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半死不活 ◇
◎勾引(小修)◎
原莺几乎脱口:“不要。”
雨声窸窣。
婆娑的树影被风吹得左右摇曳, 像午夜孑然而生的妖魔。
何宴略感意外地拎起眉梢:“为什么?”
“这才几天——”她掰着手算:“才四天!这也太快了。”
何宴捉住她的手。
他问:“那你还要几天?”
“至少半年吧。”她嘟囔:“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就要一起生活了?”
原莺其实挺保守的。
虽然她喜欢幻想,偶尔胡言乱语, 性格也并不算害羞的类型, 甚至称得上大胆外向——要论他们关系的根源,都是她开口主动追求的呢!
但是到真操实干的时候, 她心里那一条规矩的线又会抬得很高。
她没有许摇光那样开放。
嘴上天天讲羡慕,许摇光真要推给她联系方式的时候, 又连连拒绝。
许摇光笑话她只会口嗨。
许摇光说,世界上长得好看又爱到死心塌地还是初恋的人比国家一级珍稀保护动物还少,再说到时候一拉灯,谁还看脸?
原莺对爱情的美好向往被破坏得稀巴烂,气得拿枕头砸她。
原莺心里有自己对待感情的小小净土。
不容一点杂质。
何宴的眉心微微拧出一道褶痕:“半年?”
“嗯。”原莺很认真地点点头。
何宴垂下眼睑。
细碎的睫,轻轻地划过原莺颈窝柔软的皮肤。他的呼吸,在她回答落下后一刻, 似无声叹息。
窗外乌浓的夜色,让他的神情隐于其中,捉摸不透。
长久的缄默带来略微的窒息感。
原莺有点忐忑地抿一下嘴唇。
是——太久了吗?
许摇光说, 男人的忍耐期是三个月。如果碰不到, 他们的兴趣会和飘绿的股票一样大跌。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何宴终于出声。
他低低地说:“晚上睡觉不抱你我会失眠。”
他这句话能让人听出一点委屈的意味。
破碎的、脆弱的。
永远气定神闲的人毫无防备地展露出这样的一面,让她一瞬间心折。
原莺:“有一个牌子的安眠药特别好用,我发你链接。”
“……”何宴:“……?”
原莺自己先笑出来。
何宴眯着眼瞪她,揽着那段细腰的手用力。头微仰,潮湿的吻一路从颈窝攀升到耳根。
原莺痒得发抖。
他的讲话声再一次响起, 是在耳畔。音色喑哑, 坠到心底:
“嗯?”
何宴向后退开。
他那张极富侵略性的脸出现在原莺的视野正中, 神情平平。
但那蛊惑人心的眼正专注地看她。
声音与面孔的两极反差。
原莺毫无反抗地高举白旗:“——就今天!”
何宴:“好。”
他的眼角勾起来,像今天积云里犀角似的月,攫人心魄。
原莺也的确魂儿都跟着这一个笑跑了。
她发愣好久,突发奇想地学他,也快速地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何宴顿须臾:“亲我干什么?”
原莺学他的口吻:“好看。”
她用力地再一次亲在他的眼尾,捞起车门旁的伞,跳下车:“我去买杯奶茶!”
她害羞的声音一股风似的跑没了。
何宴盯着窗外。
濛濛的雨雾,水光流转一霎,倒映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拨通电话:“最迟一个月,我会把TSS的运行码拿到手,你让奚燕还找人准备解码。”
那头传来陈秋缄的声音。
他不可思议:“这么快?”
“贺知宵已经心急了。”他冷笑:“才第一天,他就已经把TSS告诉了原莺,恨不得把用意写在纸上告诉我。”
陈秋缄:“那你要怎么让贺知宵把源码给她?他只想引你出来,未必舍得赔下这么重的本。”
何宴漫不经心地扯起唇角:“我自有办法。”
“行。”他叹:“你回头记得给学妹好好道歉。这事结束,估计除了银时,哪家公司都不敢再要她了。”
何宴不置一词。
在陈秋缄以为他忘记挂断的时候,他又沉沉地开口。
他说:“我可以娶她。”
“……啊?”陈秋缄跟不上他跳跃的话题。
何宴的手肘撑在门边,食指微屈,抵着太阳穴。
他平静地开口:“我们在一起了。”
“我操。”陈秋缄震惊:“你跟着那篇破论文真能追到?”
何宴半耷着眼皮:“我挺喜欢她的。”
陈秋缄:“鬼扯。TSS源码和她掉到水里你先救谁?”
何宴嗤了一声。
陈秋缄啧啧:“资本家。”
何宴:“两码事。”
陈秋缄:“我真奇了怪。你那会儿到底怎么就挑到她订婚了?——白白一个好姑娘被你拉进浑水。”
他这次认真地答了:“报恩吧。”
“……?”陈秋缄心说这也叫报恩?
何宴微眯着眼思索:“那时候银时底下有一条网红茶叶的包装链,抢得不可开交。中间具体的……忘了,那天正好碰见他们抬着她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就顺手拦了。”
后来小姑娘醒了,哭得稀里哗啦。
她在一间陌生的酒店房间里,整个人不安地蜷在角落里。他一靠近,就扔东西,什么枕头啊,杯子啊,后来电话线都被扯断了砸过来。
她那会儿才十二岁吧。
哭起来声音都是孩子气,抽抽搭搭地喊爸爸妈妈。
贺知宴花费半生的耐心才把她哄安静。
“不哭了?”他皱着眉看她。
小不点被他一眼又凶出眼泪,立刻红了眼眶,还非要哽咽地回答:“不……不哭了。”
贺知宴没脾气地给她抽纸。
“你不认识我了?”他试探问。
原莺缩在床角,使劲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他称得上很失望——也很失落。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
原莺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是谁呀?”
“我姓贺,贺知宴。”
“是你呀。”她小声惊呼:“我爸爸说,你是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儿子。”
贺知宴眼里刚刚期盼的情绪又消失了。
他说:“嗯。”
“那、那哥哥,你可以帮帮爸爸吗?”她讲话又怯又软:“爸爸因为那条包装链忙了好几个月……”
她从床角挪到了他的身边。
贺知宴:“我不管下面的事。而且,我马上出国了,也管不到。”
原莺的小脸上失望溢于言表。
“好吧。”她低下头:“谢谢你,哥哥。”
两个人干坐了一会。
贺知宴的手机第五次亮起来电提示。
他今天被退婚了。
挺搞笑,这结论是他和那位大小姐猜拳论出来的,谁赢了谁退。
他出剪刀,她出石头。
她跟着喜欢的人私奔,他留下来应付一堆烂摊子。
贺知宴烦躁地掐了电话。
身边的被子动了一下,小姑娘被他吓到,害怕地缩起来。
他偏头跟这小孩对视了几秒。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他突然说:“你愿意吗?”
……
“——咚咚咚!”
一阵敲玻璃的脆响让他回过神。
原莺在外面跺脚,指了指门把手。
大概,是他刚才拔了车钥匙的缘故,门打不开了。
何宴把电话扔到门边,重新发动引擎。
原莺抖抖伞上的水,侧身坐进来。她把袋子里的第二杯奶茶递给他:“你是不是不喜欢甜的?我没加糖,可以当咖啡提神。”
何宴接过,塑封上有一个滑稽的笑脸。
似哭非笑。
他把奶茶也放在了门边。
雨势好像变大了。
密集而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嘈嘈切切。
原莺看了一眼:“要不还是明天吧?回宿舍收东西再出来好麻烦……”
“不用,”他语气淡淡:“直接回酒店。”
原莺呆一下:“你好急噢。”
何宴没什么情绪:“我两天没睡好了。”
“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她噘起嘴:“也没有洗漱用品。”
何宴:“让酒店送上来。”
原莺嘀咕地看了他两眼,戴上耳机听歌。
-
雨天路堵。
以往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半个小时才走完。
何宴在酒店前台替她也申请了一张房卡,以便自由出入。
办理人是上次见过的蓝西装经理。
她多看了原莺几眼。
于是坐电梯的时候,她偷偷跟何宴耳语。
“哇,”她小声:“那个经理刚才心里想的一定是我年纪这么轻轻就出卖自己的身体傍上大款了!”
何宴:“可以大声说。”
原莺:“那可不行!万一她在监控前偷偷监控我们呢。”
何宴不由动一下唇角:“想什么呢?”
原莺小脸严肃:“注意保护个人隐私哦。”
一小段插科打诨度过电梯无聊的时间。
进门,原莺立刻扑倒在沙发里。
何宴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转身问她:“你衣服穿几码?”
原莺没反应过来:“……S。”
他说:“内衣。”
原莺的脸唰地红了,右手挡胸:“你干什么!”
何宴好笑:“你洗完澡换什么?”
“……哦。”她支支吾吾两句,还是觉得奇怪,讲不出口。她说:“我自己联系。”
何宴向她指了一下座机上的前台电话,进了浴室。
原莺红着脸跟前台讲了要求。
不过五分钟,衣服就被送了上来。还是那位蓝衣服的经理。
原莺说谢谢。
她关上门,也关上那位经理探究的目光。
等待何宴洗完的时间,她趴在沙发上,又拿出那份TSS的文件研究——她觉得,何宴好像知道一点相关的事。可能是贺知宴在世的时候,他们有交流过吧。原莺不知道,她打算睡前问一问他。
浴室门被打开,一股潮热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涌出。
原莺下意识望去一眼。
何宴今天的睡衣和在南水镇是同一套,棉质的黑色。
抱起来很舒服。她不由自主想。
何宴:“你去洗吧。”
这句话让人遐想连篇。
原莺把手里的文件一放,红着耳尖抱起刚送来的衣服,从他身边匆匆跑过。
何宴的视线一路跟到关闭的浴室门上。
水声响起。
他从冰箱里取了一支瑞士随手买的当地产小瓶香槟。
细微的气泡破裂声里,他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从原莺包下,抽出了那一份被压着的文件。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叫我小物 13瓶;晚睡早起好痛苦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