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功”四个字,不是岳武穆都没能完成的么?
在这普遍大家还要脸的年代里,谁敢涎着脸来当丁一的座师?指摘丁某人文章稍欠火候的话,还可以说是求全之毁;若把丁一取了,让这样的名士,这样的大英雄,唤上自己一句先生,那不被人戳脊梁骨才怪,当面嘲讽都不出奇吧,按这时节士林的风气。
若是初来大明之际,丁一大约是不会把这问题当回事的,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对这大明朝的各大种制度有所了解之后,又被那些学霸蹂躏了一轮之后,他知道这徐珵说的,是一个事实存在的问题,不是胡说吹大气。
因为这年代乡试的内帘官,也就是主考官和同考官,基本都不是现职的官员,现职的也有,但并不多,选择内帘官的标准,还是按学识和修养来衡量到底聘任谁来充当,历史上一直到三年后,才确定任用三十到五十岁的现任教官来当内帘官。现任教官职位都是很低,比外帘官也就是提调官、监试官要低上许多,所以往往会出现外帘官定好录取谁之后,内帘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到了三十年后,有御史看不过去,提议用翰林去充当各省内帘官,皇帝没同意不过下了旨,严禁外帘官再这么弄。
但现在没让教官当内帘官的说法。也就是,取不取丁一,提调官和监试官,在现在这年头,是不太好帮忙的。
若是内帘官略为要点脸——不要脸的大约也选不上当主考,那么指摘出丁一文章里该缺笔的没缺笔,或是什么差错之类,然后博个好名声,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
这些主考。人家是真不愿当官啊!
例如正统年间的广东主考,就是状元出身的林震,人家考完状元,当了翰林四五年,就辞官回福建漳州长泰去了。这等人,正统六年就被广东请去当乡试主考。他需要给提调官、监试官面子?这种人是绝对要脸的吧。怎么可能去取丁一?
丁一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徐珵的肩膀,笑着对他道:“元玉,好作,好作!”
这人有用,虽是奸臣。虽然心术不正,无可否认,绝对是有才,但丁一还是忍不住心中对此人生出厌恶来。
“学生谨听先生教诲。若学生能谋得国子监祭酒……”徐珵全然没有因为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丁一,直接叫他的字而不高兴,反而一脸得色,冲着丁一求道,“……则先生之事,必尽死力!”
他想要谋求国子监的祭酒,也就是校长的职务。
丁一“扑哧”笑了起来,科举?他需要真的去科举么?徐珵的看问题的高度还是不够啊,看着丁一先前每天下午去国子监被学霸蹂躏,真的以为丁某人要去科举。丁一要的是时间去种田,去爬科技树!
不过丁一也不说破,却抬眼向徐珵问道:“国土安全局衙门里,还缺个洒扫,或是使得顺手了,到时丁某辞官,回容城读书便也准备带着回乡。”这绝对是污辱了,人家堂堂进士出身,监察御史,丁某人直接叫他当老仆的角色,这其实也就是变相的赶人走了。
但徐珵是什么人?不单有才,这位是有机会要上,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上的人,听着毫一犹豫,跪下便冲丁一磕头:“小的门下沐恩走狗徐某万叩拜领!”这可不是在丁家宅院之内啊,大庭广众的城头,他就这么干,那声音虽不大,也不小,足够让边上杜子腾那些丁一的弟子听得清楚了。
丁一当场如同被石化了。
门下沐恩不说,还走狗,还万叩……这可是进士出身,官至监察御史的徐大人啊。
“元玉,这个,快起来,丁某年少顽劣,好玩笑,实在对不起……”丁一真的一头是汗,这下子只好赔笑兜圆场,起身去扶起徐珵来,这不单是传出去不象话,哪有让一个进士出身的御史去当老仆的?还有就是丁某人本身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货色,这货也不是对丁一做过坏事的风三,当众这么弄,丁一板不起脸。
“门下沐恩小的徐某,谨听恩主教诲。”起得了身之后,徐某人依旧咬死这一点不放,根本不考虑丢不丢脸。
丁一听着真是头大如斗,只好对他道:“元玉,说了是玩笑,何必如此?你若硬要这般说,某差你去广东,你也去么?”这些文官谁愿去广东?就连武官都不济事,才会最后去调江西兵平叛啊。
但是这回丁某人却就错了,徐珵绝对是赌性极重的,要不他也不会说出夜观天象,朝廷还是南迁为好之类的说话,也不会后面参与到英宗复辟的夺门之变中去。听得丁一这么说,徐珵立刻表态:“固所愿,不敢请耳!”然后是很多表忠心的说话。
丁一无奈,籍口整顿军务,挥手教他先去。
真是一样米养百种人,有张主事这般,无缘故见不惯丁一,张口就喷的;有徐御史,热乎脸皮硬要蹭上来抱大腿的。丁一看着夜幕如墨,但带了杜子腾几人去寻都督孙镗,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明军夜袭敌营,瓦剌人也不是傻子,只是月黑风高,不可不防。”孙镗听着也很以为有道理,便按丁一所要求的,教人在一箭之处堆积了柴草等物,全都点燃了起来,若是瓦剌鞑子要来偷营,必定无所遁形。
这时却就有人来寻丁一,却是于谦于大人派来的。说是请丁一立即过去。
丁一无奈,大约也猜到是徐珵过来的事被于谦于大人知晓。丁某人不禁摇头,这时节,瓦剌人数万铁骑在外,这边厢还在搞什么官场斗争,真是闲得蛋疼,更为蛋疼的是他自己竟也被搅进这样的事里。
去到德胜门,于谦也不客套,毕竟是亲传子弟,再客套就显得虚伪了:“徐某去了你处?”
“是。”丁一也没有遮掩什么。于谦反正都知道了。再说徐珵那句“小的门下沐恩走狗徐某”也很多人听到,就是怎么扯也扯不过去的,还不如干脆认下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丁某人要去勾搭徐珵的。
于谦皱起眉来,摇头道:“你怎的会去跟这等人说话?”
听着这话。于谦是觉得和徐珵说多几句都犯恶心的架势,丁一也只能苦笑着。把徐珵来访从头到底说了。无奈地对于谦说道:“此人是有才干的,但真的是人品不太好,也亏他做得出来……”
“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于谦冷哼了一声,却是道,“罢了,门下沐恩走狗他都能喝得出来。他想要去国子监,老夫便为他开口试试吧。不过这等人,你以后切莫再与他有什么瓜葛了!”于谦说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