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亲吻
在几日的忙碌中, 加冕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作为传统项目的一部分，精灵之地向来是不禁止获得通行证的游人进入的，因此最近格外的热闹。
不过丽莎住的这栋小楼藏在腹地中, 四处闲逛的游人很难找过来, 而申请到通行许可的职业者们更是不会去故意冒犯标明了禁止出入的区域, 免得被巡逻队那个不好惹的家伙一箭射到树上，因此还算清静。
丽莎理了理领子，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衣着，确认没什么太大问题之后才走了出去。
“已经好了吗？”也装扮一新的狄斯问道，“现在走吗？”
他的视线扫过丽莎身上穿的这一套衣服, 发现不是自己之前选好、搭配发饰的那一套，有点小小的失落。
“嗯，我们先过去吧，”丽莎点头, 笑着朝他伸手，“带你飞一段？还好晚上才需要换成正式的衣服, 现在穿随便点就行。”
白天在中心的广场举行典礼, 届时除了客人会被引导到那边外, 精灵族的大半成员也会聚集到一起, 晚上则是会在能容纳上百万人的殿堂内举办盛大的舞会。
除此之外, 为了防止刺杀之类的事情, 巡逻队的人也会提前抽调大半去广场维护秩序, 其中被抽调最多的就是负责珍宝库的那队守卫。
因此，如果有人想进去偷盗，那么白天的加冕礼时段就是最好的机会。
精灵族实力最强的女王和她的继承人也不能缺席加冕礼, 所以丽莎会提前去守着, 等这帮家伙出现。
尤其是这个帝国小偷队里有个恶魔, 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搞一出骇人听闻的大事，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还是要加强守卫、把狄斯安排进最安全的地方。
她昨天和玛琳达她们聊天的时候，其他两位也是这样想的。
“好，”狄斯松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等会就是坐着见证一下加冕，然后就可以回来了吧？”
他轻轻哈了口气，看着今天格外晴朗的天空，“应该很有趣？”
这个加冕礼不会还和几个星历前一模一样，除了参与者跟着做一串华丽琐碎但没什么实质性用途的礼节活动，祝福一下新鲜出炉、被神明祝福的新王之外，就什么都没了吧。
“会有表演和特色菜，”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丽莎眨眨眼，“是很有趣。”
她牵着狄斯的手往广场飞去，在附近停了下来，带着狄斯慢慢走过去，寻找提前排好的位置，“可惜玛琳达不让我提前说出去……我觉得还是很好玩的。”
狄斯还是很难想象加冕礼和有趣的表演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可能只是丽莎对她的学生的一点隐形回护。
简而言之，只是想夸夸学生而已。
无所谓，他才不关心这些。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狄斯顺口说道，注意力却不在附近热闹的人群身上，而是盯着垂落在丽莎脸侧的那缕头发，“嗯……等下。”
他拉住了正想坐下的丽莎，“先别动。”
“什么？”丽莎迷茫看向他，但还是听话站住了，左顾右盼，“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恶魔出现了？
她还在张望的时候，一小撮头发忽然被狄斯握住了。
温热的指腹将头发从脸侧顺到耳后，带起了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惹得丽莎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等着这种感觉过去。
狄斯屏住呼吸，把那缕蓝色的头发绕回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好了，”他笑着说道，“坐会？”
“哦……嗯，好，”丽莎这才反应了过来，跟着坐下了，又看了看周边空空荡荡、还没坐满的座位，“估计还要一会，现在到的人不多。”
她提起了边上的小壶，“喝点什么？”
“可以自己选吗？”狄斯好奇地看着那个壶，将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点了最普通、到处都有，应该不至于灭绝的那款，“那……柠檬罗兰茶？”
他敢确定上面一定加了什么魔法，但他暂时看不出来用了哪些。
丽莎转了转小壶的顶端，倒出了一杯澄黄明亮、夹杂着些许紫色冰块的饮料。
她给自己倒的时候，又晃了一下小壶，从壶口倾泻出来的又是青蓝色、混着点薄荷叶的果露，闻起来带着点奇妙的醇香。
狄斯看了一眼她的那杯，才低头啜了一口自己的柠檬罗兰茶，味道很清新，酸酸甜甜中夹着紫罗兰的香气，摇动的时候能听出冰块在碰撞的声音。
但是他……好吧，还是有点想知道她喝的是什么。要是能尝一口就好了。
丽莎低头灌了一大口，放下杯子的时候才发现狄斯在看着自己。
“想试试吗？”她笑着说道，坏心眼地把杯子递给他，“尝一口？”
“好、好啊，”狄斯连忙接住了杯子，起身想去找勺子，“我去找一下……”
不等他说完，就眼睁睁看着丽莎拿过了他的那杯，凑在他喝过的位置尝了一点。
“嗯……还可以，”她回味了片刻，评价道，“有点甜，还行，可以接受。”
说着，她还催促起了脸泛着红的狄斯，“怎么不喝？”
狄斯晕乎乎地应道，“现在就喝，我这就喝。”
他都没看，对着宽口的杯子就往嘴里灌，喝到嘴里的时候才睁大了眼睛。
甜味和辣味交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舌头上跳舞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是深品下去有种黄油的厚重奶香，像是酒，又不太像。
这种奇妙的味道惹得狄斯也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看着一脸“这是什么奇怪东西”、“怎么会有人点这个”的狄斯，丽莎大笑了起来。
“不好喝吗，”她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我其实觉得还可以？”
“还行吧，”狄斯咽下口中的饮料，又喝了一口自己的缓缓，“琢磨出这个味道的人也很厉害。”
这种真的卖的出去吗？很难说好喝还是不好喝……
丽莎揉了揉脸，阻止自己再笑下去。
她完全发现了，就算狄斯讨厌什么东西也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委婉的……赞扬一下，虽然很勉强，并且有点浮夸。
其实不应该取笑这种善良，但……这实在有点可爱的过分了。
“谢谢你，狄斯，”她说道，“这是我很久之前给精灵族的配方。”
狄斯呆了一下，开始回忆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很好，没说过这个难喝。
既然是丽莎调出来的味道，那他——习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他可以喜欢喝！
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丽莎又有点想笑。
她偏头看了一眼侧门，没看见守卫队过来提醒她到时间了、应该去珍宝库的人，倒是看见了一个银发的青年正牵着一条圆滚滚的小狗往这边走来。
那条黑白相间的小狗圆滚滚、软篷篷，短腿藏在厚实的毛下，简直像是一路滚过来的毛线团。
而牵着它的青年则是走的很快，半拉半拽之下，小狗只能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最后干脆耍赖坐在了青年的鞋子上，呜呜叫着撒娇，半抱着对方的腿不走了。
有点可爱，还有点眼熟。
想到这里，丽莎又看了一眼狄斯。嗯，是挺像的。
狄斯完全会错了意。
见到丽莎的注意力被小狗转移，还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皱着眉，挑剔地打量起面前的这只小狗。
毛倒是挺软的……但是它能做菜吗？看着短胖的手脚，连锅铲都拿不起来吧？
丽莎喜欢这种类型？他，嗯，他还能怎么学习一下这个狗身上的优点，化为己用、融会贯通，拿来吸引丽莎的注意力？
他盯着那只小狗看了一会，才发现那个青年居然抱着小狗坐了过来！
他还把小狗放下了！
一落地，小狗就蹭到了丽莎的边上，一边快乐地甩着尾巴一边艰难踮起脚尖，把前爪搭在了丽莎的膝盖上，热情地试图挤进丽莎的怀里。
“罗希，回来，”刚把自己位置上的“犬系邦国”标牌摆正就出了意外，银发的青年赶忙抓着手里的绳子把狗往回拽，“不可以——”
他没拽动，倒是被小狗拽的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狄斯脑内警铃大作，在丽莎伸手扶起这个银发青年之前稳稳当当地把人扶住了，还顺手把他按回了座位上。
“这是你养的宠物？”他顺口说道，看着那只有些讨厌的小狗，“挺天真的。”
小狗转过来，朝他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这是我的弟弟，”银发小哥笑着介绍，“它还没学会变成人形，看来今天带他出来是个错误。”
他的五官不算很精致，但有种阳光清爽的感觉，第一眼看去让人心情愉快。
但是狄斯觉得自己绝不在这个心情愉快的范围。
他都发现了，这家伙跟他说话的时候，还在悄悄偷看丽莎！说起来他弟弟是犬系兽人，他肯定也是犬系吧……丽莎不会更想跟这些犬兽人聊天吧？
“你们两位是……”果不其然，银发青年转向他问道，“兄妹吗？”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长得很像呢。”
“不，”狄斯黑着脸说道，“我们是朋友。”
他看着想要下手摸小狗的丽莎，装出自己也对小狗很感兴趣的样子，“嗯……可以摸吗？会不会不太好？”
听见他的这句话，丽莎即将放到小狗头顶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是哦……小孩的话，随便摸头好像不太尊重他？
“是朋友啊，”银发青年了然地说道，“没关系，想摸的话可以随便摸。”
他明白的，一定是类似邻居哥哥的那种朋友，兄长一样看护坐在边上的这个蓝发女孩长大……
所以才对他有敌意，但不多吧？
换位思考，如果情敌摔倒，他肯定是不会扶起来的，并且还会祈祷对方在喜欢的人面前摔个四脚朝天。
他期许地将视线投向弟弟。
罗希啊，哥哥能不能讨好喜欢的人的朋友就全靠你啦！
根本没想到狄斯则是默默的看了一眼那只转过来的小狗，犹豫着要不要伸手。
他一向动物缘很差，等会不会被咬吧？那晚上还怎么跳舞？
而被叫做罗希的小狗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最后嫌弃地挪了两步，上前勉强碰了碰狄斯的裤脚，做了一个“摸”的动作。
然后它就飞速撤回前爪，挤到了丽莎的身边。
狄斯：……？等下，谁摸谁？
他的脸色更加黑了，伸手就把还在撒欢的小狗抱了起来，在怀里狠狠揉了几下。
“真可爱，”他言不由衷地说道，不顾小狗挣扎，把小狗一身毛搓乱，“现在更可爱了。”
说着，狄斯就把小狗还给了他的亲哥，一坐、一挡，把那个银发青年的视线结结实实挡住了，“谢谢你，揉起来感觉很好。”
丽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她挤到狄斯身边，拉住了他的手摸了摸小狗的耳朵，又带着他从头顶摸到背脊，“这样才对吧？你先轻一点？”
喜欢小狗也不能这样摸……再这样下去，狄斯肯定要被踹了。
被她握住手的时候，狄斯的心思就已经完全从可恶的小狗身上飞出去了，更别说那个被他抛到脑后的银发青年。
他嗯嗯了两声，小心用手背轻轻触碰着她的手心，“我明白了。”
丽莎又笑了两声，把他的手从挣扎起来的小狗身上挪了下来，看着小狗扑回他的哥哥怀里。
她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角落里站着、正等待着她的守卫。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吗？
“我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下，”丽莎只好匆匆站起身说道。
她犹豫地看了一下狄斯，“你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可以吗？有事可以喊边上的人问问，我很快就回来。”
“没问题，”狄斯顺势说道，“你去吧。”
他偏头看了看发现他们牵手之后就满脸震惊、现在还没回过神的银发青年，得意笑了笑。
小菜一碟！
说起来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今天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来着？
目送丽莎往精灵族守卫那边去的时候，完全把自己之前撒过的谎抛到脑后的狄斯打了个激灵。
等下，他好像还在偷精灵族这个事上面掺和了一下。
精灵女王喊丽莎老师，如果有人要来偷东西，乌鸦还抓不到人，那她肯定会找到丽莎的头上。
丽莎这么善良，这么好说话，也肯定会承诺追查到这些小偷。
……这下糟了。
他瞎说八道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丽莎也可能成为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受害人之一啊！她要是因为东西丢了愧疚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怎么办！
他一边在内心骂了两句无能且无用的乌鸦，一边追了上去，“等等，丽莎！”
“狄斯？”丽莎疑惑回头，停下了脚步，“怎么了吗？”
她温声说道，“如果不是很要紧的话，不如等我回来再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很快就回来。”
“是很危险的事情吗？”狄斯绞尽脑汁地说道，“能不能不去？”
他拿出了自己的万用借口，“你会受伤的。”
“……没有很危险，”丽莎觉得自己还是挺游刃有余的，甚至反过来说服狄斯，“但是有人要做坏事。”
她省略了可能有恶魔出没的真相，拉着人走到了小树林里，试图以狄斯的逻辑说服他，“如果我不去的话，坏人做了坏事怎么办？你理解我的吧？”
如果是狄斯的话，应该觉得去主持正义是很重要的事情，毕竟他本身也是这样的人。
果然，狄斯的脸上出现了动摇的神色。
“但是坏人如果伤到你了怎么办？”他仍旧显得相当担忧，“你要去和他们打架吗？”
“我不和他们打架，”丽莎昧着良心说道，“乌鸦也在，他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剩余的时间不多，她只好加快解释，“我就是去和他们讲讲道理，然后回来，好不好？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拖无可拖，狄斯只好深吸一口气。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吐出实话，“丽莎，我很害怕，比起别人，我只希望你不要受伤……”
如果把这两件事扔上天平比较，他当然会选丽莎！
丽莎被他的一番话说的有点心虚。
狄斯好像真的把她当成那种舍己为人、主持正义的正派人物，连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了。
但是包括恶棍公会在内的事情她可一点都没告诉狄斯，偶尔还因为好玩捉弄他一下。
而且丽莎清楚知道，这次她打算出手，也是为了那个讨厌的、伤害了狄斯的恶魔。但这话不能告诉他。
“我明白。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她不自在地说道，“狄斯，你要不先放手……”
虽然说守卫拿下帝国探子应该没问题，但是遇上恶魔可能会有点捉襟见肘。
“要不再等一会？就一会，”狄斯拉着她，面露恳求，“说不定这件重要的事情会有转机。”
比如说重要嫌犯直接缺席，根本没人去拿那个东西之类的。
丽莎被他的话逗笑了。
“如果是有重要的转机，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开玩笑道，“你学会占卜了吗？好啦，我保证你等会看见的我还是完整的我，先放开吧？”
狄斯张了张口，正想解释些什么，下一秒，远方传来了厚重而凝实的钟声，虽然声音很轻，但相当有穿透力。
树上的飞鸟被钟声惊起，扑棱棱从枝头飞起，悲伤的哭嚎声伴着风送了进来，声音很熟悉，像是帝国使臣和他的家属。
“大皇子殿下……”有人悲痛欲绝地哽咽，“怎么会……”
丽莎惊愕地握着狄斯的手，看着这个自己从来没认清过的黑发青年。
片刻后，她才慎重问道，“你难道……是什么大预言师转世了吗？还带着前世记忆那种？”
狄斯也被自己震撼住了。
他、他什么时候又开发出了新的潜能？恶魔的业务列表里也不包括这个业务吧？
无论多么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讶异，丽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丽莎拉着狄斯就往广场后面的宫殿内跑，一段路后又停了下来，把狄斯留在屋外、嘱咐了两句，才进去找到了正在梳妆的布兰达。
即将继位的未来女王布兰达已经换上了全套的礼服，侍女正帮她整理着裙摆，边上站着也同样穿起旧礼服的玛琳达。
两位气质不同、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女王盛装站在一起，让丽莎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外面的事情，”她说道，“你们知道了吗？”
“嗯，丽莎大人放心，”布兰达转向她，笑了一下，“我和老师已经安排下去了，您可以先去休息了。可惜了，这次恶魔估计不会冒头了。”
说着，她可惜地拿起了边上的盒子，抛给丽莎，“刚刚被送过来的……定位已经去掉了，诅咒也去了大半，剩下一点影响不了什么。您拿去玩吧？”
“给我吗？”丽莎看了看手中的盒子，茫然道，“我用不了？”
除开魔法派系的原因，这顶冠冕也是男款，她拿来戴也好像有点奇怪？
布兰达瞥了一眼丽莎，着重看了她颈上那条流光溢彩的项链一眼，“您可以转送给别人，我看那位就挺想要的。”
她取笑了一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我们要出发了。还是说丽莎大人改主意了，想送我过去？那老师肯定也很愿意换人。”
“是的，”玛琳达顺着她的话说道，“老师要来吗？那我可就空啦。”
按理来说，加冕礼上会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为新的女王佩戴冠冕，玛琳达的加冕礼上邀请到的就是丽莎。
但是……丽莎觉得，那种被按在椅子上装扮一新，又要被灼灼目光从头到尾盯着、一点都不能出错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她慌乱地摆手，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稀里糊涂的就出来了，看见狄斯才松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她拉起了狄斯的手，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已经没事了。”
“好，”狄斯顺从说道，“走吧。”
没走几步，他发觉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盒子，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里面好像有黑暗魔法的味道，丽莎怎么会想起来送他这个？还是说东西其实是精灵给他的？
“拿着玩吧，”丽莎说道，“用来戴或者放着当摆件都好。”
她笑着说道，“布兰达给我的，说我可以送给你……说是用不到了。”
让丽莎送给他？是警告吗？
狄斯有满腹的话想问，但为了不让丽莎起疑，他一直等到加冕礼结束，才回到房间，疑神疑鬼地打开了盒子。
看着那顶熟悉的荆棘冠冕，他沉默了片刻。
倒也不是因为这是和魔王手上那个冠冕外表完全一致……而是，嗯，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做的了，但是这件仿造的冠冕毫无疑问是他亲手做的，可能还是他亲手卖出去的。
回想起丽莎的话，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张罗了半天，和帝国那帮探子商讨来商讨去，要偷的就是这个？
……好吧，聊胜于无。
他颠了颠手里的冠冕，犹豫了片刻，还是不太舍得把丽莎送他的东西直接销毁，干脆握着冠冕，小心将里面的魔力抽空，填补进自己的身体里。
现在这顶冠冕就是一顶没有任何魔力的普通饰品了。
感受着汹涌的魔力，狄斯放松了下来，又不知为何感觉一阵焦灼从心底涌了上来。
……奇怪，忽然好想见丽莎啊。
想到这里，他就把东西放下，拐到了隔壁，语气上扬，“丽莎，我帮你戴发冠吧？你自己来是不是不太方便？”
**
舞会。
狄斯看着络绎不绝走到丽莎身边，邀请她跳舞，或是想跟他交换舞伴的人，感觉一个恶魔头快有两个大了。
这些过来邀请的生物从鲛人到兽人，甚至还有几个才到他膝盖、打扮的像模像样的兔子和狐猫！还有说自己也能跳男步的高挑女人，包括但不限于面覆黑纱、看起来就很有钱的那个！
又拒绝了一波人之后，狄斯低声问身边的丽莎，“我们去舞池吧？”
停留在这边，老是会有人络绎不绝过来。
“我不会跳舞，尤其是在不能出错的场合跳舞，”丽莎无奈地说道，“往常有舞伴的时候，他们没有这么热情的。”
她牵着狄斯往角落里走，眨眨眼，“还好我知道舞会上哪里的甜品塔很好吃。”
他们总不能在她吃东西的时候来请人吧？
狄斯腹诽了一番。
他倒是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前赴后继——今天的丽莎实在打扮的太出众了！他敢说，女巫当男伴带着丽莎来的时候肯定没他给丽莎装扮的细致。
太尽职尽责也是问题。
虽然有点愁，但他还是凑到丽莎拿起的蛋糕边咬了一大口，得意地咀嚼着。
“你为什么不自己拿？”丽莎睁圆了眼睛，“边上不是有很多吗？”
她盘子里这块剩下的都不多了！不够一口。
“你手上的看起来就比较好吃，”狄斯诚恳说道，回味了一下味道，“确实很好吃。”
他又拿了一块，装模作样咬了一口，然后又把丽莎盘子里剩下的那些吃掉了，评价道，“确实还是你拿的那块好吃。”
手里空空如也的丽莎：“……？”
她拉住了狄斯的手臂，低头恶狠狠地把他的那块咬走大半，含糊说道，“确实还是别人手上的比较好吃。”
吃完之后，她又想伸手去拿，却发现边上的甜品塔空空如也。
丽莎迷茫转头，意识到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中场休息的人群围拢了。
扇柄轻摇、裙摆微荡，穿梭的侍者端着装满各色果露的盘子，有人似乎和丽莎对上了视线，然后眼睛一亮，就要过来寒暄。
丽莎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狄斯后面，假装自己没看见对方失落的神色。
“情况不妙，”她严肃说道，“怎么办？”
“逃跑吧？”狄斯配合说道。
他牵住了丽莎的手，“现在就走。”
得到台阶的丽莎用力点头。
她拉着狄斯就往后走，悄悄在人群中流畅穿行着，最后顺着后门一路逃到了后面的花园，才算是缓了口气。
两人穿行在暗香浮动的庭院中，最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
“太可怕了，”丽莎靠在墙上，放松了下来，“虽然音乐很好听，但我实在不想跳舞。”
她听着身后厅堂中传来的乐声，又偏头嗅了一下从墙上挂下来的蔷薇。
“也不想和人聊天？”狄斯笑着问道。
丽莎摇头。
“主要是不想和人说一堆废话，”她更正，“累。”
狄斯朝她做了个邀舞的动作，递出了一只手。
“那这里就很好，没有人了，也没有人说废话，”他问道，“要试试吗？”
“试什么？”丽莎看向他，手上还拢着那朵蔷薇，犹疑道，“说废话？”
狄斯笑了起来。
“试试跳舞，”他说道。
“……如果你想跳舞的话，”丽莎看向他，“里面有很多人。”
她干巴巴笑了一下，松开了手，不等他接话就催促道，“去吧，狄斯。等你跳完再来找我就可以，我先在外面四处逛一会。”
“但是我更想邀请你，”狄斯将手又朝她的位置递了一下，“尝试一下吧？”
他的声音带着笑，“就像尝试别的一样，不难的。”
“……就像尝试做菜？”丽莎看着他，犹疑地说道，“你确定不难？”
她觉得还是挺难的。
解决了大部分她的尝试品的狄斯面不改色地点头。
“当然不难，你之前做的不都挺好吗？”他说道，“我觉得越来越好吃了。做得怎么样你说了不算，要听我的。”
就是有点废他的胃。
感谢地狱，还好他是个大恶魔。
“真的吗？”丽莎打趣道，“那明天的早饭就交给我，你不要插手？”
“可是那太累了，”狄斯立刻说道，“你喜欢烹饪当然很好，但是我觉得可以当成爱好，不然我的工作被你做完了，我干什么？或者我们轮着做，你下次再做。”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那就下次再说。
丽莎扑哧一笑，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那好吧，看来我今天晚上的工作是逃不过去了。”
她说道，“但我要告诉你，我真的不会跳舞。”
“没关系，”狄斯笑着说道，“我可以教你。”
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在花园的石子路上旋转了起来，“我还是会一点的。”
悠扬的音乐从远处大厅中慢慢溢出来，向着对比而言显得格外静谧而偏僻的地方倾泻。
迷离的月光洒在狭小的花园中，和从窗户中撒出来的柔和光亮交相辉映。
丽莎能感受到微风拂过她的面颊，裙子上的流苏因为舞步而扬起轻盈的弧度，她甚至没有去思考这是什么步法、下一步应该落到哪里，只是跟着狄斯的脚步前进、后退，又被他带着旋转起来。
恰巧一曲结束，乐队停顿片刻，又奏起了更加欢快活泼的曲调。
丽莎听见这首调子就笑了，拉住了狄斯的手，带着他轻快的跳了起来。
她顺其自然地随着逐渐熟悉的节拍放开了之前因为谨慎而格外僵硬的舞步，像是飘动摇曳的云，又像是活泼而快活的百灵鸟。
狄斯跟着高兴起来的丽莎在花园中继续跳着，将这支舞的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她，只是偶尔牵引着自己的舞伴避开后面的石子，或是绕开什么障碍物，好让舞蹈继续下去。
他的全部心神全挂在了丽莎身上，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跳着跳着，他忽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了花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丽莎将翅膀打开了，牵着他在空中行走着，流畅而优美地续上了舞步。
见她玩的开心，狄斯也跟着笑了起来，随着她起起落落。
最后直到乐队停下了吹奏，丽莎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她的额上挂着晶亮的汗珠，信赖地依靠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轻轻喘息着，脸上带着些没来得及褪下去的笑意。
“你说得对，”丽莎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语气像是轻飘飘的棉花糖，“我觉得跳舞还是挺好玩的。”
相当近的距离，天使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胸口，而他只要低下头就能采撷那柔软的源头。
她毫无防备，全然坦诚，狄斯能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指正按在他的腰上，裙摆有些散乱的提在一侧，露出一截匀称纤长的小腿。
他想要吻她，想要做更糟糕的事情，想要把她揉进怀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这种挥之不去的饥饿感从没这么强烈过。
他像是回到了初生的时候，忽然又变成了那个饥肠辘辘、从未吃饱的魔物，迫切需要着什么东西把他填满。
从前是力量，是食物，是财富，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狄斯这样想着，顺其自然低下头，凑近了她柔软的面颊，贪婪地感受着呼吸交缠的亲密。
再靠近、再靠近一些……说不定对方也在期待呢？
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中，他最后只是克制的、轻柔的，在丽莎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这就足够了。
等了半天，最后只感受到眼睫上湿润温热的触感，丽莎迷茫地睁开眼看向往后退去的狄斯。
难道她给了狄斯什么误解？还是她看错了，对方其实也没有那么饿？
犹豫了一下，丽莎最终决定放纵一下自己的食欲。
算了，还是她自己来主动！
丽莎轻轻按住了他的后颈、逼他低头，自己则是踮着脚尖迎了上去。
她用力在他的唇上重重一咬，又飞快地退了回来。
这下反馈来得快多了。
狄斯一下就愣住了，眼睛睁大，迷茫的看着她，完全是一副被忽然亲了一下、无所适从的小狗样子。
看着眼前脸涨的通红、似乎非常不好意思的黑发青年，丽莎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这才能解馋吧？”她一本正经地逗他，“狄斯，我来教你怎么……”
没等她再说出后半句，她的唇就又被堵住了。
他得寸进尺地把她抱了起来，压着她的后颈就低头贴了上来，分叉的舌头扫过她唇齿间的缝隙，轻轻挑弄着，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游进去的契机。
双脚骤然离地的丽莎愕然地眨了一下眼，最后还是松开了齿关，任由那条贪婪的舌头向内侵入。
这大概是一个明确的鼓舞信号，他立刻往里挤了进来，叉开的信子准确扼住了它的猎物，缠着她吮吸起来，夺取着她口中的空气，挑弄着舌尖，又探入更深的地方，带来一阵酥麻。
大概是被狄斯拥在怀里的原因，丽莎感觉身上也起了点热意，烧的她头昏脑胀，只能晕晕乎乎地任由对方继续加深这个吻。
呼吸在交缠间升温，激起一点难耐的颤栗，无法描述的感觉从脊椎向上攀登，丽莎浅浅的呼吸着，陌生的感觉带着点不适，让她有点想皱眉，又有些不舍得这种温暖的触碰，只好继续跟着他的节奏缠吻着。
现在他看起来不像是被她捡到的可怜小狗了，倒像是被养的油光水滑、要凑过来把饲养人叼走的黑狐狸。
大概是亲的太投入，他的指腹磨蹭着她的颈侧，按在腰上扶住她的手也轻轻摩梭着，大有再进一步的野望。
感到不妙，丽莎抽了口气，警告性的抵住了还在四处扫荡、攻城掠地的分叉蛇信，咬了一下。
忘乎所以的狄斯被咬的一个激灵，嘶嘶抽着气，赶忙老实地从她的唇上撤离，收回去的信子上还带着点偷来的晶亮水光。
“对不起？”他讨好地说道，眨眨眼扮成无辜的样子，“我不亲了……原谅我？”
但是现在不管狄斯摆出什么样，丽莎都觉得他是把大尾巴和尖耳朵藏起来、努力装成小狗的大只狐狸。还是最狡猾的那种。
“不原谅，”她红着脸控诉，“你看起来根本不是第一次接吻，熟练过头了吧。刚刚还骗我！”
面前的黑发青年像是被她的话戳穿一样顿住了，然后把脸埋在了……她的肩上？
嗯？他还笑起来了？
被他按进怀里的丽莎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震动的感觉，显然这家伙还笑得十分开心。
“你还笑？”她不敢置信地说道，挣扎着想从他的手臂上蹦下来，虚张声势地说道，“不准笑！再笑我要打你了！”
“我只是有点高兴，”狄斯赶紧解释，“主要是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个……原谅我吧。”
而且在意的对象是他。
他缓了一会才把笑意压下去，低头看着坐在自己手臂上的天使，“毕竟我没有和其他人干过这件事。相信我？”
他只是……本能发作了一下，还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本能。
丽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还是对他最开始的反应耿耿于怀。
“但是你看起来不像是新手，”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指了指自己，“新手应该像我一样，你不觉得吗？”
上来把她就亲的晕头转向、头昏脑胀，这绝不可能是入门级的菜鸟！
“那肯定是因为我特别有天赋，”狄斯眨眼，跃跃欲试，“我来教你？”
他还提前给天使发一堆甜枣，“丽莎肯定是个好学生，学起来应该也很快。你看，我需要自学，但你现在有老师了——学的一定比我更好。”
“你确定吗？”丽莎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唇角，轻松地往里探入，摸到了那条分叉的舌头，“不疼了？”
“还疼，”狄斯含混说道，舌尖灵巧地缠着她的手指打转，“不过你再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他像是最敬业且热情的推销员，试图提供特殊□□，“来试试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