“各位,咱们去丹水转转如何?”
白娘子盈盈笑道。
“公子,你避开了辽军舰队,却打算去瞅瞅人家的老巢?”
“避实就虚,好算计!”
沈麟谦虚地笑了笑。
“哪里哪里?”
“就是去转转而已!”
“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个马场。”
“最好是再给岳父大人准备点礼物。”
“礼物太轻,可是不行哦!”
吴七抽抽嘴角。
你小子送上的聘礼,堪称天下第一了吧?
几千匹战马,几千套铁甲,乱七八糟的缴获武器就更多了。
你还觉得聘礼轻了?
那七爷岂不是要羞愧得跳黄龙江了?
咱已经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了。
前前后后,送去的聘礼,连你的三十分之一都赶不上呢。
人比人,憋死人啊!
第六十四章 烫手
练兵肯定要发饷银,还得包饭吃。
老百姓是麻木和心存侥幸的。
没有利益驱动。
你就是强行抽调壮丁入伍,也练不出什么效果来。
在座的里长镇长、富商豪绅肯定希望有更多的军队保护自己。
乡兵也是兵。
总比挥舞着锄头镰刀的老百姓强。
当场就有人站出来问道。
“沈大人,请问备寇时间为多久?”
沈忠信答道:“暂定为五个月,从今日起,到明年一月底算第一阶段。”
“到时候,再视情况定夺!”
前排有个战战巍巍的老翁,拄着拐杖站起来。
“沈大人!”
沈忠信连忙拱拱手,挤出几分笑容。
“啊?原来是朱老大人,坐下说,坐下说就好。”
吴七低声介绍道:“他就是上任县尉朱斌,老头为人还不错的。”
沈麟暗暗一笑。
为人不错?
人家还没告老还乡呢。
就被沈忠信横插一杠子,夺了县尉之职。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朱斌这时候站出来,不会是给沈忠信上眼药的吧?
沈麟乐见其成。
朱斌闻言,就势坐下了,语气倒是平静和缓。
“刚刚老夫听了沈大人的方略,整个安定县编练班军乡兵。”“怕是,不下于两万八千人。”
“这个数目,委实吓人呐!”
沈忠信眉头微皱:“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朱斌呵呵笑道:“养兵就需要开饷吃粮,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乡兵标准,自然无法跟正规军相比。”
“但是,每月,一个乡兵的粮饷,也得要一两银吧?”
“五个月,二万八千兵,足足需要十四万雪花银呐!”
“还有兵器,简单些,就按照刀盾兵,枪矛兵,弓箭手三类建军。”
“武器,每兵三两银好了,足额算九万吧!”
“皮甲一领,号衣、鞋袜两套,分秋冬装,后勤还要购置不少东西……”
“五个月,再加九万不算过分吧?”
“上阵杀敌要鼓励,救死扶伤需药物,战后抚恤要银子……再准备个十万八万银子或者物资备用,也不过分吧?”
“额,老夫年纪大了。哪位帮忙算一算?总计多少钱了?”
吴七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立马举手道。
“朱大爷,四十二万啦!”
“您还忘了几样呢。各地城防需要修缮,是不是要预设几处戍堡提前预警?”
“战时不光要有兵呀,还得简单训练差不多数量的民夫协助和补充!”
“恐怕五十万银子都打不住哦!”
朱斌赞许地点点头:“啊哟,是你这个小猴子?”
“嗯嗯,你说的没错!”
这老头身子前倾。
伸开干枯的五指,颤巍巍地在沈忠信面前晃啊晃的。
“沈大人,五十万两雪花银呐!”
“你沈家乃安定第一家族哦,你准备捐多少?”
沈忠信一张老脸黑得滴血。
他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朱斌这个老家伙。
忒记仇了吧?
没有本官上台,就凭你以前练的五百班军守安定?
别说三千马贼呢?
五十骑就能把赶羊,你信不信?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
花多少钱,本官不知道?
不过沈忠信也是千年修炼的老狐狸,很快就镇静下来。
“多谢朱老大人,给我等算了一笔细账。”
“没错,这次编练班军乡兵,五个月的花费,大体就是这个数额。”
老天,真要五十万两?
上哪儿弄去?
沈忠信不打算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
“好消息就是,我安定县已经请示澶州,今年的秋粮赋税、徭役折现,全部截留。”
“这第一笔,五万两银子就有了。”
才五万两?
就这个?
连零头都算不上吧?
大堂里一遍唉声叹气。
上边,真是一毛不拔呀!
其实这笔钱已经不少了。
差不多一户出一两银子。
这还仅仅是秋税,夏税呢?
乡下的老百姓,可没什么赚钱的渠道。
一年每家二两银子的税赋,徭役折现,还得换算成粮食上交。
收税的时间,也是新粮上市,价格最低的时候。
折来折去,普通之家才几亩薄田?
最后剩下的粮食,很多人都渡不过春荒。
吃糠咽菜都在所难免。
沈忠信倒是胸有成竹。
“第一批五万两银子,总可以坚持练兵一个月吧?”
“至于兵器甲胄,本官打算招募全县所有铁匠,集中于沈家集统一打造,分发。”
“……”
朱斌又打岔了。
“哎哎……沈大人,还差四十五万两银子呢,说说,怎么弄?”
沈忠信恨死了这个死老头。
净添乱了!
“这个嘛,本县准备起征商税!”
商税?
底下的豪商缙绅,立刻沸腾一遍。
大周立国之初,倒是征收过一段时间。
后来被文官集团,以“与民争利”的借口,把商税给废除了。
三十税一。
不是核算净利润。
这个时代的成本核算,就是一笔糊涂账。
原始的记账法也弄不清楚。
还是按照销售额计算最简单。
成交额三十两银子,卖方需要交一两税银。
小老百姓一年到头,也买不到二两银子的货物。
所以,
商税,就是从豪商大户身上拔毛。
这些人不反对才怪呢!
“不行,沈大人,你这是……与民争利!”
“对对,沈大人,朝廷都不征收商税,你凭什么收?”
“你这是……违反大周法令的。”
……
“砰!”
沈忠信一把摘下头上的黑翅管帽,掼在桌子上。
“哼哼,不征商税?可以!”
“那就捐钱吧!我沈家先捐一万两。”
“在座的诸位,有多少身家,可瞒不住人。”
“来来来,大家凑一凑,五十万两银子算什么?”
“你们乐意便宜外面那些商家,随便!”
“本官就不明白了。一旦乱匪打进安定县,抄了诸位的家。”
“别说五十万两银子,五百万也不止吧,你们甘心?”
“哦哦,对了,这顶官帽子,就摆在这里。”
“谁觉得自家本事比沈某人强,尽管拿去!”
呃……
大堂里顿时为之一静。
谁要你这顶县尉的官帽子了?
就算刚刚去职的朱斌,也没那想法再夺回来。
他只是给沈忠信上上眼药,去去心头的恨意罢了。
谁能保证?
贼寇就不来攻打安定?
这个时候,负责缉私拒盗,保一方平安的县尉一职。
就是烫手山芋。
傻子才愿意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