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年纪虽然要比朱动小上十岁,但一对眸子在这风雪里却显得分明无比,极是清澈的眼神,似乎能看透这漫天的风雪,“这事先生交托给教官,想来便是不愿假手他人。”
响鼓不用重擂,这么一提,朱动倒是就醒了过来,连忙向杨守随道谢,他是连夜操持诸多事务,又要调出座骑给利刃大队,又要清点库存,再支派人手去给李云聪使唤,不然的话,那些装备如何提取?接着又要过来大明第二师坐镇,以防发生营啸;心里还在琢磨着,怎么让下面安全局衙门的兄弟,做好化整为零的准备等等事务,真是忙昏了头。
不过相对来说,朱动的资质并不太出色,他和胡山那五人,除了胡山以外,其他都不见得有多高明的天资,因为那时候丁一根本就没有挑选的空间,也没有什么名望,完全就是白身,只有他们五人来投靠,所以当真论起天赋,他着实是不如杨守随这几千书院学生里,出类拔萃的人才。
年轻的杨守随望着风雪里扬鞭策马狂奔而去的朱动,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觉得似乎朱教官胆气有、杀人办差的本事也有,但于决断和筹谋上的能耐,或是有待商榷。这时利刃大队留在大师第二师的人员,还有安全衙门那边调拔过来的教官,都冲着他过来,纷纷问他下一步该如何办差。不过对于杨守随来说,他倒是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
要知道他可是入书院读了年余书,也就是在那名为书院,实为少年军校的容城书院里,接受了一年正规的操典训练,再去关外密云前卫跟着丁一上阵厮杀实战,然后从广西到云南,都是能够领兵作战的;又从云南到容城来替了王越过去,却是把容场工场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什么事他心里是有数的,当下听着那些新训教官的疑问,随手分派着各人的差使,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竟将近四百个新训教官,包括刘吉手下带来十数个支应粮草的账房先生,还有他从容场领来的二十余人医疗兵,都分派得井井有道。
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大致不过如此,让朱动一路头痛的差事,到了他手中,却是如此简单。分派停当之后,却就有几个和朱动年岁接近的青年人过来把他围住:“咱几个有些事没想明白,小杨你脑瓜子好用,一起聊聊如何?”
“不行。”杨守随拒绝得很直接,“诸位是和朱动教官同期拜入先生门下的,学生是知道的;诸位也是当年在猫儿庄外,参与接应先生救回太上的,学生是敬仰的。不过此时先生以此重任相托,当真是无那空闲,陪着诸位教官聊天,见谅。”他这是把话都堵死了,意思就是让这些人别在他面前摆资格,这玩意不管用,丁一把这事托付他,他自然就是这里的部队长,不会因为资历什么的,而做出让步。
“遵命,长官!”那几个新训教官听着,只好马上立正,举手见礼。
杨守随抬手还礼,看着他们快步离开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他抬头望着风雪,弥漫在天地间呼啸肆虐的风雪,关内犹是如此,关外应是愈烈。
烈的不只风雪,还有鞑子的铁蹄与刀弓,更有来自关内的暗箭和计算,这是一个全无生机的局。那个在他心中伟岸高大的男人,杨守随知道他不会弯下腰,就算死:“我和你们说什么?现时说秉承先生遗志,定教华夏崛起,总归是太伤士气啊……”他默然低叹无语。(未完待续。。)
第二章 绝户计(十六)
出了关之后的确风雪是更加猛烈了,而丁一也才愈感觉得孙太后这绝户计的毒辣之处。
说来无他,出了铁门关,就在第一次领着容城书院学生出关时,与七受挞那颜作战的那个地带,迁出关来的雷霆书院京师书院,就选址定在这里。大约是丁如玉觉得还是把学生放在接近后方的所在,比较人性一些,但没有想到出关的时节,铁门关的守将待到丁某人三四十人,百余匹马鱼贯出了那狭小的铁门关之后,突然于风雪里在城墙大叫一声:“总宪留步!”
丁一回过身来,便见那唤作施剑卿的守将,铁塔一般的汉子,在风雪漫飞的城墙上猛然矮了一截,却是就这么直挺挺地冲着丁一他们一行人跪了下去,只听他于狂风中咆哮吼叫道:“总宪!您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跟着您出关的,也是世上的好汉子、好男儿!姓施的对不起您啊!”风雪呼啸着,有些话听不清了,那阵风吹尽了,却听着施剑卿犹在咆哮,“……可上峰有令,许出不许进!这铁门关不能进人啊!要让鞑子混进来,京师就完了!”
丁一冲着李云聪伸出手,后者极为知机地把一个铁皮大喇叭递了过来,丁一接过那喇叭,冲着城头吼道:“汉臣扬旗出铁关,虏不成尸死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将军,为国珍重!”吼罢将铁喇叭扔给李云聪,在风雪策马向前。毫不停留!
城墙上魁梧的施剑卿听得清楚,在这风雪里目送这数十骑向北而去,不知道为什么。多少刀伤箭创他都咬牙忍过,不呛一声的施剑卿,便在城墙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象个无助的孩童。或许他哭的也不是丁一,他哭的是,这渐渐老迈的大明。
丁一听不见施剑卿的哭声。便是听着,他也绝对不会回头。如果说很多谋略和计策,教他愤怒;很多计算。教他绝望。那这一桩,就真的是让他出离了愤怒。是啊,鞑虏混入关来,京师不保。多么堂皇正大的理由?这真是任谁也揪不出错处。任谁也指责不了啊!
只不过关外的安西都督府。战报根本没法入关不说,连雷霆书院京师分院的二千学生,也根本不可能撤入关内,至于安西都督府那两个都司的士兵,受伤了之后的伤兵,想要撤入关内更加是不可能了,他们在打的,不是一场依托国门的仗。他们甚至不是孤军,而是弃子。
孤军还有杀出重围。会合大部的可能,而安西都督府,则是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只有他们死了,鞑子退了,或是他们死光了,鞑子接着攻打铁门关或是宣大防线,大明的百姓,才会知道原来关外有一支明军,已然为了国家战死于此——不,那个时候,人们更多的是逃命,拖家带口,尽一切所能地往南逃窜……
不过出了关之后,那在京师中层层叠叠束缚着丁一的无形枷锁,却就被这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