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了(1 / 1)

春日降临 小披萨 4120 汉字|3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章 死了

  ◎是不是喜欢她?◎

  原莺脑袋一疼。

  惊慌失措地醒过来:“怎么了?”

  无人应答。飞机还在嗡嗡的轰鸣声里,平稳地航行。

  何宴也正闭目。

  偶尔的微光掠过他的鼻尖与唇峰,如蝴蝶停驻,轻盈又短暂。

  原莺茫然地揉揉后脑勺。

  衣服已经阴干,但还是冷。她轻手轻脚地走去茶水间,想接一杯热咖啡暖手。

  那里有几位乘客正在闲聊。

  有人玩笑似的喊她:“原莺?”

  ……救命。

  她干巴巴地“啊”了一声,心里暴打陈秋缄——上飞机那一嗓子,彻底让她出名了。

  边上大叔笑:“小姑娘还不好意思了。”

  原莺埋头倒咖啡粉。闻言,抿起嘴笑:“让大家久等了嘛。”

  大叔:“去瑞士玩?”

  原莺接水:“工作。”

  “看你像没成年的,”大叔稀奇:“都工作啦?”

  “大四了。”原莺尬聊。

  “上京大?”

  刚才喊出她名字的人凑过来。

  原莺下意识抬头。

  茶水间只是个过道,没有灯,可见度全赖其他人用手机时微薄的光亮。她仰起视线,仅仅能窥见英挺的五官轮廓。全然陌生。

  原莺抿起一个笑:“你怎么知道?”

  “校友,我知道你。”他伸手,关停了还在哗哗流水的龙头。又递到原莺面前:“李恪周。”

  她心花怒放地回握:“刻舟求剑?”

  李恪周笑:“同音不同字。”

  他打在手机上给她看:“我爸爸姓李,妈妈姓周。”

  原莺好奇:“你怎么知道我?”

  “你的导师王春十是我的叔叔,饭桌上常听他提起你。”他笑:“得意门生,早想认识了。”

  听见被夸,原莺不由飘飘然。鼻尖翘起来:“老王平常老训我呢,没想到背地里到处夸。”

  李恪周把手机递过来:“加个好友?”

  “好呀。”原莺把咖啡放下:“你等我回去拿个手机。”

  他替原莺端起来:“不用。我跟你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位置边。

  何宴已经醒了。垂下眼皮,手里在折——折垃圾纸袋?

  原莺奇怪地看他一眼。

  开口:“帮我拿一下手机。”

  何宴手里动作不停。

  “自己拿。”

  “进进出出不方便嘛。”

  何宴这才舍得理她。从左边的座位上,屈尊降贵地捞过那部兔子保护壳的手机,抛给原莺。

  她差点没接住。

  瞪了他一眼,去扫李恪周。

  他的微信名是Rick,头像一只蓝白英短,可爱极了。

  不像何宴——

  她又想到何宴。黑色块的头像,顶一个孤独的字母。

  点进聊天框,都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味道。

  原莺:“你喜欢猫?”

  “头像就是我的猫。”他笑:“叫小圆。”

  原莺顺口:“魔法少猫小圆。”

  李恪周:“私と契約して魔法少女になろう(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原莺睁大眼:“你也看啊?”

  “老二次元了。”他笑,把咖啡递给原莺:“走了。”

  “拜拜。”原莺快乐地朝他挥挥手。

  她挤回座位里,乐颠颠地捧着手机。

  何宴睨一眼她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朋友?”

  “刚认识。”原莺把手机收起来。

  他挑眉:“你喜欢他?”

  原莺正色:“帅哥谁不喜欢!”

  何宴轻嗤一声。

  把手里的垃圾袋一抛,发出轻微的响声。原莺被吸引注意,视线左转。

  一只小猪四仰八叉地倒在桌上。

  原莺惊叹:“好可爱。怎么折的?”

  何宴说:“先这样再那样。”

  “……”原莺耷着眼瞪他。

  何宴把椅背调后:“展厅改了吗?”

  原莺才记起来,把电脑重新打开:“改了一个厅,你看看。”

  何宴:“白给你看?”

  原莺愣一下:“就看看……”

  他朝后,倚回椅背:“不看。”

  “喂。”她觉得被耍了:“不是你先问的吗?”

  何宴不搭话。

  讨厌鬼。

  原莺气呼呼地扭头,灌了一口咖啡。打开电脑,输密码时,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

  原莺被早餐的推车声叫醒。

  她打个哈欠,在椅子上翻个身。腿上的电脑撞到舱壁,发出不轻的磕碰声。

  原莺揉揉眼睛。

  睁开,把电脑侧放在一旁。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降落,便不睡了,去厕所洗漱。

  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多了一份早饭。面包、烘豆子、香肠。

  原莺小口地嚼:“我们下飞机后,就去见Egon——老师吗?”

  她加上了敬称。

  何宴撩一下眉:“不急。”

  提到面见采访的事,原莺就无端有些紧张:“那、那我打算请老师吃一顿饭,他有什么忌口吗?”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

  依旧:“不急。”

  原莺蹙起眉:“那我们什么安排?”

  “跟着就行。”他淡声。

  还神神秘秘的。

  原莺揣着满怀疑问,一路跟他从机场坐车到市中心。

  然后——

  然后上了一辆旅游大巴?

  她不可置信地呆站在车前。看何宴和导游讲了两句,长腿迈上车。

  原莺一把拽住放行李的陈秋缄:“你们一起玩来啦?”

  陈秋缄安慰:“给你也报名了。”

  “……”原莺皱脸:“我不是担心这个。”

  陈秋缄明白:“安心。采访又不会长腿跑了。”

  “可是……”

  “走啦。”

  她忧心忡忡地还想再问点什么,就被陈秋缄推上了车。

  这辆大巴从德国发车。

  团里大部分应该都是同龄的留学生。正在四处游玩的自由时间,便没什么人在车里。但前面的座位已经放满了东西,代表有人,原莺抱着包往后面走。

  后面忽然有人喊她:“原莺?”

  “哎,”她扭头,不免吃惊:“李……”

  “李恪周。”他以为原莺不记得名字,顺口接上。把背后的包放上行李架:“好巧。早知道一个团,就一起过来了。”

  原莺笑:“我就比你早知道五分钟。”

  李恪周看一眼表:“要不要去买奶茶?就离这两站地,发车时间还早。”

  “要!”原莺嗜甜如命。一听,顿时眼睛发亮:“你等我放下东西。”

  李恪周:“我出去等你。”

  原莺点点头。小跑到后排,把背包往位置上一丢。

  刚要走。

  忽然,扒着座椅背转了个身。

  “你要不要喝奶茶?”

  何宴坐在她后面。

  已经取下墨镜,正微眯着一双狭长的眼,往外看。

  在看什么?

  原莺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旁边是一小片湖泊。浮三两只天鹅,有路人举起手机拍照。

  也没什么嘛。

  她没劲地收回注意力:“喝不喝?”

  “嗯。”他点了头。

  原莺瞪大眼:“真的?”

  何宴斜她:“还有假的?”

  她嘟囔:“你看起就像不喝这种东西的人。”

  他捕捉到了原莺的碎碎念,挺无所谓的一笑:“那你问什么?”

  原莺站起来:“礼貌嘛。”

  她问:“你喝什么?”

  何宴也站起身:“过去看。”

  他真高。

  几乎,头要挨到车顶。以至于原莺得完全仰着下巴看他。

  她揉了揉脖子:“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李恪周和陈秋缄站在一起,跟导游聊天。

  原莺招呼一句:“学长,你来不来?”

  “我不了,我看东西。”陈秋识趣。

  原莺轻轻地“哦”了一声,对着手机上的地图路线,往电车站走过去。

  李恪周跟在她身后。

  突然快两步,走到并肩的位置:“他是你朋友?”

  原莺下意识扭头看了何宴一眼。

  他远远地跟着,始终低头看手机。大概在忙于工作,脸色稍阴。

  她慢下脚步:“不算。”

  李恪周笑:“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原莺想了想:“其实还好。”

  得到反驳含义的回答,李恪周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忽然“咦”一声:“你在飞机上不是说来工作么?”

  原莺:“就是个毕设采访啦。”

  他问:“采访谁?”

  “你应该不知道,”微型雕塑在国内比较冷门。原莺找了一张作品图:“Egon Von Kasier,一位雕塑家。”

  李恪周顿时笑了:“我知道他啊。就——大概半个月前吧,我父亲买了他的《加州冬》。”

  原莺瞳孔地震。

  好半天:“……老王家里这么有钱,还出来教什么书?”

  王春十平常就是普通小老头。

  揣着茶渍陈旧的保温杯,穿着黑色的过时棉马甲。

  李恪周笑:“他们那辈早分家了。王叔从文,没拿钱,就要了湖边的小院子,后来也没卖。我父亲从商,自然比不了。”

  原莺看看他:“那你还是个富二代?”

  他“嗯哼”一声:“但你别到处说。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电车到站,原莺又回头:“何宴——上车了!别玩手机了!”

  他一路都没吭声。

  被原莺一喊,终于舍得抬头。腿一迈,还先她一步上车。

  搭着扶手。视线下移,居高临下地盯她。

  原莺挤到他身边。

  或许赶上早高峰,车里人挤人,四五只手都握在一根扶杆上。

  原莺不想碰到别人。

  小手悄悄往下挪。于是,电车行驶摇晃间,贴近脉搏的那一小片肌肤,会偶尔触碰到底下,何宴冰凉的指节。

  她心跳有点加速。

  原莺不由仰头看他。

  被逮个正着。

  他一直低眼看她。

  被发现,也坦然地保持。视线一动不动,无言地打量她。从头到尾。

  原莺奇怪地眨眨眼。

  眼神飘了几飘,每每绕回去,都会撞上他不见底的目光。

  到底有点害羞地问:“你看什么呢?”

  何宴神色淡淡:“在想事情。”

  原莺跟着问:“什么事?”

  何宴扬眉:“想听?过来。”

  原莺小鸡啄米点头。乖乖踮脚,凑过去听。

  他附耳:“你刚才叫我上车——”

  “嗯?”

  他的呼吸打在原莺的耳廓。

  电车拐弯,滚烫的温度也调转方向,让她的脸颊开始升温。

  好亲密的距离。原莺红着脸想,在灵堂他就来装认识搭讪。

  是不是喜欢她?

  一见钟情,又被一见钟情了。

  而且这次还是活着的一见钟情!!

  于是,她满心期盼地仔细倾听,他要讲出什么动人的话。

  何宴慢条斯理地接上后半句:

  “好像我妈。”

  “……”

  原莺臭着脸给了他胳膊一巴掌。

  -

  买完奶茶回来正好发车。

  原莺在飞机上少觉。

  在位置上坐了几分钟,就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补眠。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睡眼惺忪:“……怎么了?”

  “到了。”陈秋缄撑在椅背上:“房间都分完了你还在睡。”

  原莺赶忙起身:“怎么不叫我?”

  陈秋缄耸肩:“以为宴哥会喊你。”

  原莺撇嘴:“他哪有那么好心。”

  她背上包,和陈秋缄一起匆匆下去。

  行李箱被摆在空旷的大厅角落。

  应该都回房间安顿了,只有导游和前台还在沟通。见她迟来,不免数落两句。

  原莺嗯嗯几声,推着行李箱跑了。

  陈秋缄与她一起乘电梯上楼:“晚饭吃不吃?”

  酒店在荒郊野岭。

  原莺下车时人都没看见一个,别说餐厅了。

  她眨眨眼:“吃什么?”

  “走几百米有个披萨店,凑合对付了。”

  “行,”她说:“我放个东西就来。”

  陈秋缄指了一下房门:“住你隔壁,好了来敲。”

  原莺比了个“ok”的手势。

  刷开房门,同住的室友已经蹲在床边收拾东西。

  应该是个挺害羞的女孩。

  看见她来,局促地站起身。小声:“你、你好。”

  原莺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好!”

  她凑过去:“我叫原莺,你呢?”

  “周眠。”她声音细细的。

  “棉花糖的棉?”

  “……睡眠的眠。”

  “好可爱的名字!”她高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周眠急忙摆手:“不了。”

  “好吧。”原莺也没有勉强,把微信头像指给她:“你要吃什么发消息给我哦。”

  周眠点了下头。

  原莺把行李箱放下,挎上包去找陈秋缄。

  “学长,我好啦。”她敲门。

  “来了。”

  脚步声踱来。

  门被拉开。

  一片密不透风的阴影拓下。原莺下意识地仰起头——

  她在他面前,总要仰头。

  何宴没戴口罩和墨镜。

  高高在上的眉眼,薄情寡义的唇。灰蓝的天光勾勒,更冷三分。

  原莺却不觉得他有距离感。

  ……大概,是因为电车上耍她的那一句。

  她低下头。瓮声瓮气:“你也吃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话能讲了。

  沉默片刻,原莺往他身后探头:“学长,你快点。”

  “来了来了。”陈秋缄披上外套。

  瑞士十月温差大。

  原莺半张小脸埋在兔绒围脖里,依旧冷得直发抖。

  她在一旁蹦蹦跳跳取暖。

  何宴:“再跳脚崴了。”

  原莺呸他:“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何宴扯了扯唇角。

  琥珀色的眼底,涌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情绪。

  刻意缓了半拍。

  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脚边……”

  嗯?

  原莺转头听他讲话——

  中招了。

  她的鞋跟先一步踩上了石子。

  踝骨跟地面亲密接触。

  “……有石头。”在原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他闲闲地补上后半句。

  混蛋!!!

  原莺骂人的话到嘴边,变成呜呜的哭声。

  “……”

  她很没出息地痛哭了。

  发达的泪腺汹涌地向外控诉痛觉,掉在衣服上、地面上,洇出更深一度的水痕。

  这显然超出了何宴的预期。

  他缄默几秒:“……真哭了?”

  “你是不是人啊!!”

  她抱着脚踝,慢慢坐在地上——其实算不上很痛。

  但秉持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

  她打算让他为数不多的良心遭受一下谴责。

  陈秋缄蹲下来:“还能不能走?”

  痛感消退得很快。

  原莺当然不会说自己现在已经康复到能三分半跑完八百米。

  她依旧哭得稀里哗啦,顾不上答话。

  陈秋缄问何宴:“我扶她回去吧?”

  原莺也顺势隔着一层水雾,用余光悄悄打量他。

  果然。

  她还是高估了他的人性。

  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抄袋,鼻腔里淡淡地出了出声气,算作应答。

  原莺心里立即窜上一股火。

  也不要陈秋缄扶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憋着闷气往酒店走。

  太讨厌了!!

  她的男神为什么会雇这种人做助理啊!!

  原莺回到房间。

  周眠不在,她往床上肆无忌惮地一扑,对着枕头一顿乱拳输出。

  直到筋疲力尽才勉强解气。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可能是学长吧。

  原莺慢吞吞地起身,趿上拖鞋:“来……啦。”

  她迟半拍咽下末尾的语气词。

  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后。

  何宴还是面无表情。

  原莺真想把门摔到他脸上。

  但为了保护世界公共财产,以及薛定谔的采访,她只是恨恨地多看了两眼。

  “干嘛。”她不高兴,语气闷闷的。惜字如金。

  何宴比她字还少:“药。”

  他摊开掌心,里面一支白色的软管药膏,写着看不懂的法文单词。

  “哪里买的?”

  “前台。”

  “……哦。”她抿了抿嘴唇,别扭:“谢谢。”

  原莺伸手去拿。

  指尖要碰到的时候,何宴突然又收了回去。

  她莫名:“干什么?”

  何宴眉眼稍蹙。

  罕见的,有一些挣扎的神情流露——大概他从未受此困惑。手指烦躁地握紧药膏,微微发白。

  于是,在这段沉默、焦躁的时间里,原莺也跟着打量了他一会儿。

  半晌,他躬下身。从墙边举了一只披萨盒丢给她。

  冷冰冰的话也被丢过来:“晚饭。”

  原莺还在看他。手上接过,随嘴客套一句:“闻起来好好看。”

  “……?”何宴眉头蹙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原莺: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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