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活了 ◇
◎赤诚又滚烫◎
原评章提着扫把出去的时候, 只见到了贺知宴。
他脸色不大好。
倚在车边,正在打电话。
“……你告诉她了?”
“是,她知道了。不是你说的, 她能从哪里知道?你……”
他的余光觑见原评章, 放下手机。
“伯父。”
“怎么不进来?”原评章笑,“小莺刚才看见花, 还害羞呢。”
他说:“打完电话就来。”
他看见原评章手里的扫把,眼皮一跳。
“行, ”原评章乐呵呵地笑:“那我把扫把放这,你好了,记得收拾。”
贺知宴深吸气:“好。”
他没挂电话,陈秋缄在那头听了几句,笑得满床打滚。
“好笑吗?”
冷冰冰的一句。
“……不好笑。”陈秋缄收敛:“还有事吗?”
贺知宴把原莺的话复述一遍。
他说:“明天把论文交给我。”
“……”陈秋缄:“你自己的老婆,为什么不自己写?”
贺知宴:“换你来盯银时?”
陈秋缄:“别,我还想安生过个年。”
贺知宴低低嗤了一声。
“不过, 明儿除夕,我没什么时间。”他说:“给你先写个总结,你看着办吧——别又吓哭她了。”
“吓哭?”
“是啊, ”陈秋缄顺嘴:“有一回小学妹哭着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贺知宴:“?”
贺知宴:“你早知道了?”
陈秋缄愣住:“什么叫‘早’?你也知道了?”
贺知宴的手肘撑在车门上, 衣袖绷起两道褶痕, 犹似他的脸色。
他冷笑:“然后你就告诉她,我脑子出车祸得病了?”
陈秋缄:“……”
陈秋缄:“喂……喂?信号不好,挂了。”
被抓包,他干脆利落地逃了。
贺知宴皱一下眉。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驱车, 倒进原莺家的仓库。
-
原莺正趴在床上看手机。
神清气爽。
让你演都演不对。她使劲捶了一下手边的小海豹玩偶, 还要她直接明示——真是的!
原莺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心情?
这样想, 房门就被人推开。贺知宴推着行李箱走进来。
原莺直起身:“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贺知宴:“不然我去哪里?”
“你……”
原莺才想到,钟将清正住在客房。现在,他的确只能来她的房间。
她噘嘴:“你睡地上。”
贺知宴解下大衣,挂在门后。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原莺。
嗯?
原莺困惑地眨眨眼。
她不再管他,揿灭顶上的吊灯,被子一蒙,打算先睡了。
很快,身后微陷。
一双手隔着被子揽住他。
她扭了扭:“下去。”
贺知宴默不作声,浑当没听见。
原莺扒拉他的手:“松开——松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家里隔音不太好,她闷闷软软地呵斥,半点效力都没有。
反而招来他细密的吻。
原莺往被窝里躲,他就扯了被子,强硬地捉着她吻。
“你……”她根本找不到讲话的空隙,气得脸红——也可能是被亲得。总之,她热得头脑混沌,语句断断续续:“我……我要……生气了。”
“你不是一直在生气吗?”
他用力地咬住她的下唇,疼得她呜呜地哼几声。
她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那就气着吧。”
他的琥珀眼仁,在黑暗里,像暴雨肆虐中的灯塔。
看着,叫人心悸。
原莺纤细的手腕被他扣住,被迫地压在头顶,以一种被吊起的姿势,躺在他的身下。
“你除了我身边,哪都别想去。”
他眉眼阴戾地俯下身——
“等一下,”原莺小脸严肃地制止他:“你看的是火葬场吗?”
他轻轻吻着她的耳根:“书名写了。”
原莺:“我不信,你给我看。”
他捞过桌上的手机,递给她。
屏幕亮起。
眼熟的粉配色与映入眼帘的三个网站大字清晰可鉴:
婆、十、八
原莺:“……”
看的是火葬场没错。
但你看错网站了!!
贺知宴亲亲她:“没错吧?”
他挺喜欢这本书的。
隔了一周,小姑娘终于乖乖地肯让他亲了。
“大错特错!”
原莺看了几眼,脸都红了——这哪里是火葬场?男女主没讲两句,就滚到床单上去了,真不严肃!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下一个新的网址,塞到贺知宴的面前。
“这里才是对的。”
“明天看。”他把手机丢到一旁。微微加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今天先试试这本。”
“不不不行!”
原莺浑身像煮熟的小虾,可怜地蜷缩成一团,“不合适。”
他低低地问:“哪里不合适?”
原莺好一会儿,才在沸热的气氛中憋出小声一句:
“……不要揉。”
这三个字讲出口,她自己先呆了一下。
随后,火山喷发,眼前一道白光,紧紧绷着的那道羞耻心的底线被熔浆骤然烧成飞灰。
啊啊啊啊啊!!
她在说什么啊啊啊!!
原莺丢人地一翻身,小脑袋埋在枕头底下,一动不动了。
后颈蓦地传来低低的笑。
原莺更没脸了,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不许笑,”她还是努力反驳,“你现在给我下去。”
“好。”
出乎意料,他答得很干脆。假如能忽视声音里的笑,原莺会更开心。
后背一松,贺知宴下床。
他简单地铺了一床被褥在地板上,躺下。
原莺的床很矮。
她偏首,从枕头底下,可以悄悄看到他英挺的鼻梁,与翕动的唇——
咦?
贺知宴的声音放得很轻,让她不得不挪到床边去听。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他侧身。
于是,屋外月也溶溶坠地,成了他的一双眼,温柔又朦胧。
他说:“原莺,你怎么这么可爱?”
原莺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
像他赤诚的心一样,直白又滚烫。
-
除夕日被鞭炮声叫醒。
南水镇的习俗,这鞭炮一天要放三道。以六的倍数推算,吉利。
原莺堵着耳朵捱过了第一道,没捱过第二道。
她揉了揉眼睛。
下意识,目光着地,碰了个空。
贺知宴已经不在了。
去哪了?
她再赖了几分钟,懵懵地坐起来,趿着拖鞋洗漱。
一股炖牛腩的香味儿扑鼻。
原莺动了动鼻尖,循着味下楼。
“做什么好吃的了——让我看看!”她蹦蹦跳跳地跃下台阶,一转头,“你们怎么都在这?”
小小的厨房挤了屋里所有人。
原评章招手:“你这丫头,真会挑时间起床。喏,小宴炖的牛腩,来尝尝——啧,这手艺,真是不输我上回去吃的那个……那个悦……”
“悦丰楼。”于姝丽提醒。
“对!”原评章一拍手,“八八八一盘,真是金贵。”
原莺:“好啊,你们吃好吃的不叫我!”
原评章:“二人世界,你个小孩子掺和干什么?”
原莺气哼哼地向他做鬼脸。
她挤到贺知宴身边:“你什么时候起的?”
“六点。”他没讲后面又搂着她躺了一会。
“是被鞭炮吵醒了吧,”原评章笑:“我们这儿,第一道叫‘醒神炮’,招呼各家各户动起来,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他问:“小宴,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
“……我可以舀一勺去做牛肉面吗?”原莺趴在锅边儿,插话。
“就知道吃。”
原评章点点她的脑门。
原莺笑嘻嘻地去找碗,捞了一勺。自己下了一挂面,捧着碗坐到客厅里。
贺知宴跟着,坐在她身边。
“好吃吗?”
“嗯!”
她半张小脸埋在海碗里,吸溜吸溜,发尖儿也跟着一动一动,吃得不亦乐乎。
贺知宴安静地看着她。
原莺起先没有注意。
后来,余光瞄见了他,突然心里涌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很早之前,有一个男孩,也这样平静地坐在她身边,看她吃面。
原莺眨眨眼。
她问:“你们以前过年会吃什么?”
贺知宴:“我不过年。”
原莺:“……啊?”
你真的很会聊天。
原莺:“我记得,贺家除夕是家宴把?”
“嗯,”他说,“父亲从来不允许我出席。只把我关在房间,温习功课。”
原莺愣了一下:“为什么?”
“还没有明确跟你讲过,”他垂下眼:“我的母亲在生我那一天难产。父亲……很爱她。但他荒唐地认为,我是杀害她的凶手,把我当成他的仇人——可笑,但我偏偏和母亲长得很像,所以,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想尽办法地忽视我。所有的活动、节日、娱乐,他都不让我碰;叮嘱家里的佣人不许跟我讲话;甚至,连学校也不让我上,只请老师来家里教我。”
原莺心里难过:“……好过分。”
他无所谓地耸肩:“毕竟,这可能也是他唯一能想到让我消失的方法了吧。”
原莺的小脸担忧地皱起来:“那你一个人在贺家,一定很孤单吧。”
贺知宴:“还好。”
贺知宴:“如果那次离家出走,没有见到你,我其实已经打算自杀了。”
他的语气始终很平淡。
仿佛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原莺知道——或许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知道,讲出这些话,甚至当玩笑来开,需要经历过多少勇气与挣扎。
原莺第一次因为记不起曾经的事感到十分内疚。
原莺握了一下他的指尖。
贺知宴睨她一眼:“心疼我?”
“嗯。”
“没事,都过去了。”他摸摸她的脑袋,“如果心疼我,今天晚上就抱着我睡——”
原莺冷酷地别开脑袋:
“不好意思,突然又不心疼了。”
贺知宴:“……”
作者有话说:
贺总:想和老婆睡觉不想玩火葬场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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