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的心境突然变得沉甸起来。有些尴尬的端起青瓷茶盏,啜了一口不知是什么味道的茶。
室内安静下来,只闻瓷器间细微的相碰声。陆诏看了一会儿窗外景‘色’,收回目光:“纵然是臣下上折子请立太子,也是古礼有之。陛下如此生气,可是有其它想法?”
叶初阳的表情很奇怪,一副想说又不愿说的样子。陆诏也不催他,继续斯条慢理的品茶。
他对自己现在的定位很准确。依照叶初阳的年纪,自己是一定会走在他前面的。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掺和立储之事。继承香火的儿子是过继的,天资有限。等他从官位上退下来后,回乡做个富家翁足矣。所以,他只要在政务上不偏不倚,公事公办,留下身后名望,后泽子孙即可。
这些并不难做。身份使然,叶初阳有些话对皇后说不了,对儿子说不了,对弟弟说不了。只能对他说。这种畸形而又牢固的关系,使得他的为臣之路一片坦途。
叶初阳踟蹰了一会儿,终究是郁郁不平的心情占了上风。瞧了瞧他的脸‘色’,见之一脸平静,遂道:“朕今年不过二十七,身健体壮。这些人急吼吼的嚷着要立太子,是不是觉着朕活不了多久啊赶着要立了太子好去巴结”
秉着同样的想法,有些话他只能对陆诏说。儿子当皇帝和孙当皇帝可不一样,终是隔了一层。他和他有相处数年的感情基础,他的那些儿子们可没有。母亲说的对,只要陆诏没有亲生骨血再出世,他就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
陆诏惊讶的扬起眉:“陛下,您何出此不吉利之言?立太子是国祚绵延之本,您,您想太多了吧。”
“不是朕想的多,是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叶初阳冷冷的道,“难道不是吗?九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英才韬略?放他们的狗屁朕的三个孩子,一母同胞,相差无几,他们非得‘弄’个太子出来。好好的兄弟姐妹关系被‘弄’成上下臣子关系。他们才多大?啊九岁、七岁、四岁这么小的孩子就让他们残酷的去等级不平,见了自己的哥哥行君臣之礼。我呸这些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的‘私’‘玉’朕还年轻,离死远着呢他们这么急干什么?为的是给他们家的儿子铺路好,很好为了他们家子子孙孙的富贵,就要牺牲掉朕的儿子们的童年,他们做梦”
他怒气冲天的在房间里斥骂,‘门’外的程思和眼观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骂完了,叶初阳觉得心情好了些,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茶。陆诏这时才道:“陛下,这是西边来信了吧。”
叶初阳一口水含在嘴里,怔住。
陆诏轻笑一声:“这语气,这思路,很耳熟。”
“咳咳咳”叶初阳尴尬的用手帕擦擦嘴,顿了一会儿,道:“朕觉得母亲说的很对。”
“是很对。”陆诏轻轻的叹了口气,“将事情剖析的如此分明。行事如此极端,一向是她的风格。”而叶初阳,偏偏也继承了这种风格,行事喜爱大举倾轧,‘逼’迫顺意。他的后/宫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除了皇后孙氏,无有高官权贵之‘女’。无有一品妃和二三品的嫔。对各‘色’美人如出一辙,如同玩物。他不屑以后/宫牵制朝堂,仅允许皇后生育子嗣。这种观点也是出自叶明净的教导。
也许说教导太过抬举。叶明净教孩子,从来就没谆谆善‘诱’过。都是劈头盖脸的一阵反讽。他还记得当时叶初阳转述的话:“母亲说,靠后/宫牵制朝堂的皇帝,都他**是软蛋”话说的相当有气势。他甚至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叶初阳涨红的脸和叶明净嗤笑的眼睛。
明泰皇帝当然不能当软蛋。幸好,他当皇子时,隐姓埋名的的军中待过三年。那三年不是白待的,化身姚旭的叶初阳从新兵队长一路杀成了最年轻有为的副将。手下聚集了一众勇猛之师。而去年的御驾亲征,更不是做做样子。他是真的冲在前沿杀敌,军中威望无人可及。很显然,这一位仗着有个大宗师的师父保驾护航,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杀的欢畅的很。
兵权,被他牢牢的控制在手。政权,叶融阳不会和他抢。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一系列天时地利人和下,他成了大夏朝有史以来最率‘性’而为的皇帝。
显然,现在的立太子事件也是如此。叶明净的信件原话不会这么温和。定然是一边讽刺他,一边不‘阴’不阳的说着那些温情礼教下的丑陋真相。
“这些人就是在骗朕”叶初阳继续愤愤,“有风骨的大臣就不会这么做”
陆诏很无力。杜悯和他前后教导出来的人怎么会这么热血义愤?这是遗传了谁啊世情,他一点就透。克制力,他有。能力,也不缺乏。武力,出乎意料。可为什么行事手法就这么暴躁呢风骨?他以为人人都是杜悯吗?
算了,许是还年轻,等岁数再大点儿可能会好些。
“陛下可是要驳回这些折子。”他翻了翻那一叠,道:“这些折子占了大礼,并没有过错。”‘私’心归‘私’心,道理上来说,奏请立嫡长子为太子,是没有错的。即便这次不成,皇长子也会从中感受到他和弟弟妹妹们的不同。若是粗暴的驳回,很容易父子间生罅隙。
叶初阳神秘一笑:“嘿嘿,朕已经有了一个好主意。先和少傅说说。”得意的道,“朕有个好办法,将继承人的名字写下,装在匣中封好。放置于大殿御座正上方的御匾之后。等朕百年后,即由大臣和皇后当众取出,确立新君,哈哈哈对了,那个御匾也要该个名字,就写正大光明。”他越说越得意,“少傅,这是不是个绝妙的主意?”
陆诏沉默了一会儿:“陛下,这主意不是您想的吧。”
叶初阳瞬间没了气焰,讪笑道:“少傅果然了解……咳咳。”后面的话,终是没有继续下去。
一开始,他还报有一两份希望。直到听说母亲两年前回来,知道他们经受了海难,九死一生、成为大宗师、生‘女’等一系列变故,他就知道,自家生父是完全没希望了。随后,他就赐了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给陆诏,也是暗示的意思。陆诏很平静的接收了下来,一应反应都很平常。
“陛下不必如此。”陆诏淡淡的道,“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比如棋局,一局终了,固然其中有走错的棋路,但局终就是局终,再无续局的道理。臣这一辈子,过成这样也可以了。”
她,快意江湖,双宿双伴,稚‘女’承欢膝下。他,高居庙堂,位高权重。近七年来的克己慎独,以及叶初阳的舆论导向,使得他与两代帝王之间的风雨已成传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