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这一剑,叫天堑。
直到他化为一滩血肉。
直到拉扯着司徒浩衣襟的手臂消融。
司徒浩这才怔怔地看向曾文来的所在。
“文来...”
“文来！！！”
于此同时，叶小白看到司徒浩的身躯也开始了腐败。
“司徒浩...你...”
司徒浩怔怔地抬起头，一滩滩血肉顺势掉落。
“叶小白！我恨你！”
“我恨你！！！”
叶小白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听到了司徒浩的这一句，“你他妈要好好活下去！不要作死！不要找事！不要再招惹那些你不该招惹的人！”
“不要，不要...不要告诉左清歌...”
“我不想她知道这样的一个我。”
司徒浩痛苦地抱着头，却发现双臂早已腐烂。
只剩下森森白骨。
黎予已经惊的目瞪口呆。
再转过头去时，苦厄盘坐在原地，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纵是仇恨大于天，将死其言善。
叶小白走到司徒浩面前。
坐在了他的身旁。
最后，伸出了手，搂住了司徒浩。
而司徒浩，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储物袋，抬起头来时，挂着血肉的骷髅头，最终，倒在了叶小白的肩膀上。
司徒浩让他看他的储物袋。
是他临终最后的遗愿。
当叶小白翻查了一番之后，他笑了。
低声浅笑。
一枚玉佩，握在了叶小白的手中。
他记得，这是当年司徒浩于天幕峰峰顶求相叶小白求来的。
一枚普普通通的可以进入天幕峰的玉佩。
在当时的司徒浩眼里，就是可以靠近左清歌的唯一办法。
叶小白的手紧紧握住玉佩。
“司徒浩...”
他是在告诉叶小白：“往事如烟，君不可期。”
最终徒留叶小白在原地一声长叹。
两个人最终，都向叶小白表露出了最真实的情感。
纵然为敌。
他们亦都将叶小白看作自己曾经的那个师弟。
两具枯骨，静静躺在那里。
一语难诉其中悲凉，只是在于修士，在于人，或许都难以摆脱命运二字。
如曾文来所言，都是命。
司徒浩的不甘，曾文来的随波逐流，或许从一开始就预示着他们的结局。
而现在还有一个更加让人难以释怀的事。
西川军，最终还是和司徒浩他们一样。
随着一丝丝血腥气由北面传来。
那五百里之外，将是一副什么样子的人间惨剧。
画师无法提笔，文人无墨可下。
西川之殇，至此，终了。
唯有黎予，站在那里喃喃自语。
“我要去看一眼...”
叶小白缓缓摇着头。
“就一眼...”
黎予的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我不是心疼我西川将士殒命。”
黎予闭上眼，哽咽着说道，“我是心疼我的子民...活生生的五十万人啊！！”
“抛甲去胄，他们都是父亲，孩子，都是我萧朝的子民！”
“我有什么理由，站在这里，再转身离去——！！！”
叶小白走到黎予身前。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前。
“对不起...”
黎予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跌在叶小白怀中，大哭着用拳头砸着他的胸口，“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
“为什么———！啊——！”
叶小白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个女子，此时已经崩溃了吧。
叶小白方才摇头，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敢去看一眼。
“求求你，带我去...”
“好...”
叶小白双手还沾染着血。
那是司徒浩，曾文来与赵飞鸿的尸骨留下的血。
曹瑾早已不知所踪。
叶小白将黎予扶好靠在山石上。
默默地将几人的尸骨收了起来。
没人知道，叶小白现在的胸口，如受千斤巨石。
若是血仙众人皆在，他们都会看到，叶小白的双眼已经变得麻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光亮。
或许任谁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给自己同门师兄弟，收尸的心情。
抱着黎予，二人离开了这里。
飞向了西川军军营所在。
路过那天路过的面摊。
一阵凄婉的笛音，久久不散。
那是那天那个面摊的老丈，满脸泪痕地，断断续续的吹着笛子。
当他看见叶小白的时候。
双膝跪地。
老泪纵横地吹着笛子望着叶小白。
一曲离殇，难诉哀凉。
“魂归故里，魂归故里...”
叶小白低着头，转身离去。
笛声，从他的身后，幽幽传来，好似响彻了这片夜空。
好似，在指引着孤魂回家的方向。
王康与一众士兵，孤独地站在血泊中。
他不愿相信，那些昔日与自己共同作战的将士，就那么倒在了自己的身边。
尸横百里，哀鸿遍野。
活着的人，无法接受同伴身死的事实。
有的人惨笑，有的人大哭，有的人抱着同伴倒下的身躯，诉说着什么。
无人识得黎予。
王康亦没见过当今的皇帝。
双目无神地盯着二人。
又好似二人的到来，与他无关。
“王将军...”
叶小白轻轻呼唤一声。
黎予已经哭不出来，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在倒下的人群中。
王康看了一眼叶小白。
没有言语。
叶小白这才开口说道：“我是...张耀...”
听到这个名字，王康瞬间看向叶小白，疯了一样冲向他。
“张先生！你是张先生！！！”
“你，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们！他们还活着，还活着！”
王康紧紧拉着叶小白的衣袖，拽着他指着一个个倒下去的人。
好似这天底下，只有张耀可以将这些人救治过来。
他忽视了叶小白的容貌。
他不在意叶小白是谁。
只听到了张耀的名字，就够了。
“王将军，节哀...”
王康愣愣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他用力抓着叶小白的衣领，“我亲眼看到你救治了我的兄弟们，被你救下的人都活了下来，你现在告诉我什么？节哀？”
王康大声吼道：“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何不继续医治！”
“你让我等，我等！”
“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
“结果呢？你就让我看着，让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是吗？”
叶小白闭上眼。
缓缓摇着头，“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王康惨笑着，突然一拳打在了叶小白的脸上。
黎予见状惊呼道：“大胆！”
叶小白伸出手，阻止了黎予。
只见王康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个中年汉子，就这么坐在地上，大声哀嚎起来。
“啊啊啊啊，都死了，都死了啊！”
黎予颤颤巍巍走到叶小白身前，伸出手摸向他的脸，叶小白微微撇过头。
他冲着黎予笑道：“无碍...”
说完，叶小白走向大营外，侧过头说道：“在这里等我...”
“我还你萧朝一个，千年盛世...”
北以北，非塞北。
“塞北秋风瑟，千马驰蹄，不踏川北地...”
叶小白一边走，一边轻轻念叨着。
他伸出手，九阙浮现于身后，一柄琼华，出现在剑匣之上。
北面连山，延绵千里。
叶小白独自一人持剑走向对面。
山脉虽长，但路并不难走。
可以说西川，易攻难守。
所以西川军才有如此庞大的兵力常年驻扎。
王康一眼便看到叶小白腾空而起，如黑夜涌现出来的一道明亮的流星，冲向天际。
老丈，黎予，西川城臣民，还有那些残存的兵将。
都忘不了这样一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太阳式灵，好与皓月争辉。
叶小白怔怔地望着身下的山脉。
“这一剑，为天堑...”
手中琼华，如化天地一柱。
一式灭尘，剑，好似连通天地之间的一道天梯。
叶小白缓缓抬起手，灭尘剑也随之改变了方向，横立在千里山脉之上。
那置于空中的青年。
一声轻叹，一个挥剑而下的动作。
“斩...”
“轰...”
大地开始颤抖。
连绵不绝，如同一个石子投入了一片宁静的湖面之中。
“轰！”
天地之间，一道华光亮起。
如同白昼，唯有明亮的一柄巨剑，横插在众人眼前！
“轰！！！”
“轰轰轰！！！”
一石卷起千层浪！
蔓延千里而不绝！
势如破竹！排山倒海！
“巨浪”冲向四周，席卷大地，西川城的臣民眼看着无尽尘土巨石飞扬而来，好似一场末日！
一道结界，横立于天地之间。
式灵强化的结界...
不仅仅横在整个西川面前，更是随着灭尘，一路向两边伸展！
剧烈的颤抖，飞扬的沙尘，咆哮而来的巨石，树木。
悉数被血界阻拦。
王康吓呆在原地。
老丈忘了吹笛。
黎予笑中带泪，“你何必如此...”
西川城的臣民，皆呼此为神迹。
只有立于山脉中央上空的那个男子。
一脸的哀伤。
“对不起...”
灭尘消散，尘烟滚滚。
自这一日起，这条山脉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剑之渊。
宽达百里，长余千里，一剑破山川为渊。
南蛮再无进犯的可能。
这就是叶小白对黎予所言的那一句。
“我还你千年盛世。”
这一剑，如叶小白所言，为天堑。
这一剑，斩出了一个萧朝的太平盛世。
这一剑，将叶小白所信奉的一条铁律，斩断！
修士不得参与凡尘之事。
是他心中之律法，亦是他道心的一部分。
没有人知道这惊天动地的一剑，生生将叶小白自己的道心，斩了一道痕。
青年拂袖而去。
天空中只留下那一句，“我道即我心，我心即我道...”
“可笑...”
“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