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唐隐带着刚买来的悬崖花回到新家, 新家的铁门上都是藤蔓,推开大门,紫色白色黄色的郁金香在庭院角落盛开, 一楼和二楼的阳台种满了花,花枝垂落而下, 引来蝴蝶翩跹。
“你看中的接班人怎么兼职卖花了?”唐隐对陆爵随意道。
那个莫斯是他们搬来这里居住的其中一个原因, 陆爵说那个少年觉醒了类似于绝对械感的天赋, 之后还能觉醒很多和陆爵同系的异能。
“看样子是想讨好未来师母。”陆爵一边让藤蔓将菜篮子运输进厨房,一边大着胆子占了一下口头便宜。
唐隐对那位小孩倒不讨厌, 对方和陆爵在某些方面很像,都是会为了一件事耍些小心机的类型,但手段又不高明, 一眼就能看出深浅,不会让人觉得城府太深。
“还是需要你以后好好调/教。”唐隐开始打理这座小花园,藤蔓系异能让他在处理植物方面得心应手, 检查了一遍花草, 唐隐打了个哈气,坐在花树下的一个秋千上,拿起光脑看各个星球的新闻播报。
他对外界没太多关心,简单扫了一眼曾经他统治的星球, 有各种小道消息,什么血族亲王唐隐陷入沉睡, 什么亲王之血在古堡保存。
唐隐看中的赫斯提和兰伊都没有喝那杯亲王之血,亲王之血至今被封印在古堡深处,也许在血族遇到危难时,会有人喝下那杯血。
还有一些娱乐新闻报道了关于尤安的事迹,据说尤安去各地进修自己的音乐水平, 但经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变成了到处打架。
龙族的消息很少往外传,唐隐只知道克尔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沉睡,克尔想要躲藏,很少有人能将他找出来。
唐隐不知道自己死前能不能发现克尔的踪迹,如果不能的话,他估计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人类时期的记忆了。
大致浏览了一些消息,唐隐关掉光脑,拿起一本闲书看了起来,一晃眼到了中午,唐隐起身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陆爵打下手。
陆爵做的菜都是一些家常菜,每天都会看各种资料学习,最近这段时间做饭的技术越发高超。
而唐隐曾经半夜爬起来做过蛋炒饭,他油倒得有些多,一碗饭,半碗油,吃得唐隐直皱眉,吃完终于承认了自己没有做饭天赋的事实。
不过他可以帮陆爵做择菜打蛋这些毫无技术含量的活。
唐隐溜达到了厨房,看到陆爵系着围裙的背影,宽肩窄腰,蝴蝶结在背后打得很漂亮,油烟在小空间中蔓延,唐隐并不讨厌这种烟火味。
“需要我帮忙吗?”唐隐靠在门边懒洋洋道。
“你把饭舀一下。”陆爵头也不回道。
唐隐慢悠悠盛了两碗饭,路过酒柜时看到束之高阁的红酒,虽然味道他更喜欢白葡萄酒,但红酒能在颜色上刺激他,“陆爵,我好久没喝过酒了。”
陆爵盖下锅,转过身,看到他的大人抱着一瓶红酒,将脸贴在瓶身上,漂亮的黑眸慵懒地望着他,“今天我们一起喝吧?”
陆爵完全无法拒绝。
将菜摆好后,陆爵担心唐隐喝多了会难受,特地叮嘱道:“不要贪杯。”
唐隐托着下颌,懒散地盯着陆爵,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唇角微微上扬,“那这样好了,你喝完一杯,我才能喝一口?”
陆爵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只要他不喝多,唐隐就只能过过嘴瘾,他给唐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而后端起酒杯正准备喝一口,忽然听唐隐说:“这段时间你过得开心吗?开心就喝完这一杯吧。”
陆爵停顿了一下,仰头喝完了一杯,喉结不断滚动,很是好看。
唐隐浅酌了一小口,看着陆爵重新倒了一杯后,他淡淡问道:“你有多喜欢我呢?喜欢多少就喝多少吧。”
蓝眸无奈地望着唐隐,陆爵轻声道:“大人,我真是......”
上挑的黑眸有恃无恐地回望陆爵,唐隐摆明了就是想多喝一点,可偏偏陆爵就是拿对方没办法,“我真是输给你了。”
陆爵喝完了杯中酒,紧接着又将酒瓶中剩下的酒全都喝了,和唐隐不同,陆爵属于脸越喝越白的那类人,他喝完了一瓶红酒,看起来冷静极了,一点都不像酒醉的样子。
唐隐愉快地看陆爵喝完酒,“你喝了这么多,轮到我多喝几杯不过分吧。”
说着他准备起身去酒柜里其他酒水。
然而唐隐刚刚站起身,他的腰就被墨绿色的藤蔓束缚住,唐隐回过头,看到陆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垂下,金发遮住了眉眼。
“怎么了?”唐隐挥开了藤蔓,下一刻,他看见雪白的狐耳从金发中竖起,许久未见的九尾接连出现,陆爵缓缓抬起头来,蓝眸像幽暗的大海,弥漫出难言的引诱。
“我来喂大人喝酒怎么样?”藤蔓唰得飞射到酒柜,捆绑住一个酒瓶,而后酒瓶出现在了陆爵的手中。
唐隐觉得陆爵现在的状态有些许不对劲,但陆爵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红意,这让唐隐反而不确定起来,他学着陆爵当初的做法,走到陆爵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狭长的薄唇微张,陆爵含住了唐隐的指尖,而那双深邃的蓝眸依旧直勾勾盯着唐隐。
唐隐眨了眨眼,“你好像喝醉了。”
九尾缓缓簇拥上来,缠绕在唐隐的腰间,唐隐发现这一次不止一根狐尾在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瓶塞被藤蔓扔掉,狭小的瓶口由藤蔓递到了唐隐嘴巴,强硬地撬开唐隐的唇。
唐隐略显狼狈地偏过头,酒液在摇晃中洒出,渐射在了他的脸上。
“好了陆爵,我现在不想喝酒了。”唐隐蹙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但一切显然都太晚了......
“唔......放肆!”
酒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
唐隐得到了这个惨烈的教训。
......
醒来时,唐隐发现自己躺在陆爵房中的双人床上,是的,当初说要双人床,唐隐非常大方地在他和陆爵的房间都配上了双人床。
他感觉自己现在腰酸背痛,脆弱的人类身体太不经碰了,尽管失去理智的陆爵本能地控制好力道,依然不小心在唐隐的腰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微风不断吹拂着纱质的窗帘,唐隐下了床,这家装修温馨的小房子里到处都铺满了毛绒地毯,即使赤脚走在地面也不会觉得冷。
他慢吞吞走到窗边想要将窗户关上,这个视角让他能看见楼下有一个在花圃中忙碌的身影,男人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个花洒,精心照料着花草。
路边有一只流浪的小橘猫隔着栅栏冲男人喵喵叫,陆爵放下花洒,半蹲了下来,伸手去抚摸那只流浪的小猫。
阳光照在陆爵和橘猫身上,一切都暖洋洋,时光在这一刻似乎放缓了流逝的速度。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陆爵抬起头,看到窗口处的唐隐,唐隐穿着柔软的白色睡衣,凌乱的黑发被微风吹动。
陆爵迅速收回了碰猫的手,唐隐虽然一直表现出喜欢毛茸茸,可从未在古堡里养过这种小动物,因此他也不确定唐隐的喜恶。
没有人类抚慰的橘猫茫然地露出肚皮,对陆爵喵喵叫。
阳光很是灿烂,在逆光之中,陆爵看不清唐隐的神情,他觉得唐隐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把那只猫领进来吧。”
陆爵正准备将猫抱进来。
这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门铃声,一个少年拘谨地站在门外,是陆爵通知他来的,这一世重新观察了这个孩子一个半月,陆爵决定依旧选择他当接班人。
等到陆爵开门时,莫斯紧张道:“陆先生,不好意思,我刚刚下意识按了门铃,我是不是吵醒您正在休息的爱人了?”
“没事,他这次醒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番外大概有六七章,这本一开始是计划调解情绪的小短文,这小半年我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后来觉得这样不行,在基友们的鼓励下开了这本,写这本的心情大概是我有史以来最痛苦的,每天都在和自己的负面情绪对抗,每天都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日更,但神奇的是竟然都坚持了下来,虽然后面的更新时间越挪越晚orz再后来三次元出了一些事情,好不容易找到的快乐情绪好像又突然消失了,对着文档写不出一个字,昨天发了作话的问题,没想到看到了很多可爱的回答,忽然从评论区里捡到了很多的快乐,谢谢你们的出现,你们是我今年遇到的最大的快乐,开了个抽奖,希望大家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下一本文《废物美人》之前在文案上说八月中旬开,但我也不确定我接下来的状态,如果状态好会按照约定开,如果不太好就晚点开,笔芯~
53、番外一
荼安帝国的主城区来了一位新主教, 那位主教据说是神眷者出身,他总是穿着一袭红金色华丽宽松的主教服,脖颈上戴着经过赐福的银色项链, 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教典。
与以往傲慢、高高在上的主教不同,新主教气质温和谦卑, 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好感, 那通透的红眸像是烈日, 将温暖与光明赐福给每一个被他注目的人身上。
那俊美的长相配上温文尔雅的气质,让许多贵族夫人们忽然燃起了前往教堂的热情, 新主教负责在忏悔室倾听信徒们的忏悔,贵族夫人们总是红着脸走近忏悔室,隔着挂帘与这位主教交谈。
一开始众人都认为那位年轻俊美的新主教不足以承担指引信徒的责任, 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神甫才能够让信徒放下心理戒备,循循善诱,并且给出明志的指引。
反而出乎众人预料的是, 每位从忏悔室出来的贵族夫人们都充满了解脱的情绪, 她们走路的姿态似乎都轻盈了许多,提起那位新主教再没有最开始的桃色暧昧,反而流露出虔诚的信仰。
自从这位新主教上任后,越来越多人前往忏悔室, 有人说,那位新主教能让人直面内心的黑暗, 在心灵茫然无措时再给予指引,让人如获新生。
最开始是贵族才能进入忏悔室,再后来平民也能进入,最后新主教从忏悔室中走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走到这个城市最堕落的角落,聆听乞丐、□□、盗贼等最卑贱人物的心声。
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他将神的光辉洒在每一个被他注目的人身上,在他的辖区范围内,主城区的治安得到了显著提升,犯罪行为大幅度降低,最后他得到了陛下的召见。
荼安王朝的陛下,是整个荼安最大的瑰宝,自这位陛下上任起,统一荼安,建立商道、普及文字、重塑法典......
是这位年轻的陛下一手将荼安文明推向鼎盛时代。
有人说这位陛下接下来要掌控的领域就是神权,熟悉这位陛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相信这世间有神灵的存在,但无法容忍神灵染指他的国土,在他的国度中,他就是唯一的神灵。
伪装成人类的幻影与战争之龙尼布兰特也听到了类似的传闻,他似乎看到了一只头戴草芥身披黄土的蝼蚁妄图挑衅神灵,这让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嘲弄鄙夷的神情,这恶劣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快到让奉命领主教进宫的使者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我何其有幸竟能得到陛下的召见。”尼布兰特为了掩盖自己一瞬间的小差错,开始虔诚地赞美神灵、赞美荼安、赞美陛下。
这是他第一次用华美的辞藻夸赞那位素未谋面的陛下,彼时的尼布兰特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他将会真情实感说出更加华丽到不可思议的辞藻,用无数美好的意象去堆砌那位陛下无与伦比的功绩。
如果他能预知到未来,那尼布兰特不会以那么傲慢的姿态,前往皇宫,他很多时候都在想,是不是坐在王座上的那位陛下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虚伪面具下肮脏龌龊的灵魂,所以不论他日后如何弥补,那位陛下都与他有一层淡淡的隔阂。
这时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踏入了华美的宫殿,走进书房,看到了被称为“荼安瑰宝”的陛下,传闻陛下有着举世无双的容颜,寻常人不能直视君辉,因此陛下总是佩戴着黄金面具。
坐在棋盘前的青年就戴着一张黄金镂空面具,墨色长发被他随意挽在脖颈右侧,纤细修长的手指捻着白色棋子,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是青年的指尖白皙,还是棋子润白。
香炉中绵长的香气像绕指柔般悠悠长长倾泻而出,年轻的陛下落下一子,抬起黑眸,慈悲又温润的视线落在了尼布兰特身上。
尼布兰特总是伪装出温暖的视线去照耀他人,可当这位陛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忽然想到了萤火与皓月的区别,劣质的模仿者在这一刻原形毕露。
“主教可愿与我手谈一局?”陛下这样问道。
尼布兰特坐在这位柔弱的陛下面前,他很少下棋,因为现实对他来说就是一盘棋局,棋局里的打斗对他是隔靴搔痒,无论如何也不能尽兴。
但在尼布兰特为数不多的下棋战绩中,他从未有过败绩。
令他不曾想到的是,他输给了这位看起来无害的陛下,也是在这时尼布兰特忽然又想到,这位看起来柔弱慈悲的陛下曾发起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去统一荼安。
只不过那慈悲的眼神很容易让人忘却他的满手血腥。
真是奇妙的矛盾体。
慈悲又残忍。
柔弱却强大。
“我本以为传闻的尼布兰特主教是位心慈手软的人。”陛下轻声道:“没想到主教行事如此杀伐果决,倒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黑眸淡淡地注视着他,一局结束,他所有的阴暗面似乎都在这位陛下眼下无处遁形。
尼布兰特忽然感到不悦。
他也想摘下这位陛下脸上的面具,看看这位躲躲藏藏的真容是什么,他更想剥开这位陛下的心,看看那柔弱的人类心脏里又藏着什么。
邪恶暴虐的情绪肆意冲击着尼布兰特的神经,他微微抬起手,还未有所行动,忽然看到了缠绕在那位陛下身上的时空烙印。
那是时空与永恒巨龙打下的守护烙印,如果尼布兰特动手,必然会惊扰那位强大的巨龙。
于是尼布兰特抬起的指尖又放了下去,他浮现出虚伪的笑容,温和又谦卑道:“陛下谬赞。”
温润的黑眸静静凝视着他的笑脸,黑眸专注得似乎只容得下他一人,那位陛下忽然伸出手,雪白的手掌覆在金色面具上,摘下了那华美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比骄阳还要耀眼的完美面容。
尼布兰特的思绪停滞了刹那,他看到那位陛下将镂空面具轻轻覆在了他的脸上,无数光透过镂空的部位照耀过来,像是光明垂怜他这个身在地狱的恶魔。
“主教若是不想笑,就戴上面具吧,这样会轻松很多。”
陛下扬起了唇角,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后来他再回想起,只觉得这一笑像是阳光跨越千山万水,雨水穿过万丈深渊,最终落在了他一片荒芜的心田。
这位陛下身上有一种强大的人格魅力,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哪怕是尼布兰特这样的恶魔也不容例外。
他一直很珍惜地保存着初见时陛下赐予他的面具,他从未如此珍惜过一件凡物,幻影与战争之龙与其他巨龙不一样,对宝物没有什么收藏守护欲望,反而是毁灭的情绪更加浓重。
可尼布兰特却对那张面具倍加珍惜。
每当他对这座城市燃起毁灭欲望时,他就会戴上那个面具。
后来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点滴细节,让尼布兰特越陷越深,再后来他追随在这位陛下身边,陪对方一起去体察民情,他看着那位陛下慈悲又温柔的眼神落下了其他人身上,像滋润万物的春雨,对国土之上的每一个人都雨露均沾。
哪怕是最粗鄙的贱民,也能得到陛下的垂怜。
也许是初见时的那个面具,让尼布兰特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实际上那位陛下有着无数做工精湛价值连城的面具,黄金的、白银的、翡翠的、水晶的......
那天陛下戴着崭新的水晶面具,骑在雪白的骏马上,握着缰绳转头对他说:“尼布兰特,最近大臣都在催我立下皇后,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青年难得有一丝忧愁的鲜活情绪,这一刻的他不再像那位高高在上更接近于完美无缺的神灵的陛下,而是也会烦闷发愁的凡人。
他说:“只不过那个人在绝大部分人心中或许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不想让他受到太多的压力。”
“到时候恐怕要麻烦你了。”
只需要主教站出来说陛下选中的皇后是天命之人,按照陛下原本在民众中的威望,和主教口中神谕的宿命性,一切风言风语都可以被绝对的力量压下来。
尼布兰特愣在了原地,他听见自己问:“陛下选中的人是谁?”
“暂时保密哦。”
回去之后,尼布兰特亲手将珍藏的黄金面具揉碎。
红眸冰冷刺骨,像在看什么垃圾。
第二天,荼安最巧手的工匠接到了来自尼布兰特主教的订单,对方画出了一张陛下曾用过的面具图案,每一处纹理都细腻到令人赞叹,连带着画纸寄过来的,还有一小块黄金球,金球上有几处指纹,似乎是被人揉成了这个形状。
“主教大人也想复刻陛下的面具用于收藏吗?”工匠笑道。
一向温和有礼的主教大人破天荒没有笑脸,冷冷看着他。
尼布兰特这个时候并不想笑,但他没了面具,他转身走出这家店铺,看到大街上挂满了庆祝用的红色丝绸,所有人都在庆祝即将迎来的选妃。
“皇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妈妈,皇后一定没有陛下好看对不对?”
“陛下怎么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我还没有长大!”
街头的孩童们举着风车跑过,他们一边跑一边说着未来皇后的事情。
那位陛下之前一心为了国家操劳,一直没有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今国家已经安定下来走上正轨,选妃大事也提了上来。
渴望进入陛下后宫的女人有那么多,多到让尼布兰特失去理智。
他之前总是想,那位陛下不会爱上任何人,不会对任何人多一分偏爱,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可现实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那位陛下将会迎娶皇后,即使陛下并不爱那位皇后,也会用温柔专注的目光去凝视着对方,而后亲吻、占有、温存。
愚蠢卑贱毫无可取之处的皇后会在陛下身上留下吻痕,在那位陛下毫无瑕疵的肌肤上,去触碰他一直想要触碰的部位。
光是想想,尼布兰特就露出了嘲弄冷血的笑。
既然他觊觎的陛下终究要被人玷污,那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他呢?
他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天性,去做那些守护付出的蠢事?既然得不到,那不如直接毁灭吧。
在美好事物最绚烂的那一刻,在一切污染还未开始前,由他来亲手毁掉这一切。
既然那位陛下永远也不会多爱他一分,那为什么不将全部的恨都注入在他的身上呢?那双漂亮的黑眸,只能专注地憎恶地盯着他一个人——
那将是多么美丽的眼神啊。
54、番外二
陛下身上有时空与永恒巨龙留下的守护烙印, 如果陛下出了什么事,克莱克尔斯帝会出来横插一手,所以尼布兰特先去了一趟龙岛制造了一场混乱, 克莱克尔斯帝为了龙岛匆匆离去。
引开了克莱克尔斯帝后,尼布兰特和当时的血族之王展开了合作。
他帮血族大开城门, 将所有警戒情况都透露给血族, 血族可以在荼安大开杀戒, 而他只需要带走陛下。
计划是美好,唯一的变故是血族之王反悔了。
那天血族入侵皇城, 陛下坚决不肯逃难,要与荼安共存亡,看到他在危难关头依旧陪伴左右, 陛下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动容,“尼布兰特,这是逃生密道的地图, 趁他们还没来......”
“原来陛下还留有后手。”尼布兰特微微一笑, “差点就让陛下跑掉了。”
陛下听到这句话,交给尼布兰特地图的动作一顿,面具遮掩下看不出他的神情有何变化,黑眸没了温度, 只剩下冰冷的威严感,那动听的声音此刻毫无声调起伏, 却充斥着难言的压迫感:“主教此言何意?”
尼布兰特已经很久没有被陛下这样专注地看着了,目光交汇,他的目之所及只有陛下那双漂亮冰冷的黑眸,在遇到陛下之前,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眼睛, 美丽到让人想挖下来珍藏。
可陛下美丽之处不仅是眼睛,浑身上下都达到了美学的极致,是他渴望毁灭的存在,也许入目的第一眼,他就注定该亲手毁灭这一切。
因为这份美本身就是原罪,不应让凡人拥有,人类都是肮脏虚伪的生灵,有朝一日陛下也会被污染。
所以在污染来临之前,就该让他来亲手终结这一切,愚昧的世人都不能理解他,以为这是渎神的行为,可只有他这样做,才能将刹那的美定格为永恒。
“难道聪慧如陛下还没猜到,这一切的灾祸都是谁造成的吗?”
四目相对,尼布兰特听到外面侍卫被屠杀的惨叫,连绵不绝,像夏日聒噪的蝉鸣,而陛下的黑眸冷得却像冬日的冰雪。
极致的冷漠。
在冰层之下燃起了愤怒的火光,憎恶之火在熊熊燃烧着,滚烫炽热到可以和爱意混淆。
“你为什么要毁了荼安?”陛下一字一句问。
从前尼布兰特很难触碰到这位陛下的心,可这一刻他确认他让陛下伤透了心。
那颗得不到的真心,是陛下的原罪,也是他余生的罪孽。
他不禁露出了笑,“陛下,你憎恶的眼神如此美丽,所以请继续这样看着我吧——”
“专注地憎恶我,只憎恶我一个人。”多么甜蜜又罪恶的诅咒啊。
尼布兰特愉悦到声线都在颤抖,他用禁忌的法术取走了陛下的爱意,那不属于他的东西他要用一切办法夺走,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这次的计划本该完美无缺,只可惜血族之王闯入宫殿时,被陛下的气息吸引,强硬要尝一口陛下的鲜血。
遭到他的拒绝后,血族之王直接抢夺陛下,陛下的面具在打斗中掉落,血族之王在那一瞬间看直了眼,和他的争斗变成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尼布兰特察觉到了时空与永恒巨龙的气息正在逼近,他清楚克尔的实力,只好遗憾离去。
时隔数千年后,再回想起荼安的那段往事,尼布兰特觉得自己的失误是没料到在血族之王会被陛下吸引。
他知道陛下后来变成了血族,成为血族亲王,继续被克尔守护着,克尔将陛下看得很紧,陛下常年呆在血族的领地闭门不出,尼布兰特很难接近。
可越得不到的东西,尼布兰特就越想得到。
终于他又找到了机会。
在尤安的演唱会上,他再一次看见了陛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因为不死生物的特性,陛下的美貌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那双悲悯威严的黑眸变成了深情冰冷的血眸。
尼布兰特持着烟杆,轻轻吐了个烟圈,视线透过烟雾,死死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陛下。
他知道克莱克尔斯帝也在附近,知道一旦暴露身份他可能会死,但凭借陛下对他的仇恨,即使是死,他也会死在陛下手中。
这么多年活得实在无趣,他这一生摧毁了无数美丽的事物,如果要走向毁灭,他希望他的生命能终结在最美丽的陛下手中。
所以尼布兰特一步一步走向了毫无察觉的陛下,陛下在专注地听歌,他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喜欢尤安,当初陛下曾经豢养了一条人鱼,每次处理完政务,陛下都会去听那条人鱼唱歌。
陛下说自己有合适的人选时,尼布兰特有一瞬间怀疑是那条人鱼,但他很快又否决了。
陛下的婚姻对这个国家来说最大的意义是生出一个继承人,那条人鱼是雄性,无论如何都生不了孩子,陛下即使要将那条人鱼纳入后宫,也绝不会给对方皇后的身份。
不过陛下确实是很喜欢听那条人鱼唱歌。
喜欢到即使失去了记忆,千年之后,依然会对和那条人鱼有着相似长相的尤安爱屋及乌。
尼布兰特有太多的思绪在翻涌,短短的几步路他好像跨越了沧海,他终于走到了陛下的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做出最自然随意的模样,坐在了陛下的身边。
陛下对他投来了淡淡的一眼。
那样平淡的目光,像在看路上随处可以遇到的陌生人,所有的悲喜都不在其中,连冷意都没有。
尼布兰特见过陛下憎恶到极致的眼神,也见过陛下将他当良材看待的目光,可他唯独没有见过陛下平淡到近乎漠视的眼神。
这样淡然的目光,让他浑身一片冰凉,他开始怀疑记忆中憎恶灼热的眼神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想要得到陛下的爱,他喜欢看到陛下的恨,他愿意承受陛下一切的注视,却唯独不愿看到这样平淡的目光。
因此尼布兰特不由自主说了很多话。
可陛下看他的眼神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再后来克莱克尔斯帝和陆爵联手将他制服,其实尼布兰特并没有多少心思在这场打斗上,他心里只有他的陛下,他将他的陛下重新喊了出来,他对失去记忆的陛下重新说出了自己当年犯下的罪孽。
人类总喜欢在忏悔室,对神灵剖析自己的罪孽,祈求神灵的原谅。
但尼布兰特和世人不同,他将自己的罪孽全盘托出,只是为了再次渎神,他要再次看到高高在上的神为他疯狂的模样。
他抱着这样肮脏癫狂又龌龊的心思,痴迷地望着陛下,看着陛下一步步为他走下神坛,对他轻声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陛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眼眶,成为血族后,陛下的手是冰冷的,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像初见时陛下覆在他脸上的黄金面具。
那血色的双眸带着隐秘的情绪,全神贯注地望着他,他们明明靠的那么近,尼布兰特却觉得他和他的陛下隔得那么远。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温柔又凉薄的声音像一阵叹息的风,“我明明喜欢你。”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滞。
尼布兰特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想过陛下的无数种反应,想过陛下所能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手段,却唯独没有想到陛下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陛下怎么可能喜欢过他?
“你本来可以得到我全部的爱。”那双血红的双眸深情地望着他,那么深情,又那么冰冷,也许神灵真正爱上一个人时,眼神也是如此冰冷吧。
尼布兰特忽然想起数千年前的往事,很多事情他以为自己会记不清,可这些涉及到陛下的每一件琐事,他原来从头到尾都铭记于心。
他很喜欢听人讲述痛苦的经历,就像用温柔刀将一个人已经愈合好的伤口又重新血淋淋地剥开。
尼布兰特想要听一听陛下的痛苦,他说出了自己说过千百遍的话术,他说他愿意帮陛下分忧解难。
“尼布兰特,你是我的子民,我是你的君主,即使我再伤痕累累,在你的面前我也应当无坚不摧。”
面具后的黑眸悲悯又威严,他总以为这样的视线是陛下看向每个人都有的,那是不是曾经陛下注视着他时,也有过多一分的温柔?
尼布兰特又想起他与陛下策马奔腾在猎场,陛下将长弓挽成满月,毫不留情射杀了各种猎物,他们乘兴归来时,陛下坐在一尘不染的雪白骏马上,覆着一张耀眼夺目的水晶面具,有微风拂过,吹散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一切都干干净净。
“尼布兰特,最近大臣都在催我立下皇后。”陛下忽然侧过头,看向他,“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天空是一片蔚蓝,草地又是一片碧绿,一切都是这样干净又美好的模样。
“陛下选中的人是谁?”
骑在白马上的人对他眨了眨眼,含笑道:“暂时保密哦。”
记忆里的风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与陛下宛如叹息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我明明喜欢你。”
那么轻柔的叹息声,轻柔地只能吹起一片落叶,可在尼布兰特的心中却像铺天盖地的海啸,让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决了堤。
“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那么冰冷刺骨的情绪,冻得他浑身冰冷,如坠深渊,真是奇怪,他明明已经身在地狱,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堕落之感?
他的耳边似乎浮现出荼安毁灭那一日的哀嚎遍野,在这样的人间炼狱中,陛下看向了他,亲手将宝贵的逃生地图交给他。
是不是在那一刻,他想要得到的真心,他苦苦追寻的真心,就曾经在他垂手可得的位置?
“你毁了它。”
那冰冷的情绪渗透进了他的四肢百骸,罪恶的灵魂开始颤动。
——“你毁了它。”
——“你毁了它。”
——“你毁了它。”
好像一个无解的诅咒,万千世界,无数神灵,似乎都在注目着一位渎神者所犯下的罪行。
“不,不......这不是真的......”
他的陛下,他第一次想要守护的陛下,他亲手毁灭的陛下,将面具覆在他脸上的陛下,和他一起行走在人群阴暗角落的陛下,对他说“在你的面前我也应当无坚不摧”的陛下......
那一幕幕交叠在一起,他从未忘却过的美好时光骤然化为了最尖锐的刀,一把又一把刺穿在他的心上。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这一生,犯下这么多罪孽,从未有一次后悔,唯独这一次,他却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以为那天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毁灭,回过头再看,原来也一并摧毁了他自己。
在胸腔中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被取出,在生命即将抵达尽头的那一刻,他睁眼望着他的陛下,视线开始迷糊,意识逐渐昏沉,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与陛下初见时的那一天,他得到了陛下的召见,在侍者的带领上走进华美的宫殿,穿过长长的走廊,踏进安静的书房。
黑发黑眼的陛下坐在棋盘前,洁白无暇的手指捻着棋子,抬眸看向了他。
这道千年前的目光与此刻血眸的视线交叠在一起,他看到他的陛下将手中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捏碎,鲜血染红了那本该白皙的手——
“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滋味啊,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从未爱过幻影与战争之龙。
55、番外三
对时空与永恒巨龙而言, 很少有什么东西称得上永恒,人类的寿命更是称得上转瞬即逝,也许在他打个盹的功夫, 一个呱呱坠地的孩童就化为尘土。
直到有一个人类君主对他说:“我要创造出永恒的国度,当你下次再路过人间时, 我的意志将永远流传在这片土地上, 它将是滔滔不绝的江海, 是巍峨壮观的高山,是硕果累累的庄稼, 是安居乐业的子民。”
克莱克尔斯帝低下头颅,熔金般的龙眼盯着脚边如蝼蚁般的人类,那个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人类毫无畏惧地望着他, 风华正茂,光彩夺目。
“人类。”巨龙的声音犹如滚滚雷音,四周的士兵皆因恐惧匐匍在地, 那位骄傲的人类却将头扬得更高了。
“报上你的名字。”
年轻的陛下铿锵有力道:“唐隐。”
一开始, 其实克莱克尔斯帝并未将唐隐的话放在心上,他承认如果单论美貌,那位人类确实能排在前列,可创造出一个永恒的国度实在是不自量力。
人类是那么弱小, 连巨龙都不能创造出一个永恒的国度,区区人类又怎么能做到?
虽然不相信, 但克莱克尔斯帝实在是太无聊了,他选择这个弱小的文明当作消遣。
他看着年轻的君主一点一点统一了荼安,看着对方统一文字和货币,看着对方推广贸易,看着对方建立了新的制度......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流逝过去了, 对巨龙而言转瞬即逝的时光,在这个人类手中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辉煌。
而且对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也许有朝一日真的能实现口中的狂言,不需要永恒,哪怕是千年都算一个奇迹。
傲慢的巨龙变出了人形,来到那位人类君王身旁,人类君主摆出了丰盛的宴席热情招待,热气腾腾的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但对以宝石为食的巨龙来说,毫无诱惑力。
“你为什么不动筷,是有哪里不合心意吗?”年轻的君主不解道。
克莱克尔斯帝冷淡回答:“我不吃这种人类的食物。”
金色的龙瞳毫不客气地盯着君主手中的权杖,更确切的说,是权杖顶端那颗耀眼夺目的红宝石。
“只有它勉强能入口。”
周围的臣子和侍者敢怒不敢言,年轻的君主却没有任何被冒犯之感,他笑着将那把象征着至高荣耀的权杖交给克莱克尔斯帝,充满好奇地问:“宝石是什么味道的?”
“这对你们人类来说是似乎很重要的宝石。”克莱克尔斯帝收下权杖之前说了一句。
“它之所以重要,是我赋予了它荣耀。”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年轻的君主傲然道:“整个荼安最无可替代的宝石不是它。”
“是我。”
一直面无表情的克莱克尔斯帝微微翘起唇角,他矜持地点头,认可了这位荼安君主的发言——
确实如此。
这是他挖掘出来,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小宝石。
这颗宝石太过珍贵,独一无二,一向暴殄天物的巨龙舍不得下嘴,连舔舔都没有,他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垂不朽,最接近永恒的存在是一头时空与永恒巨龙,只要他用一生将这位人类君主的记忆珍藏,对方就能在他的记忆宫殿散发迷人光辉。
但守护宝藏的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
这些年第一次让克莱克尔斯帝意识到棘手的反而不是什么大风大浪,而是一次小小的风寒。
那位总是拥有无限精力的人类君主卧在病榻之上,整张脸布满了病态的红,纤细的手腕不安分地从被褥中探出,颓废地吹落而下,像白鸟一折就断的羽翼。
一群医师们紧张地围着这位陛下,有侍女小心翼翼拿出汤匙一勺一勺给对方喂药,那药似乎很苦,让这位君主的眉头微微蹙起。
克莱克尔斯帝也跟着眉头紧锁,他忽然现身在宫殿之中,骤然出现的身影将侍女下了一跳,连药碗都没拿稳,药汤洒了一地,瓷碗哗啦啦碎开。
直到自己犯错的侍女慌张地跪在地面,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你们先下去吧。”君主温声开口。
所有人都退下,克莱克尔斯帝不满地站在床榻边,像有人欠了他巨债。
其实也确实可以这么理解,他举世无双的宝石磕磕碰碰了,有了裂痕,那确实是一大笔损失,这如何让吝啬的巨龙保持平静。
“谁惹你生气了?”湿润的黑眸不解地望着他。
克莱克尔斯帝居高临下地指指点点道:“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
君主无奈地笑了。
克莱克尔斯帝伸出手摸了一下君主滚烫的额头,他模仿刚刚看到的侍女的行为,将水盆里的毛巾放在君主的额头上,像位严肃的大家长教育道:“你要注意身体,知道了吗?”
“我会的。”生病期间,君主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沙哑。
克莱克尔斯帝不是很想听到这种声线,他转身离开。
再次回来时,他重新看到了活蹦乱跳生机勃勃的人类君主,克莱克尔斯帝将一个装着生命精华的小瓶子扔给了这位君主。
“这是什么?”对方问。
克莱克尔斯帝冷淡回道:“喝的。”
“好喝吗?”
克莱克尔斯帝皱眉:“我不知道。”
时空与永恒巨龙只能尝出宝石的味道。
这位君主将可遇不可求的生命精华全部喝完,舔了舔唇,评价道:“味道还不错。”
“好,下次我再给你拿。”
在这之后,他养的人类就再也没有生过病了。
但人类这种生物,实在是脆弱得过分,很快克莱克尔斯帝又遇到了第二个麻烦,他养的人类似乎精神压力过大。
他其实也不清楚那位君主为什么会那么勤劳,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用人类的话来说叫励精图治。
巨龙都是懒惰的生物,像克莱克尔斯帝,他可以在洞穴里一觉睡个百年,出去觅食再回去继续睡觉。
或者干脆睡在宝石矿上,醒来了睁眼吃两口再继续睡回去。
“你应该多休息。”克莱克尔斯帝出现在了这位君主的书房,不满道。
君主对他无奈笑道:“我的身体没问题。”
这不是废话吗?
他给这个人类喂了这么多天材地宝,要是身体还能出问题那真是奇了怪了。
但人类脆弱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
克莱克尔斯帝这段时间可是做了很多功课,知道心理疾病也能摧垮一个人类。
麻烦。
真的脆弱死了。
看到克莱克尔斯帝强迫他去休息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君主叹了一口气,对他说:“我没有时间了,克尔,我只能活百年,我想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我只能在现在尽可能多做一些。”
克莱克尔斯帝冷静道:“我不会让你只活百年的。”
“那你要做什么?你要让我变成不死生物吗?”君主笑了,“克尔,你知道生命为什么有趣吗?”
“因为死亡,因为拥有期限。”
他谈起死亡时,眼里并未有多少恐惧,反而很平静,“生命并非永恒才有意义,我的意志将与荼安长存,当你下次再路过人间时,一草一木皆是我,你将替我见证永恒。”
克莱克尔斯帝再一次离开了。
他不认为一草一木是他的宝石,他开始寻找除了不死生物外,能让人类永恒的方法。
巨龙总是傲慢自大,坚定自己的想法,不受他人干扰。
克尔最终为他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当他发现唐隐遇到危险匆匆赶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看到那位骄傲不可一世的君主跌落在地,白里透红的肌肤变得一片惨白,黑色的眼睛被红色渗透,新生的黑色指甲尖锐无比,却被那位君主硬生生在地面折断。
十指连心,那应该是极其痛苦的事情,可是这位君主却一次又一次将指甲折断,巨大的痛苦之下,他额上的青筋暴出,像即将破碎的瓷器生出的裂痕,那是让人震撼的破碎美。
克莱克尔斯帝将在场所有的血族都杀戮殆尽,他茫然走到即将转化为血族的君主面前,怔怔地望着这位狼狈的君主。
“杀了我。”下唇被牙齿咬破,他说的每一句都透出浓郁的血腥味,“趁我还没变成血族,杀了我。”
金眸凝望着这位君主,克莱克尔斯帝像是中了时光停滞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血淋淋的指尖颤抖地抓住了他的衣摆,“我求你。”
高高扬起的脖颈像是濒死的天鹅,高傲的君主第一次低下了头:“克莱克尔斯帝,我求你。”
“我宁愿在转化仪式......未彻底完成的那一刻——啊啊啊啊!”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骤然抽搐了一下,两行血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染红了眼白,那双眼睛像是血缠玛瑙,“以人类的方式死去……”
他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嘶哑,“也、也不要用血族的身份苟活。”
血族特有的獠牙缓缓冒了出来,原本熠熠生辉的黑眸在这一刻一点一点不可遏制地转化为深红。
人类。
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呢?
他只是不在了一会儿,他只是离开了一下子,怎么会这样呢?
克莱克尔斯帝缓缓俯下身,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君主的额头,这一次不再是滚烫的高温,而是死寂的冰凉,“没事的。”他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谁说。
“你不会死。”
“你会永恒不变,你会重新加冕成王。”
在他不容置喙的宣誓声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缓缓失去了最后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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