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一起来喊
直到当天很晚,大家才发现,车辆和丁娟娟两个人都不见了。
他们是各自有事,还是在一起,没有人能够说清。
老师当然首先会摘自己的责任,说自己只是让丁娟娟去找车车的家长。
丁爸则边哭边结结巴巴地为女儿辩解。
真正傻眼的是车车,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去潇洒这一半天工夫,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丝毫线索也没有。
按照家里惯常的规矩,车车不参加考试,被老师告到家里,车爸是要动手的。但由于发生了更大的事情,车辆突然没影了,车爸也就顾不上执行家规了。
一群人乱哄哄地商量半天,初步确定先去报警。
找了派出所,警察说你们先去找人,要等24小时以后才能立案。
丁爸不答应,坚持说法律有规定,未成年的孩子失踪可以立即立案。
警察问:“你家孩子不到14岁吗?”
丁爸答曰:“16岁了。”
警察答复得很干脆:“那就24小时以后。”
警察说完,车爸不干了,不是冲警察,而是冲丁爸:“敢情你是说,你家丁娟娟是被我们车辆拐走的?”
丁爸赶紧解释:“我可没有那样说,我可没有那样说,两个人都找不着了,可能都是受害者”
说到这里,车爸赶紧上手堵他的嘴,车妈在一边呸呸往地上连吐好几下。
显然她这是在打丁爸的乌鸦嘴。
丁爸也意识到了,他拽开车爸的手,自己在嘴上狠狠打了两下。
还是老师脑袋清醒,劝大家别耗在这儿了,赶紧分头去找。
大家如梦初醒,乱哄哄地出了派出所。
漆黑当中,车辆起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左脚不给力。
倒不是特别疼,却吃不住劲。
难道是骨折了?听说骨折特别疼,能疼得人要死要活的。
要不就是脚崴了,似乎也不像。以前他打篮球的时候崴过脚,也不是这种感觉。
好歹能站起来,还能往前挪步。
他拖着左脚,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头部剧痛了一下,眼前乱冒金星。
“唉呀!”他大叫一声,猛地抱住了头。
依然坐在地上的丁娟娟惊问:“怎么啦,车大哥?”
车辆骂了一声,咕哝道:“脑袋碰壁上了,疼死我了。”
“那你快蹲下来,别站那么高走。”
车辆往下猫身子,一不留神后腰又被撞了一下。
这回倒没有那么疼,但他还是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要不你先坐下来吧,这个地方形状挺怪,你又那么高,还是让我来摸摸。”丁娟娟说着,伸手拉住车辆的手。
车辆一只手牵着丁娟娟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四周,总算让身子安全地蹲了下来。
凭手上的感觉,他觉得丁娟娟想起身,便劝道:“你也别动,这里不是高矮的问题,咱们压根儿就看不见它是啥样的。你瞎动也一样撞你。”
丁娟娟松车辆的手,说:“那好吧,咱们先静一静,看看怎么上去。车大哥,你确定没事?”
车辆晃晃脑袋,又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说道:“除了这脑袋瓜晃飞了一勺脑仁的记忆,再有就是这脚脖子有点不吃劲,别的都还好。对了,我的肋条叉子还有点疼,应该没断。你有什么事没有?我也是的,光顾着我自己了,也没问你受没受伤。你查过了吗,有事没事?”
丁娟娟轻声说:“我应该没事。”接着她强调了一句:“主要是脑子没事,脑子没事就好。”
不过说完她又有些后悔,这不明显有挤兑车辆的意思吗?
好在车辆把她的话接上了:“我这脑袋摔坏了也没事,不耽误把你救出去。”
丁娟娟略带歉意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其实你是为我受伤,我自己没伤,希望能多做一些事。”
车辆回味了一下,大致明白了丁娟娟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摔进了通气口,车辆在下先着地,丁娟娟正好砸在他身上。
车辆脑袋碰了、腿伤了都怨不着人家丁娟娟,但肋叉子疼肯定是她的身体砸的。
不管怎么说,落在一个大活人身上,肯定比落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要强得多。
即使没伤着,留点神也是对的,毕竟是小姑娘,身子骨不如自己硬朗,摔这一下不敢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车辆提醒丁娟娟道:“脑袋没事,胳膊腿没事,只是一方面,还得看看内脏有没有事。你自己摸摸,五脏六腑,前胸后腰,有没有摁着疼的?”
丁娟娟上下左右摸索了一阵,说基本没有。
“什么叫基本没有啊?”车辆硬邦邦地问,“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丁娟娟知道没法跟车辆解释,只说了句:“女孩子的事,你不懂的。”说完,便不再吭声。
话说到这份上,车辆大致有了些了解。毕竟家里有个跟丁娟娟同龄的妹妹,让车辆多少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事情格外多。
“那咱们就准备往外走吧。这附近的地道我小时候钻过,到通气口这儿就是尽头了。我们那会曲里拐弯走很久,才会走到这里,从这里的通气口看一眼蓝天,然后回去,还得再走好远好远呢。后来听说这里面塌了好几段,就再也没人下了。”
丁娟娟听了,担心地问:“地道塌了,那咱们怎么走出去啊?”
车辆说:“你傻呀,咱们从哪进来的,就从哪出去。”
丁娟娟抬头看了眼的蓝天,只是看到很高的地方隐隐有些亮光。
“这里看不见蓝天啊。”丁娟娟叹了口气。
车辆摸索着头上,打算站起来,嘴里说道:“就是地面上那些杂草,把洞口挡住了,害的咱俩也没看见那个洞口。好歹有点光亮,咱们知道方向在哪。”
“有人知道咱们在哪儿吗?”丁娟娟又问。
“这会儿怕是没人知道。不过咱们可以先喊两嗓子,看有没有人过来。”车辆提议道。
“那咱们就喊吧。”丁娟娟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好,咱们喊。你说咱们喊啥?”车辆问。
“咱们就一起喊救命呀。”丁娟娟出了个主意。
“喊救命,那是胆小鬼。”车辆不干。
“那你说喊什么?”丁娟娟问。
“照我说的喊:来人哪,我们在这。知道不?”
“好。”
“那好,咱们一起来喊,一二三”
第一〇〇章 我要方便
当他俩发现无论怎样高喊,都无法让任何人听到以后,车辆决定沿着通气口向上攀爬。
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因为这个通气口的内壁,就好像一口锥形的深井,没有工具借助,根本无法攀爬。
车辆无奈地摇摇头,退到一边。
丁娟娟让车辆托自己上去。
车辆告诉她不可能做到,丁娟娟央求一试。
车辆无法拒绝,只能答应帮她试一下。
托着丁娟娟轻巧的身体,倒是向上爬了一段距离,但这种类似攀岩的方式,显然难以持久。
车辆试了试自己的两条胳膊,举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还要随时做好接住丁娟娟的准备。
果然,丁娟娟没往上爬多少,就因气力不支,松开了手。亏得车辆在下面早有准备,牢牢把她接在怀里。
这下可把丁娟娟吓得不善,在车辆的怀里直哆嗦,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这时,车辆的脑子里闪过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和丁娟娟目前就是处于这个状态。
既然从通风口爬不上去,那就只有顺着地道找出口了。
因为之前起身被撞得很惨,脑袋和腰部还隐隐作痛,车辆把身体压得特别低,慢慢往前摸。
丁娟娟在他身后牵着他的衣角,一步一步蹭着走。
丁娟娟突然发问:“车大哥,你抽烟吗?”
这倒把车辆提醒了:“你直接问我有没有火不就得啦。我不抽烟,但我兜里还真装着打火机。”
才当上徒工不久的车辆,按照厂里的规矩,得时不时给师傅点烟,所以他尽管不抽烟,打火机一直揣在兜里。
摸出打火机,车辆啪的一声打着,他看见了眼前满脸脏乎乎的丁娟娟。
火亮起来的那一瞬间,丁娟娟脱口而出:“车大哥,你脸上有血!”
她这一嗓子,把车辆吓得不轻,忙把脸凑近丁娟娟,问她:“你看哪里流血?流的多吗?”
他越往前凑,丁娟娟越往后躲,不小心后脑碰到了什么东西,痛得她哇地大叫一声。
丁娟娟的这一声尖叫,吓得车辆后退两步,差点把手里的打火机扔了。
他责怪丁娟娟:“我让你看看我哪里流血了,你往后躲什么?”
丁娟娟捂着后脑勺,眼泪都下来了,她带着哭腔说:“你不看看你自己那副样子有多吓人,还一个劲往我跟前凑,我不害怕呀?”
“远了怕你看不清啊!”车辆辩解着。
“你那么大一颗脑袋,那么大一张脸,谁看不清啊!”丁娟娟边哭边抹眼泪,手离开处,那张脸更花了。
车辆看着她那副样子,几乎要笑出来。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还得赶紧让丁娟娟看看。
车辆把打火机举在自己脸前,给丁娟娟说:“那我不往前凑了,你上来帮我看看,我到底哪流血了,现在还流不流?”
丁娟娟止住了哭,慢慢凑上来看。
“可能是头上流下的血,早就不流了,现在全干在脸上了,就是看上去吓人。”
丁娟娟的话让车辆放了心,他示意继续前进。
有了打火机,至少能看清四周的景象,不至于东撞西撞了。
看来这里也曾塌过,高高低低的显得很凌乱。
走着走着,车辆听得丁娟娟在后面叫他:“车大哥,你停一下,我想我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车辆本来想说:“你怎么那么多事?等一会儿行不行?”
再一想,别的事可以等,这是谁也等不了。不管是男孩女孩都一样,可能女孩还更麻烦。
于是他便说:“你就在这儿方便吧,我把打火机关了。”
“那那多不方便。”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方便不方便。”黑暗中,车辆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要不你再往前多走几步,离我远一点。”丁娟娟央告道。
“好的,好的,哎呀”车辆往前挪了没几步,突然惨叫一声。
“车大哥,你怎么了?”丁娟娟惊问。
车辆吸溜了半天凉气,才说出一句话:“在这个鬼地方,还能怎么了?不就是撞脑袋吗。哎,你是谁呀?谁跟我说话呢?我这是在哪儿啊?”
车辆的这番话,吓了丁娟娟一跳,她说话都结巴了:“车车大哥,你又撞着撞着脑仁了?”
车辆嘿嘿乐了:“你还算知道关心人。在这个鬼地方,不亮着打火机寸步难行。”
说着,他又打开了打火机:“我再往前走走,尽量走远点。”
被撇在后面的丁娟娟,看着前面黑乎乎的身影,伴着摇摇曳曳的火光越走越远,心里一阵恐慌,禁不住尖叫起来:“车大哥,你别走远,我害怕。你快回来吧,我不说你了。”
车辆又吭哧吭哧往回走,看着距离差不多了,他转过身,熄灭了打火机:“这样行了吧?你要再说不行,我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丁娟娟忙说:“这样就行,这样就行。你千万别再走远了。”
车辆听了心里暗笑:“你倒没说千万别走近了。”
解决完个人问题的丁娟娟一身轻松,牵着车辆的后衣襟继续跟着走,不时还说两句话。
又往前摸索了一阵,刚才还嘲笑丁娟娟事多的车辆,自己也开始有感觉了。
他想自己憋着,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再说。
但这哪里是憋着的事?没走多一会儿,他实在憋不住了,便开口对丁娟娟说:“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往前走一点,有些事情需要做。”
丁娟娟马上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便鼓着勇气说:“好的,车大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车辆点着打火机,往前摸索了一阵,觉得距离差不多了,本想就地解决,不料腹内一阵绞痛,他情知不好:原来以为只是“小溪流”,现在看来还有“泥石流”。
要是“泥石流”,这个距离就太近了,不雅的不仅是声音,还会有气味,所以必须再往远走点。
他又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岔路口,他拐了进去,后面远远地听见丁娟娟在说:“车大哥,怎么没光亮了?你在”
这时,他已经快憋不住了,小步碎倒往前赶,把丁娟娟的声音抛在了后面。
看位置差不多了,他迅速蹲下来
第一〇一章 吓死我啦
一阵很猛烈的“泥石流”!
停歇下来之后,车辆觉得无比舒爽。
得赶紧回去找丁娟娟。
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丁娟娟一定害怕了。
起身的时候,车辆听见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了。
他一摸口袋,坏了,是打火机。
这个时候,任何东西丢,打火机也不能丢,这是他和丁娟娟走出去的“命根子”。
车辆赶紧伸手去摸,非常不幸,他的右手头一把就摸上了“泥石流”。
他嘴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赶紧把右手在地上蹭,不成想第二把触到的依然是“泥石流”。
他一生气,干脆不管那么多了,伸着长胳膊就在地上胡撸。
如果这会儿有亮光,看到他的样子基本上等同于在地上抹大灰,只是那“大灰”的成分有些不堪罢了。
如果有收获倒也还行,他忙活了半天,竟然一无所获,愣是没摸着那个打火机。
这下可真糟了。
既然找不到打火机了,那就赶快去跟丁娟娟会合吧。
车辆凭着感觉,在黑暗中向前摸索。
摸着摸着,他觉得好像方向错了,再掉过头往回摸。
这样一连几次,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只好用声音来联系丁娟娟了。
喊了两声丁娟娟的名字,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回声,没有听见丁娟娟答话。
他意识到麻烦大了。
早几年他和小伙伴们下来探险时,地道还是横平竖直的,声音可以顺着巷道传得很远。经历了几次塌方后,长巷道变成了诸多小隔断,有时即使离得很近,也未必听得到。
更何况车辆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了,即使他循着味道回到了“泥石流”那里,也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丁娟娟。
几番折腾,他知道身上不少部位都沾上了“泥石流”,他尽力让自己的左手保持干净,因为到时如果找到了丁娟娟,自己总得有个干净的部位让她抓吧。
如果自己坐以待毙,那么丁娟娟必死无疑,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和丁娟娟接上头。
既然失去方向了,那就只能一个方向一个方向地试了。
他以“泥石流”为参照基点,先冲着一个方向以匍匐的姿势向前爬去。他心里默认这是东。
往前爬了一阵,他开始喊丁娟娟的名字。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看来这个假设为“东”的方向是错误的。
车辆原路匍匐返回,又到了基点。
他用已被污染得不成样子的右手,向右比划了90度,他把这个方向假定为“南”,然后继续他的探索。
“南方”也是错的。
再向右转90度,这个方向假定为“西”,继续前进。
在这个方向上他刚喊完一声丁娟娟,就听到了丁娟娟带着哭声的回应:“车大哥,你在哪儿啊?你快过来吧!”
车辆欣喜若狂,声音都变了:“丁娟娟,你千万别动,我就在你附近,马上就到你那里。”
总算找到了!车辆用那只脏手使劲在地上拍了好几下。黑暗中他感到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开始往前爬。
爬了十几米,他又呼唤丁娟娟。
丁娟娟答应了,可让车辆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自己是朝她的方向爬,可这会儿丁娟娟的声音却变小了许多,好似他走反了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车辆不信邪,又往前爬了几米,再喊丁娟娟,丁娟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了。
车辆只好再往回爬,边爬边和丁娟娟保持呼唤联系。
可情况更让车辆纳闷。丁娟娟的声音忽大忽小,而他有时听着丁娟娟的声音很大,可丁娟娟说听他的声音很小,而他几乎听不见丁娟娟的声音时,丁娟娟却说听他好像就在自己身边。
这可真麻烦了。
本来以为马上就可以跟她会合了,不管下一步怎么办,至少两个人在一起,情况会好很多。
无论是原地等待,还是继续寻找出去的路,两人可以一边商量一边实施。
现在可好,连对方在哪里都摸不着,谈何下一步。
好在还不是最坏的情况,至少俩人还能保持联络。这一点绝对不能再断了。
车辆筋疲力尽,只能趴在原地,过一会儿叫一声丁娟娟,丁娟娟答应。接下来俩人就静默一阵,直到车辆再一次呼唤。
刚才折腾的疲劳,让车辆想起需要保持体力了。不但要保持体力,还要最大限度地减少消耗。
车辆想起一件事,他要提醒丁娟娟,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十来年前唐山大地震,压在下面被救上来的人当中,多数是靠自身的液体才坚持下去的。有这个意识和没有这个意识,结局完全两样。
现在显然已经面临生死攸关,这个关键的保命原则,丁娟娟务必要知道,而且一定要照做。
关键是怎么说。
刚才这半天,车辆一直在动,尽管地道里潮冷,身上还是微微出了些汗,这会儿一点也没有再走“小溪流”的意思。翻译成大白话说,就是没有一丁点儿尿意。
丁娟娟那边的情况他不知道,但他要及时提醒她。
没在一块,而且情况危急,就别再有那么多顾虑了。
“丁娟娟,你现在想不想尿尿?”车辆直截了当地问。
这会儿丁娟娟的声音若隐若现:“我刚才不是尿过了嘛。”
车辆停了一会儿,才说:“一会儿你再想尿的时候,千万别直接尿在地上,把尿都接上,喝到嘴里。”
“车大哥,你怎么了?”丁娟娟的声音有些变了。
车辆不明白丁娟娟是什么意思,答道:“我没什么,挺好的。就是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去做。趁着还没尿,我赶紧提醒你,要不待会儿该浪费了。”
车辆的话,丁娟娟听得真真切切,不过她的问话把车辆又弄糊涂了:“你刚才是不是又磕着脑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了?”车辆反问道。
“我是说,你怎么又说胡话了?怎么让我喝尿?”
看来丁娟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她把车辆的建议,当成了说胡话。
车辆想给她解释,现在已经到了需要保命的关键时刻,又怕把她吓着,便趴在那里琢磨该怎么说这话。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丁娟娟说:“车大哥,看来得我去找你了,你呆在原地别动,我试着往你那里摸摸。”
车辆想拦她,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却没听见回应。
车辆支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如果丁娟娟真的能摸到这里,倒是好事一桩。
四下寂静,一丝声音都没有。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炸响在车辆耳边:“妈呀!这是什么?吓死我啦!快来人哪!”
第一〇二章 能出去吗
车辆听到丁娟娟的声音就在耳畔,但带着回响的声音让他难以判断准确的方向。
“怎么啦?遇到什么情况了?”他焦急地问。
“哎呀哎呀!快呀!妈呀!你快来呀!”丁娟娟不但声音凄厉,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在一片漆黑之中,这个动静听上去无比恐怖。
车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时也无法向丁娟娟提供任何帮助,只好设法稳定她的情绪:“原地别动,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其实他知道,自己连丁娟娟在哪个方向还搞不清楚呢。
谁知听了他的安慰,丁娟娟喊得更凶了:“我不能在这儿呆!我往哪儿跑啊?你快来呀!你怎么不来帮我呀!吓死人了!啊”
丁娟娟连续喊,反倒有益于车辆辨别方向,他左挪挪右转转,竟然大致确定了丁娟娟的方位,是在他内定的“西偏北”的位置。
听得真切了,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用左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快速向那个方向爬去。
不断有硬物硌在他的手上,他也顾不上了,拼命向前爬。
终于,他确信自己已经到了丁娟娟的身边,面前那凄厉的声音距他只有不到半米远。
他把左手伸向前,冲着丁娟娟的方向说了声:“别害怕,我在这儿呢。”
丁娟娟的声音瞬间止住,但只停了不到一秒钟,便又是一声“啊”,随着这声叫,她一下子扑进了车辆的怀里。
车辆猝不及防,身体差点歪倒,他忙用左手搂住丁娟娟,用右手撑住地,总算保持住了两个人的平衡。
“好啦好啦,我来了。别害怕了。”车辆安慰道。
丁娟娟紧紧抱住车辆,嚎啕大哭起来。
车辆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惊,看见她哭得地动山摇的,一时也劝她不住,只好由着她先哭。
有几颗泪甩到他嘴边,咸咸的,他把它们都抿到了嘴里。
这也是水啊,不能浪费。他心里嘀咕着。
丁娟娟好容易止住了哭,然后突然扯着车辆要走。
车辆问她要干什么,丁娟娟带着哭腔说:“这里有死人,咱们快走开。”
她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响在车辆的耳边,本来半蹲的身体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他想要跑,可是四下一片漆黑,方向难辨,还带着丁娟娟,往哪里跑啊。
他要支起自己的身体,右手触地的时候,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知道丁娟娟说的死人在哪里,生怕自己再按到死人身上。
还好,他的右手没有触到什么死人。
他迅速直起身子,摆出了离开的姿势。
他觉得丁娟娟的手摸了过来,连忙把左手迎上去。
可丁娟娟的手上来的太快,一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另一只手也几乎触到了他的右手。
他赶忙把自己的右手闪到一边,尽管这样,丁娟娟还是闻到了异味。
“怎么?你也摸到死人了?怎么这么臭?”丁娟的声音又变得极其恐怖。
车辆赶忙解释道:“我没有摸到死人,我手上是别的东西。你说的死人在哪?你怎么知道是死人?”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刚才的问话带着颤音。
“就在咱们边上,我也搞不清方向了,说不好具体在哪。我摸到的是骷髅,死人头骨。那不是死人是什么?活人谁长那样?”丁娟娟没好气地说。
听了她的话,车辆的汗毛又乍了起来。
“那咱们先离开这个地方。”车辆建议。
“那你先把打火机打开,不,不,先别打开,等离开这个地方再打。我怕看见死人。”
丁娟娟的话让车辆心里发出苦笑。他没点破,只说了句:“那好,咱们快走吧。”
现在对他来说,往哪走并不重要,只要先离开脚下这个鬼地方就好,就是走到了有“泥石流”的地方,在强过在这里。
现在他和丁娟娟就纯属瞎走,手在脑袋前面撑着,防止碰头,脚底下趟着路,防止绊脚。
稍稍醒过神的丁娟娟,嗅觉也一同恢复了,她开始追问车辆带着的味道。
车辆当然死也不能承认味道的真实来源,他只能胡编一通。
“我也是在走路的时候摸到了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死人,等上去看看才能知道是什么。”
对丁娟娟来说,这个时候大概没有什么能比那个骷髅更可怕的了。
跌跌撞撞走了一阵,感觉上应该离那个死人有点距离了,车辆提议停下来。
“现在你可以打开打火机了,咱们找找方向,好继续往外走。”丁娟娟说话的时候,已经平静了许多。
只是她这番话说得毫无意义。
肥皂泡总得被戳破,这个时候车辆不得不说了:“打火机掉了,我找了半天没摸着。就是因为没有打火机了,我才找不到回去的路,费了这半天的事。”
车辆说得很平静,可丁娟娟听了马上哭出声来:“那咱们怎么办?是不是出不去了?咱们连路都看不到了,还怎么往下走啊?”
她哭得车辆心烦,但他也不好什么,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她慢慢哭。
她哭的时候,车辆心里在想:“咱们身体里的水分越来越少了,你居然还这么浪费。”
她要是扑到自己的怀里哭倒还好,弄不好还能蹭几滴眼泪喝,现在这样哭,全抹手上了。
丁娟娟的哭声越来越小,终于停止了。
车辆觉得是时候把自己考虑好的想法告诉丁娟娟了:“现在咱俩要是往外走,很难走出去,还会白白消耗体力。我想了想,咱们就别动了,在这里等他们来营救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咱们的。”
丁娟娟大概也走累了,听了车辆的话,她也扑通一屁股坐了下来。
沉寂了好一会儿,丁娟娟突然发问:“你说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这突然的问话,让车辆打了个激灵。
“这我还真说不好。”
“那你说如果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会不会也像那个人那样。”
车辆打了第二个激灵。
呆了半晌,他才回应道:“那可不会,一会儿家人就会找咱们来的。”
“可是那个人,难道没人找他吗?”
“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不能乱说。何况他是一个人,无依无靠,咱们是两个人,跟他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丁娟娟问。
这还真把车辆问住了。自打掉下来以后,过了多长时间他就不知道了,之后又瞎摸了半天,更是没有时间概念了。
他没法说,只好提个建议:“为了节省体力,你不如睡会儿。有什么情况我叫你。”
第一〇三章 折断脚筋
把车辆和丁娟娟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失踪两天以后了。
据后来车车描述,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尤其是车辆,身上还散发着扑鼻的异味。意识模糊中他还不忘喊叫:“别碰我右手,脏”
丁娟娟身上的脏劲,只比车辆好点有限。
找到俩人,还多亏车爸和丁爸。
车爸大名车轴,是工厂世家,对这个废弃停车场很熟,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停车场附近有一个地道通风口。当年挖这个锥筒形的通风口,他还是参与者。
丁爸是搞技术出身的,拿出一个灵敏的声波探测仪,从洞口吊下去,探测到了里面微弱的声音。
几名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从通风口垂下去,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搂在一起的车辆和丁娟娟
这次行动,除了救上了车辆和丁娟娟以外,还帮助工厂了结了一桩历史疑案。
就是那个把丁娟娟吓坏的遗骨,经查证,是位有名有姓的失踪者,多年前因为什么原因突然不知所踪,等于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据后来下去清理遗骨的工作人员说,死者的姿势十分安详,除了头部被丁娟娟无意触碰到后,稍有些歪斜外,整个身体都处于自然状态。
可以想见,做出如此决绝行为之时,其人一定早已心如死灰,而在万念俱灰之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必然也曾经历了内心巨大的痛苦、冲突与煎熬
只是别人都永远无从知晓了。
车辆还好,此次遭遇,他主要是外伤,左脚的跟腱摔断了。那也就是为什么当时他并没有感觉剧痛的原因。因为跟腱上神经少,痛感不明显。
如果说跟腱你觉得有些陌生,那么叫它的另一个名字,你就会觉得熟悉很多,而这个名字在古代和黑社会那里用的很多:脚筋。
挑脚筋,就是用刀把跟腱切断。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后脚脖子一凉?
跟腱就像是附在脚后跟上的一根弹簧,让人可以正常行走。
挑断一根脚筋,走路就会一瘸一拐,断了脚筋的这条腿只能拖着走。
挑断两根脚筋,那就寸步难行了。
咱们的古人老祖宗,治骨伤是一绝,胳膊腿断了这类的跌打损伤,治起来轻而易举。唯独对脚筋断了没有办法,但现代医学可以通过手术把它接起来,功能可以100恢复。
车辆被救出来后,休整了几天,就做了跟腱修复手术。
丁娟娟从那么高摔下去,因为有车辆这个大垫子垫在下边,所以奇迹般地没有受任何外伤。
但她心理上受到的惊吓非常大,而且很长时间难以恢复。
而这个伤害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她中考没能考上本来十拿九稳的当地最好的高中,最终也影响到她没能考上梦想中的交大她爸爸的母校。
这次出这么大的事,由头在车车,当然还有那个淘气的小伙伴小铁子。
对女儿从不动手的车爸忍不住打了车车,在见到小铁子后,因搂不住火也打了他两个耳光。
这么一个贼头贼脑的小痞子,居然把自己美丽的女儿招得五迷三道,还差点搭进两条人命去,包括自己的儿子,这让他又恼火又丢脸。
丁爸竭力阻拦他打孩子,并劝慰他,甚至还提醒他,是不是要给女儿车车一个上高中的机会。
车爸有所醒悟,但倔强的脾气让他只能暗示女儿,自己希望给她一个机会。
但这个时候看来已经晚了,同样倔强的车车定了“三个坚决不”的原则:坚决不再理小铁子,坚决不再旷课,坚决不考高中。
伤心的小铁子开始的时候,还坚持每天给车车带武侠书。
车车看也不看一眼。既不看小铁子,也不看武侠书。
不屈不挠的小铁子,在坚持了很长时间以后,终于绝望了,他从家里的书摊上拿了一书包的武侠书,放学以后,他跪在车车每天必经的路上,在车车出现的时候,他一把火把这些书全部烧成了灰。
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了要长好,得一百天,跟腱断了动手术也得一百天才能好。但跟腱恢复又有个特殊的点,就是打上绷带以后,有相当一段时间,特别怕复断。
筋跟骨头不一样,跟腱手术之后为了保持恢复后的弹性,采取的是绷直脚面的固定方式,也就是让缝合后的跟腱处于完全收缩的最短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没有扶稳,让伤腿点着地,大概率会出现复断。
这个阶段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家,医生的要求都是绝对卧床,杜绝一切让伤腿触地的可能。
车辆哪是闲得住的人啊,这种清规戒律怎么能束缚得住他?
医生让拄双拐上厕所,他就非一蹦一跳去。结果脚下一滑,身体不稳,眼瞅着伤腿脚触地。幸亏他个子大,胳膊长,在脚触地前的一刹那扶住了远处的墙,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出院回家休养,至少还得有一个月的时间打着石膏,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这一个月千万忍着不要下地。
医生还特意跟车辆说:“我从医院送出十个打石膏的,至少得有一到两个回炉的,这复断率得有10到20。我不希望你在回炉的这里面。”
坐在轮椅上的车辆自信地说:“一个月以后我准时来拆石膏,中间绝对不会来麻烦你。”
这话可是说起来容易呀。
丁娟娟恢复上课后,又和车车一起上学放学。
两个美丽的女孩没想到,麻烦就要降临到她们头上了。
不知从哪来的几个没尝过车辆厉害的小流氓,那些日子天天跟踪车车和娟娟。
开始几天,车车和娟娟觉得,他们顶多耍几天无赖就完了,没想到骚扰一天天变本加厉。
那只落在平阳的虎车辆同学天天坐在床上,除了练俯卧撑,就是练仰卧起坐,再没别的事干。
看他这副样子,车车也没敢把实情告诉他。
直到有一天,那几个小流氓把车车拦下不让回家,丁娟娟奋力挣脱他们才跑了出来。
她想都没想就直接闯进了车家,把十万火急的情况告诉了正在家里练块儿的车辆。
车辆一听怒目圆睁,拽过轮椅,就扑了上去。
第一〇四章 难兄难弟
见车辆这样就要出去,丁娟娟吓坏了,想拦却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车辆推着轮椅就出了门。
既然拦不住,干脆就帮他一把,丁娟娟伸手在后面推起轮椅来。
如果车辆是以往的状态,根本不用让她担心,那活脱脱是武松的架势。
可现在这样
不过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尽快赶到现场最好,毕竟车车还在危险当中。
“车大哥,不好了,他们要把车车带走!”丁娟娟焦急地喊。
果然,远远看去,几个人正拥着车车往远处走,隐约还能听见哭喊声。
车辆一见急了眼,忘了自己的腿,就要往起站,这才想起自己站不起来。
他声嘶力竭地冲丁娟娟吼:“快一点推,赶快追上他们!”
丁娟娟都快喘不上气了,可轮椅跑得能有多快?
见速度起不来,车辆急中生智,冲越走越远的那群人大喊起来:“你们给我站住!都给我站住!”
那帮人似乎没听到,或者根本没理会,继续往远处走去。
车辆一把脱下右脚上的那只鞋,抡圆了胳膊向那几个人扔去,正好砸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这一下,还真把他们叫停了。一帮人齐齐转过身来,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车辆。
车辆看到其中两个人正架着一脸惊恐的车车,而车车看到车辆后,眼睛和嘴巴瞬间张得老大。
丁娟娟已经推不动了,速度明显慢下来,车辆轻轻对她说:“这个速度可以,稳住,就这样往前走。”
这个时候,丁娟娟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车车的表情,以及那几个流氓凶神恶煞般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先是胳膊开始发抖,然后腿也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她控制不住自己,但好在还能一直往前推轮椅。
她能听见车辆粗重的呼吸声,也看见了车辆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跟车家兄妹同进退共生死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反而增添了勇气,胳膊腿似乎也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其实这会儿最紧张的还是车辆,毕竟他现在今非昔比。
打个比方说,他的腿脚不只是不方便,更是极为脆弱,相当于一条玻璃腿,不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给他裹乱。
但为了救妹妹,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这条腿也比不上妹妹的安危更重要。
那个被打中头部的家伙,拾起了刚才车辆扔过来的鞋,瞪着凶恶的眼睛看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瘫子。
坐在轮椅上,车辆外形孔武的优势全无显现,看不出有多高,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病号。
那几束恶狠狠的眼神开始流露出困惑,他们想不通这个瘫子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送上门来。
看上去距离差不多了,车辆低声命令丁娟娟:“就停在这里。”
拿着鞋子的那个家伙几步上前,站在车辆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刚刚打了自己一鞋的瘫子。
“把这鞋扔过来干嘛?是给我的吗?”他阴阳怪气地问车辆。
车辆露出一脸的不屑,都没正眼看他,冲着两个架着车车的家伙说:“哎,你俩那是干嘛呢?把人家小姑娘放开!”
啪的一声,鞋底打在了车辆的一侧脸颊上。
车辆这才把眼神回到他面前的这个家伙脸上。
停了一下,他突然把一口带血的吐沫,一点没糟践地吐到了这个家伙的面孔上。
这下可把这个家伙激怒了,他抹了一把脸,抡起鞋劈头盖脸地打向车辆,车辆没别的办法,只能抱着头左躲右闪,可困在轮椅中,他也无处可逃。
丁娟娟见了,急得大声哭叫。她能做的,只是借着车辆的劲让他少挨几下打,但实际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车辆好容易腾出一个空档,看着距离合适,他收起右腿,对准那人的裆部,用足力气狠狠地蹬了过去。
只听那人一声惨叫,摔出去好远,那只鞋也扔到了一边。
显然,车辆的还脚激怒了他们,就连那两个一直扯着车车的人都松开了她。
车辆看见他们有人掏出了匕首,有人从腰间解下了钢丝锁,还有人的手上戴上了带尖刺的金属套,便对身后的丁娟娟说:“你赶快退到一边去,跑得越远越好。”
然后他又对站在他对面惊慌失措的车车喊:“车车你还等什么,赶紧跑啊,还想在这等死啊!”
见车车和丁娟娟远离了,车辆一阵欣慰,接下来他就准备跟他们拼死一搏了。
就在几个人向他逼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身下的轮椅被人向后扯,这让他觉得很奇怪,正要回头,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身后跳到前面。
他定睛一看,是妹妹的同学小铁子。
“哥几个,能不能不动手?这是我大哥,劳哥几个放我们一马。跪谢了。”小铁子的声音尖尖的,但调门很凌厉。
“这孙子是谁呀?”有人问。
“像是三角地卖书那家的小子。”
“这也是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筋头巴脑的小铁子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声不吭,赤手空拳地挡在车辆前面。
“今天这架打得真不过瘾,一个瘫子,一个矬子,传出去都丢咱们的人。”
“一个不够打,再来个凑数的,也算对得起咱哥几个动回手。”
“今天这俩混蛋坏了咱的美事,一定得让他们见了血。”
见到这个架势,车辆知道凶多吉少。他不希望小铁子来凑这个热闹。
他不喜欢小铁子这个家伙,甚至挺讨厌他,而这个时候他跳出来帮助自己,让车辆很感动。
但问题在于,这个干巴瘦的小家伙凑上来,不但帮不上忙,再让人打出点好歹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车辆想把他扯到一边,但够不着。
他已经想好了,一旦动起手来,他自己的这条伤腿就不管不顾了,爱断不断,只管把眼前的这帮家伙收拾了再说。
他有武器,就是他的轮椅。
第一〇五章 跟我走吧
车辆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起身,好抡起轮椅来劈向面前的这帮流氓。
马上就要动起手来了,眼前挡着自己的这个小个子会碍手碍脚,先得让他闪到一边去。
车辆正要喊那小子让开,却见他两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各多了一件家伙。
车辆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他飞速冲向那伙人,两手飞快地抡起来,手里的家伙呼呼作响,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才排好的阵形立时乱了。
接着传到车辆耳朵里的,就是家伙和家伙的碰撞声,以及人挨打的惨叫声。
从车辆的角度看上去,小铁子的架势简直帅呆了,瘦小的身形灵活得像是大闹天宫里的孙悟空。
尤其是他手上那两个家伙,快得让人很难看清是什么东西。
车辆也是打架好手,知道赤手空拳打该怎么打,手里抄着家伙打又该怎么打。
刚开打,看着对方都拿着血了呼啦的凶器,他为小铁子捏把汗。
打起来了,他见小铁子没处下风,又担心小铁子手上没准头打出事来。
等打到这一会儿,他放心了,因为他看出小铁子是在用心用脑打。
抄着家伙打架,风险非常大,闹出人命的往往是这类打斗。
毕竟,能用拳头打死镇关西的,也就鲁达鲁提辖,能直接捶死大虫的,也只有武松武二郎。只要不是冲着要害使阴手,一般不大容易出人命。
但抄家伙就不一样了,别说是弹簧刀匕首三棱刮刀这种带尖的,就是拿块板砖举个棒子,打中了要害一样玩完。
早几年“严打”之前,玩闹们打斗打得狠,见血是稀松平常的,时不时的就得扔条命进去。
“严打”中抓了一批毙了一批,打架不但立马少多了,操作起来也“文明”多了。
车爸因为车辆打架训他,常说他幸亏晚生了几年,要不,按他这个性格,没准什么时候就被弄起来了。
车辆当然不服,他认为自己是伸张正义,打抱不平,打的都是听不进人话的混蛋。
所以,打归打,分寸他还是懂得该怎么把握的。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看小铁子收拾那帮流氓,车辆瞧的是门道。
这会儿总算看清了,小铁子两只手上各执了一副双节棍。
他之所以说小铁子是在用心用脑打,是因为他看出来,在开打之初,小铁子着力在打对方手里的武器,并不注重打人。
那么多人打他一个,一个不留神被家伙扎中,后面的一切就无从谈起了。
那帮流氓看来也是依仗人多势众,没太把小铁子当回事,只站成一个扇面,让他后背妥妥的只有坐着轮椅的车辆。
这个场面对孤身一人的小铁子非常有利,不用劳多大神,也没有太大危险,就把这帮家伙手里的东西全打飞了。
接下来小铁子就撒欢了,这也不用车辆操心,因为他明明白白知道该往哪里打。
打脚面,打踝骨,只要打着,人就得坐在地上捂脚,一时间很难站起来。
打手,打胳膊肘,只要梢着,人就乖乖退一边去了,打肿的手连拳头都握不住,打痛的肘尖直不得弯不得的,哪里还敢恋战。
再就是抽屁股了,这更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照准了狠抽就是了,打中了只有疼的份。
车辆看着小铁子抡圆了双节棍,狠狠地抽在某个家伙的屁股蛋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啪声时,就好像他自己出手打人一般痛快。
正打着,忽听有人喊“警察来了”,有几个小流氓撒腿就跑,其余跑不动的,只能或坐或蹲呆在那里。
又是一眨眼的工夫,小铁子手里的两副双节棍不见了。
这回车辆看清了,他是掖到了他的腰里。
看警察来了,小铁子主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车辆也假模假式地用手抱着头。
警察走近,一脸不耐烦地对车辆说:“你在这儿捣什么乱?靠一边去。”
车辆赶忙放下手,自己推着轮椅靠边了。
警察用警棍指着远远近近的那几个流氓,让他们都过来,并照小铁子的样子做。
警察问的也简单:“刚才是不是打架了?”
众人异口同声:“是。”
警察问:“谁跟谁打。”
“我们跟他。”
“我跟他们。”
警察看一眼蹲了一地的人,稍稍有些诧异。
“你们打架动家伙了吗?”
“我们没有。”
“我也没有。”
两边都猴精猴精的,全知道动没动家伙性质不一样。
警察再扫一眼众人,还真没见红,尤其是那个一打多的小瘦猴,除了看上去脏点,浑身上下清清爽爽,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
“真的没动家伙吗?”警察追问道。
“真的没有。”
的确,他们手里的家伙全让小铁子给打飞了。
调查了解清楚了,警察开始训话:“今天你们打群架,被群众举报,影响很坏,性质恶劣。念你们没拿家伙,今天就这么着了。下回再让我们逮住,可没有今天这么便宜。哎,那位残疾人,你是怎么回事?不老实在家呆着,在这凑什么热闹?”
坐在轮椅里的车辆显得比当事人还兴奋,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也被训问。
车辆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是受害者,是受害者之一,还有一个姑娘呢,那是我妹妹,被他们欺负了,他们还要把我妹妹带走。你说我能答应吗?于是拖着我这条残腿就来了。多亏了这个小伙子,出手帮了我们。”
车辆边说边指指还蹲在那里的小铁子,用眼神示意他起身,小铁子心领神会,大模大样地站起身来。
警察想训他,却听车辆继续说道:“他不顾安危,见义勇为,跟这几个歹徒搏斗,救下了我妹妹和我。这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而是好人出手搭救被坏人欺负的老弱病残。”
小铁子听完,一个劲儿地冲警察点头,表示赞同。
“要真是这样,你们几个就不能走了。”警察冲那几个抱头蹲着的小流氓说,“那就跟我们走吧。”
第一〇六章 初闻高铁
小铁子的这个祸还是闯大了,毕竟得罪了“道上的”。
家里怕有危险,初中毕业证还没拿到,就把他打发出去了。对外说是跟远房亲戚一起去南方做生意了。
车辆本想谢他一回,即使不能一起吃个饭,好歹送他点东西也行呀。
车车也觉得之前对他有点过了,心想如果小铁子再给她书,她一定会收下的。
但等要找小铁子的时候,他早已经离开了,谁也没再见到他
“我最恶心的样子,丁娟娟见过。她最脏时候的德性,我也见到过。可都比你当油猴的时候要脏多了。”
武文杰这才知道,车辆所说的“过命的交情”指的是什么。
没想到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丁娟娟,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令人恐怖的遭遇,而且还是和车辆一起经历的。
正上着班,武文杰接到了丁娟娟的电话。
丁娟娟要跟他商量一件新鲜事。
丁娟娟告诉他,职校正在探索搞“开门办学”,想通过“三个一”活动,聘请一些校外辅导员,帮助学校拓展视野,提升教师和学生的水平。
什么叫“三个一”呢?就是聘来的辅导员,每年要捐一本专业书,要讲一堂专业讲座,还要参加学校组织的一项活动。
丁娟娟邀请武文杰担任这个辅导员。
丁娟娟主动来找自己,让武文杰有些小得意。
因为没有合适的鞋,担心无法参加足球赛,他还正有点苦恼呢。
既然这样,踢不踢球倒也无所谓了,担任这个辅导员,也可以时不时地进出职校,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陈主任那犀利的审查。
他当场应了下来。
“那你得先捐本书。那本书还在吧?可以用它来捐。”丁娟娟提议。
“确实,正好物尽其用了。”武文杰心想。
“那我下午抽空把书给你送过去。”他告诉丁娟娟。
“你不用给我拿过来了,杨老师负责收捐赠的书,你直接给他好了。”
武文杰倒是不烦见杨老师,但他更希望有机会再见丁娟娟一面。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九次见面了。
这自然难不住他。
“我还得先找你一次。那天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我拿走的是有你签名的书,不是我新买的那本。你是不是没有发觉?我要把有你签名的书捐了,反倒不合适了。”
丁娟娟还真没发觉:“真的吗?我都没有注意到。当时乱哄哄的,只顾说话,谁也没注意。那本书后来我还用过几回,就没注意把书弄错了。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是先过来吧,咱们当面把书换好。”
走在职校校园里,不出武文杰所料,又看到了那位陈主任。
说也奇怪,武文杰越看她越顺眼。
见到武文杰,陈主任故作神秘的问:“小武啊,你这又是去找杨老师吧?”
武文杰大大方方地说:“不,我去找丁老师。”
陈主任笑眯眯地挤挤眼睛:“快去快去,丁老师那里现在没人。”
武文杰心里暗自好笑,当初这位陈主任像防贼似的防自己,满脸冷若冰霜,现在看来是接纳自己了,恨不得当个内应。
武文杰晃晃手里的书:“我先跟丁老师换本书,然后把书捐到杨老师那里。”
陈主任大概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忙说:“正好,杨老师也在,他那里也没人。”
这陈主任的心操的可真碎,满校园里里外外的人不够她盯的。
听完武文杰道谢,她晃着美滋滋的背影走了。
跟丁娟娟换完书,丁娟娟问他讲座想讲什么主题。
武文杰不假思索地说:“我最擅长的是讲柴油机,讲内燃机车也将就,如果讲电力机车,我只对受电弓有点研究。不过那方面,你可以找设计科的王卫彤他们了,他们正在搞。”
丁娟娟听了摇摇头。
武文杰有些纳闷:“不讲这些,那还能讲什么?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你听说过磁悬浮列车吗?”丁娟娟问。
“没有听说过,那是什么?”
“咱们现在的火车车轮和轨道是接触的。磁悬浮列车的运行,简单说就是车轮和轨道不接触,利用磁力来运行。”丁娟娟解释道。
“这是科幻吧?”
“现在已经不是科幻了,就在最近这几年,好几个国家都在进行试验,人家的试验车都跑起来了。”丁娟娟肯定地说。
“你让我给大家讲磁悬浮?”武文杰摸不着头脑。
“那倒不用,我也是才看到一些这方面的资料,给你介绍一下。我倒是希望你能讲讲高速铁路的发展,重点讲讲技术上更成熟的动车组。”丁娟娟说着,拿出一沓印得不怎么精致的资料。
“看你能不能准备一下这个内容。”她把资料递给武文杰。
武文杰接过资料,上面的四个大字“高速铁路”吸引了他的眼光。
“这是我最近从我爸爸那里收集到的一些资料,是讲国外这几年高速铁路特别是动车组发展的。你拿回去看看,消化一下,结合咱们厂的实际情况,还有你的具体工作,给大家展望一下。”
这是武文杰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这个词,“高速铁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职业生涯,将会跟这个词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你看咱们的车,无论是客运还是货运,跑起来最快速度才每小时100多公里,你看人家的这个动车组,时速200多,已经跑了好几年了。”
武文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时速200多?具体是多少呢?”
丁娟娟指了一下资料,说:“上面写着呢,270。”
“我的天哪!”武文杰惊呼道。“他们在技术上是怎么实现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个资料里的数据有限,就是个科普性的东西,你开的讲座,给大家讲讲这方面的情况,让大家了解咱们这个行业未来发展的方向是什么,主要是扫扫盲,他们一定愿意听的。”
换书的时候,武文杰怕再弄错,反复看了好几遍扉页,确认无误了才把那本新书拿走。
把书交给杨老师,杨老师让他做个登记,说这个公益阅览室要把捐书人的姓名都留存下来。
登记完武文杰正要走,杨老师叫住他说:“还有一项内容呢,就是你还要参加我们的活动。我们组织的活动是时代列车,是个既拼体力又比团结协作的集体项目。原来我一直当火车头,你来了这个火车头就让你当吧。”
这当然没问题。尽管他不知道这个火车都该怎么当,但既然杨老师能当,自己比他年轻力壮,更不成问题。
“咱们这个活动也需要训练呢,具体的时间回头通知你。你再跟我过来一下。”
他带武文杰到隔壁的小屋,一进屋,武文杰的眼睛顿时亮了。
第一〇七章 时代列车
屋里有两个大纸箱,一个纸箱里装满了鞋盒,另一个纸箱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塑料袋。
“参加我们的活动得有行头,这里是运动鞋,那边装的是运动服,你根据自己的号挑一下。”杨老师对武文杰说。
“我的怎么会有我的”武文杰感到有些好奇。
“你是我们的校外辅导员呀,而且要参加我们的活动,算是我们的队员呢,当然有你一份啊。这是丁老师出去采购的,质量不错,也很好看。小武,你体型这么好,穿上一定帅气,赶紧选号,选好了穿上试试。”
直到晚上进了宿舍,武文杰还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这身运动装实在是太棒了
红白相间的运动服,合体得就好像长在他身上一样,把他带着肌肉的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
而尤其让他感到兴奋的,是那双运动鞋。
那天他想买的那双运动鞋,跟这双比起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庆幸那天没有买那双胖得像鲶鱼一样的运动鞋,像自己这么好的脚型,穿在那种鞋里简直是暴疹天物。他自恋地想。
他先光着腿试穿这双鞋,从膝盖看下去,匀称修长的小腿,紧致的脚踝部,配上这双轮廓清晰的运动鞋,简直不能太性感。
他再把运动裤换上,收紧的裤腿卡在脚踝,与运动鞋搭配得浑然天成。
趁着宿舍没有人,他把这双鞋捧到自己的嘴边吻了又吻。
吻完,他笑嘻嘻地对歪在地上的那两只劳保鞋说:“不许吃醋哦,你们是我老朋友,它们是新朋友,老朋友可要欢迎新朋友的。”
话虽这么说,现在让他去吻那两只“老朋友”,好像也有点勉为其难了。
其实运动鞋和运动服带给他的开心只是一会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尽管并不是很急的活,他也要开始考虑了,那就是准备讲座的事。
他拿过丁娟娟给他的资料慢慢翻看,资料让他特别震惊,也多少有些失落。
上面有几张照片,由于复制的效果并不好,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但还是能看出国外高速动车组列车的大致模样。
跟国内那种外形方方正正的车头比起来,国外的动车车头明显不一样,看起来就像一枚子弹头,有着漂亮而流畅的线条。
武文杰从资料里发现,有种动车组的动力系统居然是燃油涡轮发动机,时速超过了300公里。不过之后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还是被电力动能所取代。
这就是说,使用柴油发动机,也能让火车的速度跑过300公里。
虽然高铁离自己还很远,但柴油机的涡轮增压技术还是引起了武文杰的关注。
他希望借助准备这次的讲座,自己能在专业上多学一些东西。老七在电力机车研发方面突飞猛进,自己在内燃机车领域也不能落后啊。
小小的涡轮增压技术,竟能让发动机产生如此大的功效,确实了不得。
而作为“时代列车”的“火车头”,武文杰脚上的这双新运动鞋,就是他的涡轮增压装置。
“时代列车”是铁路工厂的一个传统体育项目。一般每组10个人左右,排成纵列,每个人用手扶住前边人的肩膀,打头的人相当于火车头,手举一面旗帜,这样构成一列“时代列车”。
几个组分别代表几列列车,同时起跑进行比赛。
各“列车”必须在规定的跑道内跑进,不得跑出各自的跑道,“列车”不得脱节搭在肩上的手不得脱开,以“列车”整体抵达终点的时间为准,看谁先到。
练习的时候,杨老师主动说他当车尾,让武文杰当车头。
丁娟娟说,头一节车厢也很重要,她的运动素养好,就当仁不让了。
说实话,武文杰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这种群众体育活动他只是来厂后见过,从来没参加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突然当起了“火车头”,还真有点诚惶诚恐。
好在有练习,一回生二回熟,看上去技术并不复杂,关键还是大家齐心协力,体现出集体的力量来。
预备开始
武文杰手举红旗,迈开大步往前冲。丁娟娟没留神,手还没攥紧他的肩膀,就让他跑出去了。
武文杰自己竟然没察觉,手里挥舞着小旗,脚上是那双“涡轮增压”的新运动鞋,吭哧吭哧往前跑。
直到后面的“车厢们”一起大喊,才把他叫住。
他不好意思地独自跑回来。
丁娟娟忍不住拿他打趣:“小武,你在前面看到什么了,那么着急往上赶”
武文杰摇着头说:“我的感觉太不灵敏了,车厢没挂上,竟然没发觉,只顾自己跑了。”
后面有人开玩笑说:“丁老师,你揪着他俩耳朵,感觉就灵敏了。”
武文杰听了,顺势把耳朵探过去。
丁娟娟见了,把脸微微一板,嘴里轻轻说了句“讨厌”。
武文杰赶紧直起身子,端端正正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感觉丁娟娟的两只手落到了他的肩头,并轻轻地揪起了他肩上的运动服。
哦,“挂车”是这种感觉。
负责发令的老师发现了武文杰没有经验,便对他说:“发车之前,你要回头看一眼,是不是所有的车厢都挂上了。确认都挂好了,你再把旗子举起来,示意大家准备出发。跑的时候,一定要体会肩膀的感觉。”
“知道了。”武文杰点点头。
第二次发令,武文杰又出发了。刚一动起来,他就感觉肩膀上有后拉的力,那是丁娟娟的一双手给他的。
他向前跑着,脚底下的感觉特别好,完全不同于他赤脚跑,也同他穿球鞋跑的感觉根本两样。
踏在地面上,如同有弹簧,推着他往前冲。
他越跑越起劲,尽管丁娟娟的手拽得他肩膀疼,但他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往前猛跑。
忽然,他觉得丁娟娟拉他的力不对了,向后猛扯的劲瞬间没了,他脚底下一个拌蒜,身体猛的扑向前面,失去了平衡,接着后背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那是丁娟娟摔在他身上了。
第一〇八章 时代动车
武文杰的讲座非常成功。他讲的主题就是动车组和高速铁路。
这个时候他还没亲眼见过动车组,只是从丁娟娟给他提供的资料中,了解到当时国外高速铁路的宠儿动车组的有关情况。
如果没有练习过“时代列车”,他恐怕还讲不了这么生动。受到“时代列车”的启发,他把很有可能比较枯燥的一堂课,讲得兴趣盎然,笑声不断。
传统的火车其实不像“时代列车”,为什么这么讲?因为它的动力只有一个,就是火车头,其他的车厢没有动力,只是跟着跑。
这就好比武文杰当“火车头”,就他一个人使劲,别人只是被拖着往前挪,传统的列车就是这样。
而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呢?武文杰在前面跑,紧跟在他后面的丁娟娟迈着矫健的双腿也在跟着跑,后面的每个人都自带动力,紧随前面的人向前飞奔。
“呀,原来动车组每个单元都有动力啊?”听了武文杰的讲解,学员惊呼。
这可大大颠覆了他们对传统火车的认知。
“据我所知,还不是每个单元都具备动力,因为没有那样的必要,但它的动力绝不仅仅限于来自车头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咱们的时代列车,其实叫时代动车更为合适,因为构成时代列车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动力单元,而不是只被领头的那个人拖着跑。”
武文杰是个细心的人。练习“时代动车”时,他只在开始的时候,因为缺乏经验摔了几跤,让自己和紧随其后的丁娟娟摔得擦破了皮,但很快他就摸着了其中的规律。
跟真正的列车运行一样,“时代动车”比的是快,但它的前提是稳。如果因为前快后慢跑得脱节了,或者前慢后快顶得翻车了,或者因为中间步调不协调而相互绊脚,都会造成失败。
没有稳,就谈不上快。当然,你太四平八稳了,跑不起速度来,同样也没有意义。
让武文杰当“火车头”,他就绝不满足于不但自己跑得好,他还要整个队都跑的好。他要打造一个系统。
全队的10个成员,加上每个成员的能力素质,共同构成了这个“时代动车”系统。
一个木桶的盛水量取决于构成木桶最短的那块板。要打造的这个“时代动车”系统也是一样的道理。
别的队在一遍遍地训练,武文杰这边却不慌不忙。
他在干嘛?在量腿长,量步幅,量步伐频率。
数据出来,往表格里一输,系统的短板一目了然。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先挑出最短板的峰值,也就是步幅最小的最长能迈多远,频率最低的最快能达到多少,等等。
然后把所有人的步幅和频率,统一调到短板的峰值。
系统完成。
别的队练十遍八遍,他们不过只练三五遍,甚至还要少。
别人练得苦,他们练得巧。
武文杰带队所需要练习的,并不要求每个人都达到极限,而是所有的队员都实现同幅同频运行。
这样一来,全队中真正稍感吃力的只有个把人,对于绝大多数成员来说,要做的只是协调和控制,而不是拼命。
有位女队员的爱人在其他单位的队伍中,据可靠消息,人家练习的次数是他们的五倍以上,赛前志在必得。
这位队员在家平时就被爱人“压迫”惯了,双方一对照赛前训练的次数,她又被爱人奚落了个狗血淋头。
比赛前一天,这位队员忧心忡忡地问武文杰,能不能多练几回,争取个好成绩,好让自己在家找回点面子。
武文杰鬼鬼一笑,问她爱人在家最不喜欢干什么。
回答说是洗碗。
武文杰给她出主意:“咱们的训练不用加码,这样就行。你回去可以跟你爱人打赌,就赌洗碗吧,当然还可以加上别的,你自己定。万一你输了,以后每天我到你家去洗碗。一言为定,不去是小狗。”
看着武文杰自信的样子,这位女队员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
武文杰的训练没加码,女队员的“赌注”倒是加了码。
赢一级,连洗一个月碗。
赢两级,再加给对方洗一个月洗袜子。
赢三级,再加给对方洗一个月内裤。
结果,女队员爱人他们队不幸在小组赛上,因为前后脱节而折戟沉沙。
武文杰带领的职校队顺利翻越小组赛。
女队员兴奋地跑过来跟武文杰来了个拥抱,说她爱人要洗一个月的碗了。
在一旁的丁娟娟头发一甩,把脸别了过去。
趁没人的时候,丁娟娟沉着脸悄悄问武文杰:“咱队要是输了,你当真去他们家洗碗?”
武文杰嬉笑着答道:“没有金刚钻,我不会揽瓷器活。我有把握的。”
果然,预赛又顺利过关。
这回那位女队员倒没敢跟武文杰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对他说:“武老师,太好了,我这个月的袜子又有人洗了。”
在武文杰身后的丁娟娟轻轻翻了个白眼。
武文杰听见了,心里涌起一丝得意。
决赛全是强队,其它几个队的队员看上去个个人高马大,俨然专业运动员的样子。
只有职校队这边,队形看上去很亲民,很接地气。
那位女队员的老公跑过来,他分明不是给自己的爱人打气的,而是过来说风凉话的。
“你们就认输吧,”他指着自己老婆的腿说,“你看你那个腿,才有别的队队员一半长。人家才配叫时代列车,你们不叫时代列车,叫”
话没说完,被女队员把话头抢去:“对,他们叫时代列车,我们叫时代动车,谁快谁慢还不一定呢。”
这话传到武文杰的耳朵里,他乐得转过身来想插句话,却见不远处丁娟娟那微妙的表情,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这位女队员,也是职校的老师,不但听过自己的讲座,而且还真听进去了。
那位老公没听太明白,还想说几句挤兑妻子的话,被丁娟娟的吆喝声打断了。
“没事的人都让开,都走远一点,我们的时代动车要出发了。”
第一〇九章 再获犒赏
当然,在决赛当中,“时代动车”的表现远好于那几列“时代列车”。
职工学校队荣获冠军。
那名女队员兴奋地过来跟武文杰击了一下掌,并开心地说:“这回连我的小内内也有着落了。”
丁娟娟高兴得忘乎所以,这回没有计较那名女队员,还主动跟她击了一下掌。
面对武文杰的时候,她用眼神和微动作示意想要个拥抱。
武文杰看明白了,张开两只胳膊,迎向走上前来的丁娟娟。
丁娟娟没有犹豫,带着欢笑扑进了武文杰的怀中。
一股熟悉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让武文杰的胳膊有种酥麻的感觉。
他只让丁娟娟在自己怀里停留了不到三秒钟,便又重新打开双臂。
丁娟娟乖巧地抽身,脱离了武文杰的怀抱。
她似乎仍不尽兴,又举起双掌示意与武文杰击掌。
武文杰迎着她的双掌,连击了三次。
在与丁娟娟擦身而过,去与其他人庆贺时,武文杰又不失时机地用胯部轻轻顶了一下丁娟娟。
丁娟娟回手在他后腰上拍了一下。
在武文杰的精心组织下,这次的时代列车,不,时代动车比赛,赢得太轻松了。
队员们觉得没有费太大气力,几乎是身不动膀不摇地就把冠军杯领了回来,着实感觉很爽。
忙活完了,武文杰打算回车间,被丁娟娟拦下了。
“先别走,跟我回趟学校。”
武文杰摸着规律了,这很可能意味着,又要发纪念品或是奖金了。
他也不问,跟着丁娟娟往过走。
果然,丁娟娟叫他来是领奖金的。
趁着丁娟娟做奖金单,武文杰把还没来得及拆的一封家信拿出来看。
上回给家里买的两双鞋收到了。按他的想法,一双给爸爸,一双给妈妈。
两双鞋的号都偏大,武文杰当时着急买,主要是因为看它便宜。
而对于爸爸妈妈来说,几十年来从来没有穿过那么好的鞋。号大点就大点吧。
家里的信上说,虽然爸爸的那双鞋大点,但还能穿,而给妈妈那双鞋大得太多了,实在穿不了,她就给弟弟穿了。
这样说来,妈妈依然没有鞋。
看了信,武文杰的心里难受了好一会儿,直到丁娟娟让他签字拿钱。
“怎么这么多?”武文杰看着奖金单,惊呆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30元。
他的样子把丁娟娟逗乐了:“这还多,我们还怕你嫌少呢。里面包括你的讲座费和参加活动的补贴。”
有了这笔钱,武文杰就从容多了。他决定立即去给妈妈买一双合脚的鞋。
他问丁娟娟的脚有多大?
丁娟娟说是38码。
武文杰乐了:“一会儿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替我妈妈试一下鞋。”
看得出来,丁娟娟很乐意帮他这个忙。
丁娟娟说她知道一个不错的鞋店,待会不妨上那儿去选购,物美价廉,就是稍微远点。
武文杰说:“远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多跑两步路嘛,就当锻炼了。”
丁娟娟推荐的鞋店还真不错。品种多不说,价格还真不算贵。
最主要的,还是武文杰手里有硬货了。
挑来选去,武文杰对那双14块钱的女式棉皮鞋比较中意。
丁娟娟秀气白嫩的双脚伸进鞋去,大小刚刚好。
“感觉怎么样,舒服不舒服?”武文杰问丁娟娟。
他也是才知道不久,穿鞋是可以让脚很舒服的。
“绝对没有问题,穿上很舒服,阿姨一定会满意的。”丁娟娟踩着这双中老年妇女的棉鞋来回走动,看上去稍有滑稽的感觉。
但她逼人的青春气息,给这双看上去外形沉闷的鞋也增添了不少活力。
那售货员用半赞赏半推销的口吻称道说:“赶情这鞋年轻人穿起来更漂亮啊,我原来只给中老年人推荐,以后也可以动员年轻人来买了。”
“要不你也来一双?我给你买。”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武文杰,显然被忽悠晕了,居然冲丁娟娟来了这么一句。
丁娟娟有些猝不及防,一下楞住了,半天才说:“我干嘛要你给我买呀。”
武文杰的脸腾地红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折回来,只好低声说“对不起”。
售货员见两人这情形也有些发愣,问这鞋究竟是给谁买的。
武文杰说是给他母亲买的。
售货员恍然大悟地说:“你看我这脑子,你看我这破嘴,我这里还有更适合年轻女孩的鞋。”
说着一口气拿来了一堆外形时尚的鞋。
丁娟娟微沉了脸:“你要干嘛?拿这些干什么?”
那售货员一脸不知所措。
武文杰打圆场道:“她是我同事,帮我给我妈买鞋。”
售货员一边收拾鞋一边低声嘟囔:“看着挺般配的呀,我还以为”
武文杰偷偷打量丁娟娟,显然她也听见了售货员的话,但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合计着兜里剩下的钱,武文杰打算请丁娟娟吃饭。
向她发出邀请,丁娟娟答应了。
对武文杰来说,喜出望外倒还谈不上,但确实挺开心的。
在大学的时候,自卑至极的他从来没请女孩子吃过一次饭。没钱让他想都不敢往那里去想。
学会跟女孩子一起吃饭乃至喝酒,还得感谢车车。
跟车车的交往让他了解到,女孩子尽管神秘,尽管有时变幻莫测,却总还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以诚相待。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方面他的启蒙老师是车车,一点也不为过。
跟丁娟娟面对面坐着,武文杰觉得挺轻松的。
他一时还说不清这种感觉的来源。
从内心里说,他的自信大大增强了,而这种精神层面的提升,其来源却是物质基础。
上大学期间,整整四年,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全校最穷的学生。这种感觉,直到毕业都没有改变。
随之而来的深深的自卑感,也如影随形地始终伴随着他。
他的情感和一直被深深地压在自卑感之下。
他唯一能做的用来体现自身价值的事情,就是拼命地学好专业,除此之外,别无它求。
见到车车那会儿,正值他小宇宙小爆发,原先在学校为零格的自信,差不多攀爬到了半满。
这种心理状态,让他有时会当仁不让,有时却又退避三舍。
见到丁娟娟的时候,他的物质基础已坚实了许多,尽管仍有困难,但早已今非昔比。
而丁娟娟请他做的这一系列的事,把他的能力素质体现得淋漓尽致,极大地增强了他的自信心。
这会儿再看他的自信指数,即使没到满格,也差不多有成了。
丁娟娟温和而善解人意的性格,也是让武文杰感觉轻松的重要原因。
第一一〇章 悠远笛声
面对面坐着,武文杰问丁娟娟要不要来点酒。丁娟娟说她滴酒不沾。
武文杰稍觉有些扫兴。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借着酒兴他可以脱口而出很多话,有些是在平常绝对说不出来的。
他跟车车熟悉得快,相当程度上,也是因为有酒这个媒介。
而丁娟娟说不喝酒,缺少了这个媒介,武文杰尽管心情放松,但来言去语的对答,还得费岂心思。
他决定从丁娟娟与车辆的那次遇险说起。
“听他们说,你初三那年跟车辆一起掉到地道里了,挺危险的是吧?”
听上去有点像没话找话。
“这是车车告诉你的,还是车辆大哥?”丁娟娟不动声色地问。
武文杰有自己的一定之规,那就是有一说一:“车辆班长在工余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起过。”
“嘻嘻,我以为是车车那个讨厌丫头说的呢,没想到是车辆大哥。他跟你说这事,说明你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可不是那种喜欢随便说自己事的人。”丁娟娟道。
“我们俩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一块搭手那么长时间了,彼此太了解了,总的来讲是友好合作,但时不时地也有冲撞。他的脾气你肯定了解,我是外表温和,其实骨子里也很犟。”
“真的吗,这我还真没看出来。”丁娟娟抬起头,做出打量他的样子来。
正在点菜的武文杰,见状顺势抬起手里的菜谱,半遮住脸,假装害羞道:“不要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丁娟娟轻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会犟。我想着,你们两个搭班子,还不就一个像大哥一个像小弟?”
“大面上基本是那样,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真遇到事,我是谁也不怕,包括车辆。”武文杰扣下菜谱,一字一顿地说。
“车辆大哥干嘛跟你说起这事。”丁娟娟有些不解。
“你让我说实话吗?”武文杰注视着丁娟娟,问。
丁娟娟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一说一是谁说的?你自己看着办。”
得,把球又踢回来了。
“车辆看出来我对他有些耿耿于怀,嗯,是因为你”说到这里,武文杰突然有点吞吞吐吐。
丁娟娟会心一笑,口气却一派无辜:“因为我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如果这会儿有酒,武文杰八成就会借着酒劲,说出下面这样的话:“他大概看出了我对他有些醋意吧。”
然而,没酒,也就没酒劲,当然也就没那个胆量这样说。
话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的画风:“他大概觉得这样有利于帮助我了解新结识的朋友吧。”
看的出来,丁娟娟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那你刚才说的耿耿于怀指什么呢?”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既然他早就认识你,干嘛不跟我多介绍介绍你的情况呢。”武文杰只能急中生智了。
“想了解我的情况,你可以直接问我呀。”
“这不才约上你嘛。过去咱俩哪有时间坐下来细聊啊。”武文杰振振有词。
“你想知道什么,今天可以问个够。而且,你不好意思问的,我也可以跟你说一些。”
武文杰瞪大眼睛注视着丁娟娟,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就先说我和车辆的关系吧。从我内心里来讲,他就是一个哥哥,一个曾经救过我一命的哥哥,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武文杰心里曲里拐弯想问的,丁娟娟直截了当一股脑给回答了。
他心里暗喜,但脸上还保持着矜持。
“车辆跟我说了一大堆,最后的意思跟你说的一样,说你们非常熟,就像亲兄妹一样。”
丁娟娟点点头说。“其实是车车总想给我和车辆大哥牵线。那还是好几年以前了,有回我跟他们兄妹俩吃饭,还有一大帮人呢,那回车辆大哥喝的挺多之后,玩开心大冒险,车车问他心目中的女神是谁,车辆大哥说了我的名字。我都没当真,车车却当真了,总想撺掇他哥找我。我也不知道车辆大哥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我只认他做哥哥,再没有别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武文杰的胆子也越发壮了,开始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也敢说了:“车辆大概是怕我对他有什么误会,主动把一些事情跟我讲明了。”
“讲明了好,省得误会。你追过车车?还是她追过你?”丁娟娟忽然发问。
这问话让武文杰稍有些慌,他镇定一下说:“没有,都没有,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丁娟娟不再吭声,开始品尝武文杰点好的菜。
武文杰开启了另一个话头:“对了,你父亲在厂里哪个单位?”
“他原来在厂里的设计科工艺科都待过,后来当了副总工程师。现在在总局工作。”
总局是厂里的上级单位,是大机关。
武文杰不禁肃然起敬。
“对了,你是交大的,我爸爸也是,他是你的学长,上学时间比你早20多年吧。其实我当时的目标也是交大,可惜”丁娟娟淡淡地说。
武文杰用力点点头说:“真了不起,学长,前辈,领导。”
丁娟娟的口气依然是淡淡的:“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就是那么些年一直搞技术工作,年头长,资历深点。他的做事风格有点像你,认真,认死理。他现在的工作,有一项内容是关注行业技术前沿,我手里的资料好多都是他给我提供的,以后你有需要,我这里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你。”
武文杰大喜过望:“那可太好了,我求之不得。”
“我爸搞了一辈子铁路,一心想把铁路提升到世界水平。前几年,中央领导出国访问时坐过国外的高速铁路,感触挺深,一番讲话对行业的震动也特别大,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不相信咱们中国的铁路会永远居于人后。”
丁娟娟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亮光,俊美的面庞透着睿智和坚毅。
武文杰一时呆在那里,他说不清是丁娟娟的话,还是她的神态深深地吸引了自己,以至于让他有些忘情和失态。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人的步点与别人不同,那是因为他听到了远方的鼓声。
武文杰似乎听到了天边传来的悠远绵长的高铁汽笛声,对他来说,那就是“远方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