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间空寂寥
“仙秦，终究还是要去的。”
苏甸的面孔上，流露出果决坚毅之色。
安然闻言不禁一怔。
这个青年面色平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旋即继续说道：“只不过是从预想中最好的状况，变成了最差的状况罢了，但即便是最差的状况，也依然在我们的任务范畴之内。”
虽然知道是相当严肃的场合，但安然脑袋里还是下意识的冒出一句话：
只不过是大帝的任务罢了……
“既然仙秦如此强大，我们就更应该去看看，否则长此以往，岂不是差距越来越大了？”
苏甸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安然没有继续劝阻。
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做出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愿苏兄能有一段愉快的旅途了。”安然笑了起来。
宝船乘风破浪，直奔东海之滨而去。
在宝船离去之后，水底才有一口棺材浮上来。
几十条腿胡乱划着水，慢悠悠的向岸边靠去。
数日之后，足足晚了十几年之久，来自大夏的使节宝船终于靠岸。
宝船上有人兴奋的扬起旗帜，也有人以神通架桥，踏桥而行来到岸上，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异国他乡的土地。
安然也同样满是感慨，扫过周遭的诸多景物。
十几年前，他第一次执行宗门任务时，就来过东海之滨。
想当初魔神波旬的残魂出世，肆虐八方，卷起了一场可怕的灾难，简直有着毁天灭地的末日之威。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似乎和系统暴毙结下了不解之缘。
“对了，之前那个叫桃夭的小家伙，自称就是来自附近的村落？”
安然扬了扬眉毛，忽然生出了些许心思：“既然来都来了，或许去看看也不错，时隔十多年，也不知道这里发展成了什么样？”
只是在那之前，已经有仙秦官府的人抵达了。
那人的修为不高，但是着装却很得体，一丝不苟，显现出一种精致的态度。
他身后的队伍在两侧排开，礼数得当，舒心适意，让人宾至如归。
“确实是大夏使团的文书无误。”
来人确认过苏甸等人的身份，然后才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在下闵书文，敢问诸位，为何比预定之中晚到了十多年？”
苏甸等人一时语塞：“这个嘛……”
难道要回答他们在海上迷路了两次吗？
这种消息要是流传出去，大夏定然会颜面扫地，而他们这一船的人马，也都会成为大夏的罪人！
“其实没啥特殊的，就是他们在海上迷路了而已。”
还不等苏甸斟酌完毕，就见安然走上前一步，拍了拍闵书文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第一次撞上了魔神残魂出世，好不容易苟了一圈跑回来，又撞上了仙人指路，差点误入海上的远古禁地……”
苏甸：“@＆＃%……＆！@”
这家伙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啊？！
“魔神残魂出世，仙人指路？”
闵书文的心头一跳，脸上多出一丝凝重。
仙人指路他不知为何，但魔神残魂出世，仙秦官方还是调查过的。
当年魔神残魂出世，无论是四大圣地还是仙秦方面，全都派出了高手进行围剿，只是喽啰剿灭了一大堆，正主魔神波旬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知道，那还只是魔神残魂而已。
可想而知，苏甸等人即便只是从混乱中逃出生天，也足以说明这这一群人实力颇为不俗！
“如此说来，反倒是我们仙秦招待不周了。”
闵书文摆手笑了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侧身让开一条道路，向安然道：“大夏的朋友，请。”
安然连忙摇头：“你搞错了，他们是大夏的人，我只是刚好路过的。”
“刚好路过？那朋友你是……”闵书文一怔。
由于换过了衣服，安然现在穿着的，并非事太玄剑宗弟子的服饰。
除了长得俊美了一些外，似乎就没什么特殊之处了。
修为平凡，实力普通。
为何会出现在大夏的宝船上？
“就是字面意思说的那样，我是太玄剑宗的弟子，只不过刚好路过此地罢了。”
安然耐心的和对方解释，再加上苏甸也出来作证，闵书文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是在他看向安然的时候，眼中多少还有一丝疑虑。
“奇怪，为何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闵书文忍不住暗暗皱眉。
只是思来想去，一时半会儿之间，他也没能找到熟悉感的来源，便只得暂时放弃了。
反正人还在仙秦的土地上，只要愿意调查，总还是能够找到线索的。
没过多久，太玄剑宗的弟子到了。
只不过来人却有一些特殊——
“他确实是本门的弟子。”
白裙少女向着闵书文确认。
偏偏就在此时，苏甸看到了少女的面容，忍不住惊叫一声：“你……是你！！”
少女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苏甸的脸上，眼中流露出茫然。
“？”
“你……你是那个……白曦！！”
“？”
苏甸怎能忘记这张面孔？
要不是这个少女的仙人指路，他们也不会误闯远古禁地，更不会耽搁十多年之久，而是起码在数年之前，宝船就已经抵达了东海之滨！
“你……是谁？”白曦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是我们啊！当年你给我们指了大夏的方向，结果害得我们误闯禁地，险些整个船队都葬送掉了！”
哪怕早已有过安然的解释，苏甸一行人依旧是怒气横生。
当年在海上禁地中，出现了永久性的减员，那些折损，绝不是一两句解释能弥补的。
“原来是你们……”
白曦终于想起了什么，少女歪了歪头，不紧不慢的问道：“我给你们指的方向应该没错呀，你们难道迷路了吗？”
在一旁的安然差点就喷了。
他确实没有料想到，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份，剑宗派过来的会是白曦。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
白曦居然“恶人”先告状，反问苏甸他们是不是迷了路？
“你——”
苏甸当场就被噎得不轻。
他一连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用尽全力，一字一句喝道：“你还记得……记得当年在我们船上……是如何给我们指路的吗？！”
白裙少女闻言沉思许久，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当时我们是在东海上，要回仙秦肯定是往西，所以我就给你们指了左手边的方向，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
苏甸犹豫再三，到了嘴边的怒骂，还是被他咽了回去，维持住了最基本的风度。
有人这样指路的吗？！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是这个意思吗？！
吗？吗？吗？
先前他听安然说的时候还有些不信，现在可总算是真的信了。
如果路痴可以成仙的话，太玄剑宗的这位白曦姑娘，怕是立马就可以原地飞升！
不对不对……
以白曦姑娘的路痴程度，就算是真的飞升了，她也未必能够抵达仙界！
“她……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望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幕，闵书文再次皱起了眉头，察觉到其中似乎还有内情。
安然无语的摇了摇头，继续小声向他解释道：“我刚才和你说的仙人指路，其实就是这件事情，白曦师姐的路痴，在我们太玄剑宗一向很有名，就算是仙级的问剑术，也没能救得了白曦师姐的路痴……”
“连问剑术也救不了……”
闵书文不禁无言。
太玄剑宗的问剑术，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这并非是一门杀伤性的神通，而是感知天地灵气、元磁神力等等，远古剑修们用来丈量天地的术法。
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定位的附带效果。
据说即便是闯入了远古禁地，问剑术也照样能把人带出来！
偏偏在这个叫白曦的少女身上失了效。
“这可真是……可真是……”
用力的摇了摇头，闵书文无语了好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连问剑术都救不了，那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对了，闵兄可知道在这附近，可有一个叫青灵镇的小镇？”
此时，安然又想起了桃夭的故乡。
“青灵镇？”
闵书文皱眉，而后隐隐约约回想起来：“东海之滨，确实有一个叫青灵镇的镇子，安兄为何问起此事？”
安然的眼睛顿时一亮，赞叹道：“闵兄不愧是仙秦派来的使者，尽管是从京城而来，却对东海之滨的一个小镇子，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闵书文听得舒心，笑道：“安兄真是会说话，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若是也能学到一些，可就让人放心多了。”
“闵兄还有弟弟？”安然惊讶。
“京城大大小小的家族，有几个是真的一脉单传？我闵家算是人少的，但和我同辈的也有两三人，我说的便是我的亲弟弟闵远航，他前些时日加入了天道院，说话语气都嚣张了许多……”
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闵书文满腔的感叹：“他要是能学学安兄说话的方式，我爹娘也不用总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安然大笑：“若是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见上一见。对了闵兄，你还没说那青灵镇的情况呢。”
“青灵镇的话……”
闵书文皱了皱眉，良久，才又重新舒展开来，叹息道：“安兄有所不知，早在十多年前魔神残魂出世的动乱中，青灵镇遭到波及，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彻底摧毁了，整个小镇只有一人幸免于难。”
安然的心头猛的一跳。
青灵镇……已经被摧毁了？
可是桃夭明明说，她是带着整个镇子人的愿望，拜入了太玄剑宗，就为了向安然报恩！
“难道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看样子，应该是我的消息过时了。”
安然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笑容来：“还请道兄告知那青灵镇的方位，无论如何，来都已经来了，我总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闵书文不疑有他，很快便命人取来一枚玉简，玉简中是东海之滨的地图。
在其中一个方位上，以红点标注了青灵镇的所在。
可以看到，在青灵镇的名字后面，还以括号写下了备注。
【毁于魔神波旬残魂出世时的混乱余波】
“那个时候……”
安然张了张嘴。
只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汇聚成了一句话。
“多谢闵兄，无论如何，我先去看一看再说。”
在这之后，他向闵书文、苏甸、白曦等人告别。
之前在混沌海中，太明剑尽管没有受伤，但剑灵似是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因此暂时陷入了沉睡中，安然不得不自行前往青灵镇。
好在，青灵镇的距离并不远。
安然全力赶路之下，小半天就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的位置。
“这里……”
站在一座小小的土丘上，安然扬了扬眉毛：“就是青灵镇的遗址吗？”
放眼望去，一片寂寥。
与其说是小镇的遗址，倒不如说，这里压根就是一片荒地！
风沙寥寥，看不到任何人烟。
“难道说那位闵书文给的地图有问题？”
安然走了几步，忽然眼神动了动，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在大地的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隐晦而深沉的力量。
“这股力量有些像是……魔神波旬。”
他猛的明白了过来。
“所谓的遗迹，就只是这片荒地而已。”
“魔神波旬的残魂出世，连修仙者都要遭受重创，何况是一个凡人居多的小镇？”
“大战的余波席卷而过，青灵镇自然化作了乌有。”
“不要说是残骸了，海岸线没有后退几百里，都已经算得上是损失很轻。”
“能够有一个人存活下来，都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
安然想到了闵书文口中唯一的幸存者。
那个幸存者，会是桃夭吗？
可如果是桃夭的话，究竟是谁让她来报恩的？
“她的目的……是不是报恩呢？”
望着眼前的荒滩，安然心中空落落一片。
某一刻，他突然注意到远方，似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这里还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