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米左右,他使的是铡刀,也就是扣上架子就可以铡草的那家什,戏台上包拯包青天用的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那玩意,只不过去了下面那个铡刀座。
使得了铡刀,就有一点,臂力过人,否则如此沉重的铡刀挥舞起来,哪里把握得住?
刘云自然也不例外,他发力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四五步正好是最佳的距离,这些在江湖上打滚的汉子,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人体结构力学之类的词,但不妨碍他们为了自己的生死,而去总结和提炼出一些保命的东西。
他在等杜子腾动作。
只要杜子腾动了,看清了重心的所在,一铡刀过去,便如巨斧,没个重盾的话,用什么来扛都不好扛,而铡刀斩过去一拖,杀伤面也绝对够大……刘云想着一刀,只用一刀就好,不要害了这杜子腾的性命,一个是人家为国征战,也是响叮叮的好汉,再则丁一的名声在江湖里也是极响亮的,刘云不想和丁一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但杜子腾并没有如刘云这样的想法,伸手从后背擎出一根短矛来,然后他的腰便使劲地向后拗,整个身体如同一张弓慢慢地扯开,刘云看着不好,这是要投矛啊!他心中不由得发寒,但这下根本就不可能退,也不可能避——杜子腾是圆心,刘云处在圆周,若是距离远便也罢了,就四五步,这边出手那边就已中招的事,怎么避?
刘云只好拼命。
他也顾不得留手了,留手他便会死。
但他终于没有拼成命。
因为在离杜子腾二步也就是三四米的地方,“唰!”短矛投出,立时便透胸而过,将刘云钉在地上。
“承认,学生手底下疏松得很,也就随先生杀鞑子时,学得几下粗使的行伍把式,有辱师门,诸位见笑了。”杜子腾这么说着,带着谦逊,还有几分羞涩,在他身前的刘云,铡刀早已脱手飞出,两只手沾满着自己的血,死死攥着矛杆,因为身体每往下滑,便是剧痛。
但他终于抓不住了,滑到了底,身体砸在地面上,生生痛死过去,那杆斜斜插在他身体上的短矛,沾满了鲜血,看上去,象他的墓碑。
没有人再站出来,至少河间府这个打行里,没有人再站出来跟杜子腾讨教了,他们跪下称道:“小的拜见哥哥,今日方知哥哥之能!从今往后,只要哥哥二指宽的纸条送到,我虎威打行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不服软?容得了不服么?
别说杜子腾的功夫如何,单这份杀心,出手便是直取性命,一招便决生死,若不是刘云死,那铡刀下去,绝对就是杜子腾死。这打行的汉子,绝对没有人想这么死掉在这里的,何况刘云也是他们之中功夫最好,一照面就死得通透,其他人,还有什么想头?
杜子腾依旧谦逊地行着礼,温和地说着一些客套话,交代完了场面话,冲着吉达点了点头,后者打了一声唿哨,就在这打行边上二十余步的长草间,四个汉子抬一只桶出来,却是砍成一块块、加了佐料的羊肉,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大锅。放下之后,他们转身便又入了那长草里,被夜幕遮尽了身形,如同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诸位兄弟上京师来,为兄自当尽地主之谊。”杜子腾温和的腔调里,却是把尊卑卡得死死,从自称上就把彼此高低和从属关系按下来了,“都是好汉子,自个生个火,吃喝起来,只是酒就别喝,免得一会见了家师失礼,便就不美了。”
那些打行的人,已然全无脾气了。
就凭这么一大桶生羊肉,这么四个大活人,离着自己这么近,自家硬是没有查觉,要是杜子腾想下黑手的话,恐怕连来都不用来,天知道那长草里,还藏匿着多少人?事到如今,杀心不如人,功夫不如人,计略不如人,还有什么好不服的?
当下便有人问道:“展之哥哥,一会能见着丁大侠他老人家?”
杜子腾点了点头道:“你是个乖巧的,为兄不怕给你透个底,大侠这叫法,怕是不太恰当,虽是江湖同道一片敬意,但家师毕竟不是江湖人。依为兄看,不如称先生好些。”说罢他又向其他人招呼,“诸位兄弟,呆着做什么?动手、动手!学生去去就来。请!”
“展之哥哥,请!”
看着杜子腾和吉达,两人两马向前而去,这河间府虎威打行的一众人等,无不长叹,个中那位高二哥看来老成些,招呼着众人把刘云的尸身收拾起来,却苦笑道:“罢了,认了这哥哥,至少肉管饱,大伙动手吧。”
却也有人不甘心,说道是:“二哥,不若我等随尾而去……”这是想着和前面打行的人,首尾包夹,把杜子腾做掉的心理了。
高二哥听着脸色一冷:“江湖好汉!一诺千金重,哪有出尔反尔的?呸!老子羞于跟你这杂碎同处一家打行!”一边说着,高二哥一边望着刚才抬了羊肉出来那个方向,但夜幕下,那长草丛里哪里看得清?可是愈是这样,愈使人感觉,那黑暗里似乎伏着千万精兵。
被高二骂了那厮,立时也反应过来,马上抽了自己两巴掌,谄媚道:“是、是!二哥教训得是,方才是俺痰迷了窍。”但一边生火烧羊肉,却禁不住低声问道,“二哥,这展之哥哥,您看他能一路打上去么?”
高二哥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隐约有些期盼,嘴里却招呼着十几个同伴,赶紧生火。
开始还有人在悲叹着刘云这个河间府的好手,就这么折在京师里。等到加好佐料的羊肉煮起来,没太大的骚味,在这雪夜里围着一锅还没熟却已冒出香气的羊肉,连边上的刘云的尸体,也没人去谈论了。毕竟行走江湖,都是刀口舔血,今日谁知道明日生死?
这些人都不是第一天在江湖行走的雏儿,他们很快就放下了,开始有人去折了两根枯枝来,在洗马沟里洗了,开始来试这羊肉的生熟。
慢慢地试着,羊肉终于也慢慢地熟了,他们便吃将起来,很快就吃了半锅,又从桶里倒了一些进锅里,无比的惬意。
这便是江湖。
放下,学不会放下,便活不久。
直到远远的,听见马蹄声的响起,才让这些打行的汉子,从羊肉锅边直起身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待从头(十)【月票加更】
这睛朗无风的雪夜里,弯月如钩悬在天际,却见一枚烟花在洗马沟边头冲天而起,炸出满天的灿烂。杜子腾刚好交代完跟前的这个打行,教他们先煮起肉来,便见着这烟花,却就笑了起来,向吉达点了点头,后者就从腰间取下牛角,吹响了起来。
不一刻,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