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射箭
众人看看意晚, 又看看老太太。
若是柳老夫人不说大家还不觉得,此刻看着她们二人, 眉眼间还真有些像,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柳老夫人不喜欢庶女。
意晚心头也不平静。
她长得……像老太太?
前后两世,她头一次听人这么说。
柳老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可她左看看右看看, 怎么看都觉得意晚长得很像自己老友。至于其他几个小姑娘,有一个还有一点点像,其他两个完全不像。
意晚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朝着柳老夫人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不过, 您认错人了,我母亲是侯府的三姑娘。”
柳老夫人像是找到了台阶,立马笑着说:“这样也不算认错, 孙女和外孙女都差不多么, 我那外孙女就长得像我。”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柳老夫人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袖子被孙女扯了扯。见孙女冲着自己摇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友似乎没生过女儿。那这样说起来, 她此刻抓着的姑娘应是侯府庶女所出。
她这位老友最是好面子, 又极不喜庶女,想必此刻心情定然不好。
意晚看到了柳老夫人眼中的尴尬和为难, 贴心地为柳老夫人解了围:“能长得像外祖母是我的福气, 多谢老夫人赞赏。”
随后, 她为柳老夫人介绍了正主:“这位是大舅舅家嫡出的大表姐,这位是二舅舅家嫡出的二表妹。”意晚介绍完之后,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把主场交给侯府嫡亲的孙女。
柳老夫人感激地看了意晚一眼, 心中对这个长得像自己好友的小姑娘生了几分好感。随后, 她的目光看向了乔婉莹和乔婉琪,笑着道:“瞧我这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分明是这两个小姑娘像老姐姐。老姐姐,你可莫要怪我啊。”
老太太也恢复过来,笑着说:“你一向糊涂,我还能因为这一点小事怪你不成。”
乔琰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垂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可是,真的好像啊!
乔西宁见状,大方地站了出来,给柳老夫人行礼。
“见过柳老夫人。”
乔琰宁也连忙行礼。
柳老夫人看着乔西宁和乔琰宁,眼前一亮。再看看自家孙女,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一入宫门深似海,孙女嫁什么太子啊,嫁到侯府多好。永昌侯府的门第不差。她这老姐姐虽然看重权势,但人还不错。有她看顾着,孙女在侯府也吃不了亏。
“好好好,都长得好,看着也精神,将来大有可为。”柳老夫人笑着说。
她越看这两个儿郎越觉得满意,只觉得哪个都好。再看一旁安安静静的孙女,觉得他们甚是相配。
孙儿被夸,老太太也是开心的。不过,嘴上还是谦虚地说道:“只囫囵读过几年书罢了,刚刚入朝堂,还没什么气候,当不得你的夸赞。”
柳老夫人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瞧着这俩孩子都不错。”
两人虽然几年未见,但毕竟相识多年,老太太隐约明白了柳老夫人的意思。冯家是世家,家世不错。若他们有意参选,会是孙女的劲敌。但若他们退出的话,冯家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她看了一眼冯乐柔,又看了看孙子,也有些意动。
见场内的比赛已经结束,柳老夫人顺势说道:“柔儿初来京城,还没好好逛过。眼瞧着这边要结束了,不如你们几人带着她四处去逛逛?”
乔婉莹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上前,握住了冯乐柔的手,笑着说:“好啊。围场这边我来过几次了,这就带着冯家妹妹去逛逛。”
柳老夫人满意地道:“莹儿知书达理,一看就是你祖母教得好。”
乔婉莹福了福身:“老夫人谬赞。”
几个小辈的一走,柳老夫人就忍不住跟老太太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在得知乔琰宁尚未定亲时,且老太太也有意时,立马笑了。
一行人离开了老太太在围场周围转了起来。意晚看着走在前面的表兄和表姐妹们,见意晴要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干什么?”意晴态度很是不善。
“二妹妹,他们毕竟是表兄,男女有别,咱们还是先离开吧。”意晚道。
比赛已经结束,她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意晴冷哼一声:“大姐姐现在知道避嫌了?刚刚你不还跟太傅府的陈公子、明阳郡主府的梅公子在一处说话?”
意晚眉头皱了起来,开口解释:“我只是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意晴却完全不信,甩开了意晚。
“怎么不见他们跟旁人打招呼?不只是他们,刚刚大姐姐跟表兄们也聊得甚是开心,这会儿却又说男女有别,真不知你心中究竟如何想的。”
说完,意晴朝着前面走去,站在了乔婉莹身边,时不时跟一旁的冯乐柔说上几句话。
能看得出来,乔婉莹和冯乐柔对意晴的态度淡淡的。
看到这一幕,意晚叹了叹气。她想到了自己母亲,母亲出门应酬时也是如此。她本以为二妹妹性子直,不会跟母亲一样,没想到二妹妹来京之后还是像了母亲。
婉琪本来在前面,走着走着来到了意晚身边。见自家兄长跟乔婉莹和冯乐柔说的开心的模样,低声吐槽了一句:“表姐,你看大姐姐跟二表妹多像一对亲姐妹啊。长得像,笑起来也像。”
本来婉琪这句话只是单纯说一说,意晚却突然心头一动,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嗯,大舅母也这样说过。”意晚道。
婉琪微微一怔,看向意晚:“真的吗?原来我跟大伯母看法一致啊。”
说完,她又凑近了意晚,小声问:“大伯母说这番话时大姐姐在吗?她什么反应啊?是不是鼻子都被气歪了?”
意晚没料到婉琪会这么说,惊讶地看向她。
婉琪解释:“表姐不知,大姐姐最讨厌别人像她了,衣裳都不能跟她穿同样的颜色,更何况是长相,幸好我们俩长得不像。”
意晚想到了初次去侯府的情形,那日二妹妹和莹表姐穿了同样颜色的衣裳。那时莹表姐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婉琪这话不好接,意晚没说话。
婉琪察觉到自己刚刚跟表姐交浅言深了,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呢,表姐可别跟大姐姐说,不然她又要生我的气了。”
意晚:“不会,表姐脾气很好,当时并未生气。”
几人正在围场走着,迎面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太子殿下。
意晚看着太子后面的那个人,秀眉微蹙。见前面的人脚步停下了,她连忙垂头,往乔西宁身后挪了半步,用他宽大的身影挡住了自己。
婉琪看着意晚的举动,惊讶不已。旁人都是表面上装的不在乎名利,不攀附权贵,背地里却处处谋划,伺机接近。这位表姐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她心中对表姐的喜欢又增添了几分。
“见过太子殿下、定北侯。”乔西宁朝着太子等人行礼。行完礼,又对着后面其他几位公子行了平辈礼。
意晚等人也跟着他行礼。
看着永昌侯府的诸位少爷和姑娘,周景祎心中了然。表哥刚刚本已经决定要走了,却又突然改了主意,跟着他来了这边。别以为他没看到,表哥是看到这一群人才改了主意的。
表哥嘴上说不在意永昌侯府的姑娘,行动上却很诚实。
“西宁,你们这是去做什么?是要回府吗?”周景祎问道。
周景祎和乔西宁差不多的年纪,从小就认识。
乔西宁大大方方地介绍:“这位是辽东冯府的姑娘,初到京城。柳老夫人与祖母关系甚笃,她请大妹妹带着冯姑娘在围场周围四处转一转。”
“原来是冯家的姑娘。”周景祎看向了冯乐柔。
冯乐柔抬眸看向太子,浅浅一笑,再次福身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周景祎看着面前娇柔如一朵茉莉花般纯净的姑娘,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痒痒的。
“冯姑娘和冯将军可真是不像。”
冯乐柔正欲开口说话,一旁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冯将军行伍出身,粗犷了些。冯妹妹是个姑娘家,身子弱,将军娇惯了些也是有的。二人自是不同。”乔婉莹说着话脚步往前挪了一步,站在了离太子最近的地方。
“又来了……”婉琪低声嘟囔了一句。
她这个大姐姐最喜欢踩着别人表现自己,说出来的话看似是为对方着想,实则是贬低别人。若不是那个被她贬低的人,很难听出来她话里的心机。事实上,即便是那个被她贬低的人,有时候也听不出来。比如她。
想到那些被大姐姐当垫脚石的日子,婉琪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意晚离得近,听到了这句话,她侧头看了一眼婉琪表妹。
莹表姐这番话确实过了,她即便是想要表现出来体贴冯乐柔,也不该当着这么多外男的面说她身子弱。女子身子若是不好,会影响繁衍子嗣。这一点也是各个府上的夫人相看儿媳时看重的地方。对于选太子妃更是重要。
冯乐柔初至京城,众人对她尚不了解,若今日真的传出去这样的话,冯乐柔落得个体弱多病的名声,再想要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可就难了。
不过,莹表姐这次怕是要失算了。
就在这时,冯乐柔开口了。
“乔姐姐说得对。家父打小在军营长大,未及弱冠便屡立战功,他身上的杀伐之气重了些。我常年被祖母和母亲养在内宅之中,读书识字、刺绣琴棋、学一些礼仪规矩,自是跟父亲不同。不过,我听祖母说乔姐姐当年生下来不足月,七个月时就出生了,不知如今身子可养好了?”
冯乐柔为自己正名的同时,先夸了自己父亲的功绩,又夸了自己什么都会。最后把“身子弱”这个缺点抛给了乔婉莹。
若说冯乐柔身子弱只是乔婉莹的随口一提,那么这个点在乔婉莹身上却是坐实了,毕竟她生下来的确是不足月的,无论是为陈夫人诊脉的郎中还是宫里为她安过胎的太医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刀刀致命!
意晚垂眸。
未来的太子妃又怎会是任人拿捏之人。
婉琪呆愣愣地看向冯乐柔,满脸地不可思议。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还以为是个软弱可欺的,没想到说起话来这般厉害。
乔婉莹也没料到刚刚一声不吭的冯乐柔竟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她顿了顿,笑着说:“多谢冯妹妹关心。蒙祖父祖母垂怜,自我生下来就遍访名医,养着身子,又学一些武艺锻炼身体,现如今骑马射箭样样都会一些。我也多年未曾生过病请过郎中了。我看冯妹妹没参加骑射比赛,可是身子不适?”
乔婉莹也不甘示弱。先说了自己身体没问题,又指出来自己刚刚在骑射上的表现,最后点出来冯乐柔没参加比赛,以期用这一点来证明真正身子弱的人是冯乐柔。
冯乐柔:“多谢姐姐关心。不过,我之所以没参加并非因为身子弱,而是因为路上遇到了灾民,我与祖母帮着知府救助百姓,耽搁了几日,来晚了,没来得及报名。”
太子看着眼前你来我往的两位世家贵女,觉得甚是有趣,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们二人。
婉琪低声道了一句:“好精彩!”
意晚看了一眼身侧的婉琪,瞧着她眼底的光,觉得她似乎不是在说“好精彩”,而是想说“打起来”。婉琪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了,若是被旁人看到难免会落人口实,她扯了扯她的衣袖。
婉琪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笑得太开心了,连忙敛了敛脸上的情绪。不过,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前面两个人,期待着她们后面的对话。
乔婉莹满脸惊讶:“哦?原来冯妹妹是没来得及报名才没参赛啊!冯妹妹虽然看起来身子柔弱,但毕竟是将门虎女,想来骑射功夫不弱,当真是可惜了。”
嘴上说着可惜,话里话外却是在暗讽冯乐柔故意找借口不参加。
意晴敏锐地听出来这一点,看着乔婉莹的神色,故作不解地小声说了一句:“虽说三日前报名就截止了,但也有不少人今日现场报名的。”
意晚心里一沉。
意晴真是太不懂事了。一个是永昌侯府,一个是辽东冯家。这两个人爱怎么争怎么斗是她们的事,这两者无论是谁都是他们一个从五品的门第得罪不起的。
何况冯乐柔将来还会成为太子妃。
这是要给家里惹祸。
冯乐柔看向意晴,笑了笑:“娘娘的确这般说过,只是我和祖母不想破坏规矩罢了。”
意晴立马道:“是不想破坏规矩还是你并不懂骑射,故意——”
话未说完,被打断了。
“二妹妹!”意晚看向意晴,目光凌厉。
意晴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意晚朝前走了两步,挡在了意晴身前,看向冯乐柔:“冯将军骁勇善战,守卫青龙国东面领土,几十年来从不懈怠。作为青龙国的子民,意晚对其甚是敬佩和感激。冯姑娘是冯将军的女儿,又有一颗救世之心,令我等佩服。冯姑娘武将门第出身,骑射功夫定然不弱。是否参赛都是您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是否是真心赞扬,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冯乐柔对着意晚笑了笑。
意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长姐很是不悦,上前想说什么,但她的手腕被长姐死死攥住了。
周景祎站在一旁看了有一会儿了,他瞥了一眼意晚,他记得这个姑娘,这不就是刚刚在树林里跟冉家那小子搂搂抱抱的那个吗?刚刚只看到了背影和侧面,没看到正脸。此刻离得近了,觉得那冉家小子的确有眼光,这姑娘长得还真是不错。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守卫东面,有着兵权的辽东冯家。
乔婉莹见太子正在看冯乐柔,心里顿时一紧。她琢磨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着帕子遮了遮唇。
“表妹这话可真有意思。今日是秋猎,比的就是骑马射箭,若不比试,来这里又做什么呢?表妹不会,不代表柔妹妹不会啊。刚刚镇北将军府的聂姑娘三箭全中,同样是将门之女,真想一睹冯姑娘的风采。”
这一番话把意晚和冯乐柔都嘲讽进去了。
不过,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区别。对意晚是直接嘲讽,对冯乐柔是捧杀。
意晚抬眸,恰好与冯乐柔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看着冯乐柔眼底的自信,她觉得表姐完了。哦,不对,她忘了顾敬臣也在场,他又怎会看着表姐出糗呢。
意晚瞥了顾敬臣一眼,恰与顾敬臣眼神撞在了一处。
下一瞬,顾敬臣开口了:“殿下,时辰不早了,既然秋猎已经结束,该回了。”
意晚垂眸。果然,他会帮着表姐解围。
周景祎看看定北侯又看看乔婉莹,笑了。最后他看向了冯乐柔:“今日不能看冯姑娘的英姿,甚是可惜。孤可是很期待冯姑娘的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希望冯姑娘不会让孤失望。”
乔婉莹在口头上胜了,冯姑娘得到了太子的赞赏。两个人算是打成了平手。
这件事本该这样就结束了,然而这两位姑娘却似乎都不想就这样算了,她们二人看着太子,同时开口了。
乔婉莹笑了:“是啊,真可惜。”
冯乐柔也笑了:“既然殿下和莹姐姐都想看,我若不试一试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周景祎已经抬步,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了冯乐柔一眼,眼里的兴致更浓。
“好!冯姑娘不愧是将门虎女,性格豪爽。”说完,他吩咐一旁的内侍:“去看看场地收起了没有,若是收起来了,重新搭建。”
冯乐柔:“殿下,不必如此麻烦,在此处便好。只需让人把靶子取过来,丈量好距离便是。”
周景祎眼中的兴趣愈发浓厚了:“照冯姑娘的话去做。”
“是,殿下。”
冯乐柔看向身边的婢女:“去把我的弓箭取来。”
乔婉莹本是想看冯乐柔笑话的,听到冯乐柔的安排,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位冯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该不会真的精于骑射吧?若真是如此,一会儿她岂不是要被打脸了?
不,不可能,她手腕纤细,手指干净,不像是精于骑射之人。若她真的精于骑射,刚刚不可能不参加比赛。
乔婉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场内的人开始忙活起来了,意晴趁机甩开了意晚的胳膊,嘲讽道:“我从来不知姐姐这般会巴结人。我原以为姐姐什么都不在乎的,风轻云淡。原来是没遇到你想巴结的人啊,刚刚你可真会说话,平日里也太会装了!”
意晴是在说意晚夸了冯乐柔的事。
意晚蹙眉:“我说的是事实。”
意晴冷哼一声:“踩着自己妹妹夸别人,这也叫事实?我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母亲,看她如何罚你!”
意晚脸色沉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这里也没咱们什么事,咱们回府吧。”
意晴嗤笑一声:“回府?你想回你自己回去吧,我才不要走。我是跟着侯府来的,自然要跟侯府一起走。”
说完,她没再理意晚,走到了乔婉莹身边。一到乔婉莹身边,她立马换上了笑脸。
婉琪走到了意晚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
意晚收回来目光,看向身侧之人。
婉琪安慰道:“表姐莫气,我知道你是为了二表妹好。二表妹还小,不懂事,她也是被人骗了。等她自己吃了亏就知道了。”
她从小到大可没少吃亏。
大姐姐总是踩着她去表现她自己。
从前是她傻,是她蠢,没看出来大姐姐的真面目。即便母亲说大姐姐是个坏的,她也不信。直到自己在她手上吃了几次暗亏之后才终于顿悟了。
如今她不再听大姐姐的话了,大姐姐便又换了个人在她身边当绿叶,当打手。
意晚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嗯。”
父亲只是从五品,在权贵如云的京城,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很快,靶子拿过来了,弓箭也拿了过来。
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围猎结束后,已经有人准备离开了。那些还没走的,听说了这边的事情,都过来看热闹了。
意晚觉得此事还不算完,一会儿等冯乐柔射完箭,事情定会愈演愈烈。她本想借机带着意晴离开,远离是非之地,可惜意晴不走,她只能留下来。
冯乐柔侧身而立,双脚微微跨开。
一看这个姿势便知她是真的懂射箭的。
“表姐,你不用担心,冯乐柔肯定不行的,她就是说大话罢了。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不会射箭。”
乔婉莹心烦意乱,忍不住瞪了意晴一眼。
意晴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嘴,没敢再多说。
“嗖!”
只听一支箭射了出去。
很快,箭停了下来。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却稳稳地留在了靶上。
“好!”人群中有人喝彩。
周景祎看向冯乐柔的眼神变了。他原以为这是一只小白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
若以后身边有这样的人陪伴,当会多些乐子。
冯乐柔再次拿起弓箭,把箭射了出去,第二次依旧没有脱靶。
乔婉莹脸色越发难看了。冯乐柔的成绩已经跟她一样了,若是第三箭再中,就超过她了。
冯乐柔第三次拿起弓箭,瞄准,射了出去,这一次正中靶心。
全场沸腾起来。
太子看冯乐柔的眼神彻底变了,他对冯乐柔的喜欢和欣赏已经遮不住。
看着太子看向冯乐柔的眼神,乔婉莹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次是她彻底失算了。她本想踩着冯乐柔表现自己,没想到起了反作用,被冯乐柔借机展现了自己的才能。
冯乐柔笑了。她看了乔婉莹一眼,对太子道:“既然报名已与三日前结束,我今日的成绩就不必记下了,免得有人觉得不公平。可好?”
冯乐柔这话明显是在点乔婉莹,乔婉莹听后心里觉得不舒服极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太子笑着说:“如冯姑娘所愿。”
比赛本就是为了展示各个府姑娘的才艺,如今冯乐柔的才艺已经清晰地在太子面前展现出来了,记与不记,又有什么区别?
意晚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则是在想,怪不得冯乐柔最后能成为太子妃。
意晴看了乔婉莹一眼,在脑子里搜刮着安抚的话:“表姐,你不用担心了,她刚刚说了不把成绩记下来。”
乔婉莹想,记不记的还重要吗,太子今日已经注意到她了,而且看太子脸上的神情,想必对冯乐柔的印象极好。
不,不能这样下去。
乔婉莹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了太子和冯乐柔中间,笑着说:“我刚刚就说冯家妹妹骑射功夫了得,此刻一看果然如此。殿下,您看,被我猜中了吧?”
冯乐柔脸上露出来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这位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周景祎看向乔婉莹,笑了笑。
乔婉莹:“不过,冯妹妹的成绩还是记下来得好,毕竟冯妹妹是因为路上有事情才耽搁了报名时间,她从辽东赶来,路上用了近一月的时间,也是不容易。还望殿下能够通融一下。”
这番话端的是一位知心大姐姐的样子,端庄知礼。
在场的人纷纷夸赞乔婉莹大方得体。
婉琪撇了撇嘴。她这个大堂姐一向如此。踩着别人上位不说,还能屈能伸。明明是个虚伪至极的人,却总是得到别人的赞赏。那些人都是眼瞎心盲之人!
“妹妹不愧是我永昌侯府的姑娘,就是识大体!”乔琰宁赞道。
乔婉琪听到亲哥哥的这句话,磨了磨后槽牙。
她宣布,她哥哥才是全京城最瞎的人!
意晚垂眸,面上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此刻她只想赶紧带着妹妹离开,远离这些是非。
然而,有时候想什么来什么,越不想让坏事情发生坏事情越会发生。
“我听说刚刚还有人说冯姑娘不通骑射。冯姑娘的父亲是将军,她怎么可能不通骑射呢?”
“是啊,冯家是武将世家,族中的子侄多半都习武。还好冯姑娘证明了自己。也不知是谁这么没有眼色,胡乱编排。”
这些人刚刚并不在现场,是听说太子在这边,才过来看热闹的,并不知前因后果。
乔婉莹握紧了帕子,仔细回顾着刚刚的情形,她确定自己没有明确表达过冯姑娘不通骑射后,松了一口气,眼睛瞥向站在身侧的意晴。
要说刚刚有何人明确说过,那就是她身边的表妹了。
“表妹,刚刚幸亏没听你的话,不然大家就误以为冯妹妹不懂骑射了。还好殿下没有信了表妹的话,给了冯妹妹机会。”
意晴一脸震惊,不知表姐为何突然这样说她。她之所以那样说,完全是为了维护表姐啊。她以为表姐是明白的,表姐难道不清楚吗?
“哦,原来是她说的啊,这位姑娘是何人,怎得没见过?”
“是啊,我也没见过。照理说不应该没见过啊,今日来的不是三品以上的女眷吗?”
“难道是京城外的世家?”
“可瞧着衣裳不像,一副小门小户的样子。”
意晴看着众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委屈极了:“表姐,我……”
乔婉莹一副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模样,抬手握住了意晴的手,说道:“表妹,你做错了事怎么能不认呢?错了就是错了,咱们这次改了,以后不再犯,冯妹妹会原谅你的。”
“哦,原来是永昌侯府的亲戚啊,怪不得不认识,想来是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你说得对,我瞧着她一直站在乔大姑娘身边,定是跟着永昌侯府来的。”
“小门小户的就是眼皮子浅。”
“可不是么。”
婉琪冷哼一声,果然如此,大姐姐又要踩别人了。从前她就吃过这样的亏!她明明是为大姐姐出头,结果大姐姐转头跟对方推心置腹,把所有的错都推在自己的身上。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堂姐每次做了坏事都能全身而退。
意晴委屈极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像一根根银针一样刺在了她的身上,她像是坠入了湖中,渐渐窒息,喘不上气来。
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是长姐。
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意晚看着胳膊上的手,抬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别怕,有长姐在。”
意晴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安抚好意晴,意晚看向了乔婉莹:“表姐,我希望你能跟二妹妹道歉。”
乔婉莹一脸疑惑:“道歉?表妹,你这是在说什么呀?你难道是想说她没说过冯姑娘吗?”
意晚:“她说没说过,又说过什么,刚刚在场的人都有听到。我想说的是,二妹妹今日是跟着表姐来的,她没来过围场,也没有参加射箭比赛。她只想来看看围猎,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她并不认识冯姑娘,也跟冯姑娘没有仇怨,没有竞争。至于她刚刚为何说那样的话,又是为谁说的那样的话,但凡会独立思考的人都能想明白。”
晚晴身份低微,又没有参与到太子妃的竞选中,自然跟任何人没有厉害关系。既如此,她就是被人当枪使了。
周围的人开始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这位姑娘又是谁啊,怎么没见过?长得好漂亮!”
“是啊,这么美的姑娘我若是见过定是有印象的。”
“你没听到她话里的意思么,想必是那位姑娘的姐姐。”
“哦哦,又是侯府的穷亲戚啊。”
“也不知她说她妹妹是被何人利用了。”
“也怪这位冯姑娘太优秀了,家世好,长得好,挡了别人的路呗。”
乔婉莹脸上的笑瞬间淡了几分。
婉琪看向意晚的眼神满是崇拜。她怎么就没表姐这么会说话呢?以前她被堂姐冤枉甩锅时只会说“我不是”“我没有”,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可她那些说过的话满是漏洞,越发让人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从来没想过要从根源上分析问题。
冯乐柔看了一眼乔婉莹,又看向意晚,笑着说:“我瞧着这位妹妹天真爽朗,想必是被人利用了才这么说的,两位姐姐不必在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周围又传来了夸赞冯乐柔的声音。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乔婉莹心里很快做了决定,她看向了站在意晚身后的意晴,一脸惊讶:“原来表妹是被旁人利用才说了那样的话呀,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婉琪觉得幸好自己刚刚午饭用的不多,不然要吐出来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可以结束了,结果,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什么利用不利用,分明是她自己蠢!”
是月珠县主。
月珠县主刚刚在意晚面前丢了人,此刻恨死她了。骂完意晴,她看向了意晚,眼神里像是淬了毒:“你们姐妹俩是从五品的家眷,硬是挤进这里来做什么?刚刚也没见着你们参加射箭比赛,想来是不会。难道来这里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夫婿吗?”
这话一出,周围议论声更大了。
乔婉莹的尴尬顿时缓解了,心里也有几分轻松。听着大家都在说两位表妹的不是,她心中畅快极了。见火候差不多了,站出来说道:“县主,别这样说,她们是我表妹,只不过是想跟着侯府来见见世面罢了。”
话音刚落,她再次被打脸。
“云姑娘是得了贵妃娘娘的帖子来的,县主是对贵妃娘娘的决定有意见吗?”陈伯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月珠县主一脸不可置信。得了贵妃娘娘的帖子?怎么可能!只是,陈伯鉴是太傅府长孙,没有说谎的必要。
不止月珠县主惊讶,围观的人也很惊讶。不过,他们在得知云家得到了贵妃娘娘的帖子后,便没人再说意晚的闲话。人家贵妃娘娘亲自送了帖子,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不管缘由是何,云家姑娘都是光明正大来的。
这倒是显得月珠县主刻薄了些。
月珠县主有些下不来台,冷着脸道:“既得了贵妃娘娘的帖子,为何不参加射箭比赛?不会射箭就别硬蹭进来。”
没完没了了?饶是意晚脾气好,此刻也被激怒了。想到刚刚月珠县主故意把箭射向她,意晚深深地看了月珠县主一眼,随后看向冯乐柔。
“冯姑娘,可否借弓箭一用?”
冯乐柔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笑着说:“云姑娘但用无妨。”
意晚:“多谢。”
意晚从冯乐柔手中接过来弓箭,调整好站姿,手握住弓把的中央,箭搭在弓把上,勾弦,推弓,开弓,瞄准,箭射了出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箭支正中靶心!
周围一片寂静,看向意晚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顾敬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刻他看向意晚的眼神中多了些什么东西。
众人期待着意晚接下来的两箭。
意晚此举并非是为了参加射箭比赛,因此没再继续,把弓箭还给了冯乐柔。
转身之际,意晚看向月珠县主:“县主,不是每个人都会射偏的,希望您以后多加练习,莫要再伤了无辜的人。”
留下这句话,意晚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周景祎的目光看向了意晚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京城何时来了这么多有意思的姑娘,当真是有趣。
正看着呢,视线突然被挡住了。
“殿下,娘娘已经走了,您该回宫了。”
周景祎:“表哥,你看到了吗,那位云姑娘轻轻松松就射中了靶心。”
说起意晚,周景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顾敬臣面无表情:“再晚宫门就要落锁了。”
周景祎无奈摇头:“表哥,你怎么这般无趣?”
顾敬臣:“请。”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不许看我媳妇儿。
太子:表哥真无趣。
意晚:……谁是你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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