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师父,我能进来了吗?”
门外传来了耿星俊的声音。
在屋子里打了半天游戏的东翎玺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怜的徒弟在外头吹了半天冷风了。
“可以了,进来吧。”东翎玺想了想,“你直接走人都行,后头的事应该不需要我俩操心了。”
门一下子便被推开了,耿星俊的双眼困倦地黏在一起,抱怨道:“师父,我申请明天休息一天。”
这个状态上线打游戏,他绝对会被满怀怒火、战意昂扬的泡打粉虐出汁来的!
警察在他背后笑着说:“小伙子确实辛苦,熬到这么迟……我送他回去吧。”
他的肩章上,赫然标着“馥海公安”四个字。
东翎玺瞥了他一眼:“本来就压根没他什么事,纯粹是他想凑热闹。”
警察是宗茂喊过来的,大约是怕东翎玺这边出什么意外。但显然,所有人都认为东翎玺应该在商茨,压根就没想过他还留在馥海的可能性。
这里清净得要命,除了蚊子和爬蛇,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也没有热闹可以看啊。”耿星俊无精打采道,“好无聊。”
相较数百公里外热闹非凡的商茨,馥海本地就显得极为平稳安静了,如同每一个无事发生的寻常夜晚。
这种寻常,让人心生喜悦。
那位警察接起电话,应了两句后,笑着对东翎玺说道:“已经结束了。那边说大获全胜,准备连夜突击审讯,来个一锅端。”
说着,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装修,道:“这事儿既然已经了结了,你这装修是不是该拆掉了?我都不想在里头多呆,怪渗人的。”
“谢谢,我会考虑的。”
如果要让熟悉东翎玺的人来听这句话,绝对会知道,他又在不走心地阳奉阴违了。
事实上,这装修是东翎玺一手确定的。在看到新闻说“因为隔音良好,惨案持续的时候无人听到尖叫声”时,他就来了劲,特意根据新闻图研究了这种特殊装修构造,一比一还原过来。
体验了一段时间,东翎玺不仅没有像别人一样感觉浑身发毛、身体不适,甚至觉得住得还挺不错的。
“如果把这套设计拿去卖,应该有不少人会买吧。”
别的不说,如果摊上个热衷练琴的邻居,一定会有人想要送他一套同款装修。
或者也可以给自己使用,掩盖一下磨刀的声音。
耿星俊犀利地吐槽道:“师父,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这样的变态。”
他见证了东翎玺的全程骚操作,现在只有“变态”两个大字在脑内盘旋。
他不断告诫自己:这辈子都不要惹师父,不然被玩死都不知道。
“这跟我倒关系不大。”东翎玺道,“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主要还是阿sir们辛苦。”
熬夜蹲点的,冒着危险抓捕的,持续追查案子的——这都是警察们在背后默默地付出。
他尊重所有为了美好生活努力的人,毕竟……这是他所做不到的事情。
“咳……”警察显然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憨笑了两声,“那还是你脑子灵光……说起来,你真的不考虑参警吗?”
他听过小道消息,似乎有很高级别的干部去邀请过东翎玺,希望对方能担任类似于编外顾问的工作。
“免了免了,干不来这种要随叫随到的事情。”东翎玺摆了摆手,突然又郑重道,“谢谢你们一直保密我的位置。”
“哪有,你既然说能提供贩毒人员的线索,我们肯定得保密啊,包括得保证你的安全。”警察的心情是相当不错,“这次商茨答应业绩跟我们馥海七三开,我们馥海的缉毒指标终于不是垫底了,所长激动得说要请我们去翠上桦玉搓饭,看我不宰死这个老抠门……咳咳!”
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警察神色一凛:“我意思是,下次有这样的消息,请务必再找我们。”
全馥海都快被刨地三尺了,他们都快被逼到去隔壁省抓人了,他们压力也很大的好嘛!
奖金他们都备好了!快点来举报啊,小同学!
东翎玺失笑,又说了几句,便拜托警察把已经困到快跟地板黏在一起的耿星俊给送了回去。
临走前,耿星俊突然跑了过来,小声道:“师父,有事的话,电话打给我,我喊泡打粉起来……咱们仨一起开黑去。”
他认真道:“别想不开。”
“那倒是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东翎玺顿了顿:“……有些难过倒是真的。”
这些日子里,他只有一瞬间犹豫过,要不要按照计划继续下去。
那就是——
在接到陈弈月电话的那一刻。
“我果然是运气很差的人……”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这样轻轻地叹息。
*
“哟,玉总,别来无恙啊。”
视频电话中的东翎玺依然端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东翎玉没有理会他笑嘻嘻的打招呼,劈头盖脸道:“你不在商茨市,你从一开始就不在商茨市……你特意留下线索,把我的注意力引向黑车,让我自然而然地得出‘你北上了’的结论。之后,你选择了跟商茨毒品案装修一致的房间开直播,故意频繁浏览商茨市的政务网,做出你很关心商茨动向的假象——你是处心积虑在误导所有人。”
“看新闻本来就是我的习惯啊,这都能算一宗罪吗?”东翎玺忍俊不禁,“哇,玉总,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心机很深沉一样,但我真觉得我是老实人啊。”
是是,你老实人,老实到害得他以超出十倍的溢价收购了一个苟延残喘的芝翠鸟。
老实人要都是你这鬼样子,他东翎玉晚上该做噩梦了。
“那话不能这么说啊。”东翎玺歪了下头,“我这不还送了您一个方家当礼物嘛。”
不提还不打紧,一提,东翎玉就觉得肝疼。
方家直接控制的蒙树,被早就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普瓷娱乐给吃了。
经历过上次的合作,井老板对X老师的信任几乎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这次甚至都没详细问原因,便拍着胸口应了下来。
而东翎玉则是晚了一步,连口肉汤都没给剩下。
但东翎玺这话也不算错,因为方家的赌场全部被东翎集团接收了。赌场的大多数员工甚至都不知道大老板更迭了,可见这次行动的低调与效率。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东翎玺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我想做什么,我一开始就告诉过您了,玉总——我想当废物打游戏。您要是别来管我,也不至于出后头这么多事。”
他的语气很认真,是如此真挚诚恳,几乎要让东翎玉相信这就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但这怎么可能。
东翎玉顿了顿:“你可以向我提要求,如果我能满足,我一定答应你。”
他本做好了被宰的准备。
谁知道,东翎玺支着下巴,晃了晃头,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第一,我要求把我的户口单独迁出来,以后我的户口本只剩一页纸,只写我的名字。
“第二,我需要进行公证,把我的名字从东翎家的族谱除名,并告示给全集团。”
“东翎玺!你非要做这么绝吗?”
东翎玺摊手:“我只是想跟你们老东家划清界限而已。说白了,你们惦记的那点东西,我压根就不在乎,但每次我说的时候,你们都当我在开玩笑……那我只能这样咯。”
他又补充道:“对了,老头的财产,我也一分不要,你全拿走好了——虽然我大概能猜出来,他应该身体好得很。你想要遗产的话,起码还得等个好几年呢。”
他说话的样子全然找不到一丝尊重的意味,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心烦。
要是放在以往,东翎玉该呵斥起来了,但现在,他心知肚明,这场风波过后,东翎玺已经有了跟堂堂玉总平起平坐的资格。
别的不说,光是东翎玺解决了“内鬼”的问题,让他避免了一场无妄之灾,这就足以让他承上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更恐怖的是——
东翎玉的荣耀和威严大半是源于东翎集团这个背景的馈赠,而东翎玺的底气却完全来自于他自己。
离开了东翎集团,“玉总”的闪耀度也许会黯淡大半,但“东翎玺”的光芒却如同从泥沙中刨出的金子,只会越发熠熠生辉。
“从族谱除名这件事,你可想清楚了。”他缓缓道,“一旦去掉,就不可能再加回来了。”
东翎玺答道:“我求之不得。”
东翎玉不是傻子。
就算不知道灰烬和东翎玺是一个人,但他还是能看出来,这背后一切的主导者都是这个以前他看不上眼的弟弟。
抛开偏见,东翎玉尝试着以一种心平气和的角度去看待对方,这才发现,对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稳冷静,像是在和盘托出自己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对方是认真的。
东翎玺在认真地“要求”和东翎集团切割关系。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哑然。
之前虽然是演戏,但像他这般的业余演员,想要达到骗人的效果,自然是要真假掺半说。这么多年来,他看不上弟弟是真的,但他小时候被对方打压得黯淡无光也是真的。
他以为,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淡然了。
正如闫芮璇说的那样,他和东翎玺现在是云泥之别,光从身上的衣服就能看得出来他俩之前的天堑,童年的阴影理应被彻底洗刷了——
并没有。
在东翎玺笑吟吟地看着他、手指无聊地搭在下巴的模样再次重现时,他回想起来,自己曾经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画面。
[好弱啊这群人,没有一个有资格来当我东翎玺对手的。]
——那个时候,尚且还小的东翎玉是这样解读的。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每当他头一歪想要就此入眠的时候,这场面便会突然跳出来,带着一种让人蒸腾起无尽愤怒的优越与傲慢。
这让他一次又一次得以从困倦状态中挣脱,去努力啃食那些他其实并不太喜欢的知识——他只是,不想输。
东翎玺出事以后,他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用看到那般天才耀目的刺眼画面了,再也不用经历恶寒遍身的感觉了。
直到现在。
以一个成年人的冷静态度去审视,他才惊觉,东翎玺的姿态并没有任何他臆想中的攻击性,正相反,对方只是……
只是……
单纯的,不想去在意别人的想法,所以选择了能让自己舒适的懒散姿态。
只是,在大多数人情绪紧绷之时,这种格格不入的放松也变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炫耀。
“第三……”
东翎玺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道:“你必须给陈姨请一个最好的律师,方新誉他一定会反咬,我不想陈姨莫名其妙变成主犯。”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
兄弟二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东翎玉还是憋不住了:“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们?”
这话一出,他顿觉自己说了废话。
更教人难堪的是,东翎玺居然点了头,挖苦道:“嚯,能见到如此有自知之明的玉总还真是不容易,请问我现在是在跟东翎玉的AI或者复制人说话吗?”
东翎玉嘴角抽搐。
他觉得家庭关系变成这样绝对不能光怪他或者父母,东翎玺这臭小子绝对要负一半的责任。
这家伙总是这么得理不饶人,非要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把那一分的愧疚给作成十分的厌恶。
一般到弟弟开始阴阳怪气的时候,这场谈话就要进入终结了,但今天,东翎玉难得控制住了甩脸就走的心情,多说了一句:“我想跟你正常说说话,行不行?”
东翎玺略微挑高了眉尖,惊诧道:“不是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天真的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心里没气了吧?你应该感谢我现在是21岁而不是14岁,修炼出了老实人的涵养,不然明天我就把你毒死在屋子里。”
东翎玉不说话了。
这会儿,他总算想起来这个弟弟曾经有多恐怖了。
在东翎玺14岁的那场事故刚发生时,全家人都以为东翎玺每天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是在谋划报复社会,这才有了这小子被软禁在房间里达半年之久的后续。
毕竟按当时他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和超强行动力,大家都觉得这家伙如果要搞事情,那起码得是个轰动全国的特大惨案。
东翎玉干咳一声:“还有人想跟你说话,我就不占时间了。”
他估摸着,东翎玺应该以为要跟他说话的是陈姨,这才同意的。
原因就是,当闫芮璇出现在镜头前时,东翎玺的笑容倏地消失了。
*
“阿玺……”闫芮璇小声道,“你……你过得还好吧?”
“应该是比家里好的,闫女士。”他冷淡道,“谢谢您的关心。”
这种敌意来的过于明显,像是针扎一样刺在人的心口上,这让闫芮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讷讷地说不出话,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些新话题:“那……那,事情也结束了,你要不要……回家?”
“家?我不就在家里吗?有游戏的地方就是我家啊。”东翎玺故作不解,“闫女士是想让我回哪里啊?不会是那个——只有一个小房间划给我,代价是隔三差五就有人警告‘别妄想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名义上的父母兄都像空气一样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的——那个‘暂住地’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好欠揍的语气,这家伙是奔着要被打的结局来的吗?
东翎玉以前就知道这个弟弟欠揍,但没想到他能欠揍到这种程度,至少现在,看到闫芮璇不知所措呆在原地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牙很痒。
他忍不住道:“跟你妈好好说话,一口一个闫女士,你当在跟保险客户说话吗?”
“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东翎玺的声音倏地冷下来。
直到这一刻,面前的东翎玺才让他有了一丝丝的熟悉感。那是他最频繁面对东翎玺的一年,他19岁,东翎玺14岁——也是天之骄子陨落的一年。
不知道何时开始,东翎玺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他不再像刺猬一样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甚至于,如今他会笑了,颧大肌上提嘴角,眼轮匝肌收缩,一切都表现得仿佛……
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直到这一刻,东翎玉发现,那股戾气从来没有消失,它只是被妥善地隐藏起来,又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最底层,牢牢地锁住。
闫芮璇眼睛通红:“阿玺,你别这样,你是我怀了十个月生下来的啊……”
“别这样闫女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东翎玺丝毫没有被这种哀怨惆怅的悲伤感染,他甚至还笑了起来,“我说真的,你对东翎玉是很用心,你知道他不吃胡椒,以后做饭你就一直放别的香料。你知道东翎玉讨厌大人俯视他,你就每次跟他说话都会半蹲……所以我才懂了,你不是粗枝大叶,你只是单纯的,觉得没必要去记我的一切。”
“阿玺……”
“东翎玉做的好了,你会说他是你的骄傲,东翎玉沮丧了,你会说没关系阿玉我们下次再努力就好了——那我呢?”
他顿了顿,笑了:“我做的比他好的时候,你会直接略过我,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有几次我故意考砸,直接排名下滑到中游,你也不会着急,只会迫不及待地跑去找东翎玉,说‘阿玉这次表现得很棒,进步很大,比阿玺考得还好’——那我能怎么办?”
东翎玉的喉结滚了滚,在心头自动把这句话补齐。
——那我能怎么办?
——只能,从此一直占据着第一的位置,让你再也没有能夸东翎玉的机会咯。
那不是想和他东翎玉一较高下,只是在对母亲发泄不满。
但少年时期弟弟那充满幼稚感的发泄,曾经一度是他的噩梦。
“那我能怎么办……”闫芮璇像是被挤兑得受不了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反反复复道,“阿玺,妈妈是有苦衷的啊,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明白啊,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阻止过你,但是……你已经阻碍到我的生活了,闫女士。”
东翎玺不再跟闫芮璇说话,转而对东翎玉道:“户口本的事,我之后会让律师来跟你商量的。”
“……这意思是,你不想跟我见面,是吧?”
“玉总多忙啊,我这种没用的废物就不占用您的时间了。”东翎玺轻松道,“也希望你们这边不要再去警署骚扰警察了,倒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是你们老烦人家,我过意不去就得请他们吃几顿宵夜,让人家警察发胖了怎么办。”
东翎玉哑然。
“阿玺,事情都结束了,你还在说什么气话啊。”闫芮璇像是真的想再缓和一下儿子和东翎家的关系,鼓起勇气提高了些声音,“你跟你哥道个歉,阿玉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东翎玉的声音突兀地切断了她的话:“小隋,过来一下。”
想起来这屋子隔音太好,他有些懊恼地拿起手机:“上来一下。”
想起来小隋这会儿应该还在忙着吞并方家的事儿,估计都忙得团团转了,他难得良心地追问了一句:“有空吗?”
电话“哒”一下就给挂断了,空气中隐约飘来了一句“废话”。
下一秒,门打开了,面无表情的女性抱着一叠文件出现在了门口:“我在,玉总。”
他竭力隐藏着自己此刻的心虚,同样面无表情、义正辞严道:“就……麻烦你带我妈去休息一下。”
那一刻,他发誓自己清楚在小隋眼中看到了“玉总你没手没脚是吗”的诘问。
闫芮璇愣了愣,仍是回头去看屏幕上东翎玺的反应:“可是,阿玺……”
“没事,我来说服他。”他温声道,“妈你在这里,他容易情绪激动,你走了我跟他好好说。”
闫芮璇咬住唇,不甘心地接受了“儿子现在不想看到自己”的事实,被小隋好声好气地哄到了外头。
走在总部冰冷的瓷砖上,她有些恍惚。
“以前……阿玺明明……那么可爱的……”
会像一团软乎乎的年糕一样滚到她的面前,把满分的卷子一脸傲娇地递到跟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再后来,他又开始笑了,但那笑容却并不是对着她的,他的视线也始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儿子心冷了,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意外得了家境悬殊的男人的垂青,她的内心有多么忐忑,多么如履薄冰,这又有谁知道呢?
她不是不想夸奖儿子,但每当这种时候,她都忍不住瞻前顾后,想着:如果夸奖了阿玺,那考得没那么好的阿玉会怎么想呢?阿玉会不会觉得不平衡,乃至对他们母子二人产生罅隙呢?
毕竟阿玉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所出,那是以后要继承东翎集团的人。得罪了阿玉,他们母子二人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是,她承认自己是有意想讨好阿玉,但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的稳定,为了阿玉能够对阿玺好一点,以后发生什么事,她要是先去了,兄弟俩还能相依为命,阿玉还能因着曾经这点情分多照顾一下阿玺。
阿玺他是自己的儿子啊……为什么连这么点小事都没办法理解她呢?
她当初想的是,先把大儿子给安抚住了,从此家里就能过上和美幸福、兄弟和睦的日子……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美好的幻象开始土崩瓦解,直到无法挽回呢?
她不知道,毕竟她的阿玺曾经沐浴在日光下的模样,她早就忘记了——她已经有数年不敢单独面对她的儿子了,只有阿玉在的时候,她才敢站在他旁边,怯怯地看上两眼。
真是……陌生。
闫女士。
他竟然这样称呼她……
她的眼泪又是滴滴答答地落下来,然而,令她自己都感到可耻的是,除了刀绞一般的痛苦,还有油然而生的劫后余生。
她讨好阿玉,果然是正确的。没了阿玺,还有阿玉可以指望……
她终归是做对了一件事。
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