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1)

山神 蛇蝎点点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矮身,滚落在石头上,揣着那糖果蜷起来睡着。

他那样累,睡得那样沉。连山神出现在他身边,坐在他身边,轻轻把他的头托起搁在自己腿上,都没有察觉。

大山的神灵用宽大的袍子覆住他的身体,弯下腰好奇地撩起他怀里包裹的一角,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只看到了一些塑料包装。

山神偏着头,袍子在大河胸口温柔地滑过,他摸上他睡梦中紧皱着的、粗硬的眉眼,轻轻地抚平。

“瓜娃子,”神仙轻声唤道,“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早晨大河是被兔子的动静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只见一只全身乌黑、只有屁股上有团白的大兔子,欢腾地跳过祭坛,蹿上低矮山神庙顶,不一会儿又跳下去,然后听见喀拉喀拉的声音。

大河起身走过去,那兔子机警地迅速逃出老远。而大河弯腰下去,简直哭笑不得。

他那竹盒子被啃了老大一个洞。原来罪魁祸首是兔子。

他拿出盒子看看里面,奇怪的是,洞已经足够兔子把脑袋伸进去,里面的东西却是半点没少,连那辆小竹车都还是去年那破破烂烂的样子。

他将竹盒子的破洞修好,摆回庙里,再用石块密密实实地砌在了外面。

然后他走到祭坛那里,将揣了一夜的包裹拿出来,里头的糖果与零食一路排开——是他临走前认真挑选,且问过店员,是那间超市里最贵最好的糖。

他蹲在山神庙前,静静地看着那尊神像许久。

八年了,他已经不再奢望大山的神灵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他仍旧坚信,对方就在这里,用那对泥塑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他凑近身去,双手颤抖地,捧住了山神像小巧的脑袋,他跪伏着弯下腰,将他庞大的上半身蜷进庙内。姿态扭曲地贴着山神的耳朵,他低声道,“山神,我要结婚了。”

他静默了一会儿,“……你会为我高兴么?”

“小时候,你问我,喜欢不喜欢秀秀,觉着她好看不。”

“我……”

他闭上眼,再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微微颤抖着,更紧地抱住了他的神灵。

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老久之后,大山的神灵才出现在了祭坛旁边。

黑色的大兔子飞蹿过来,叼起其中一个半个掌心大的小塑料罐子就跑。

山神一拂手,罐子便飞了起来,它悬空吊着挣扎刨动仍能触地的双腿,地上的落叶哗哗作响。

最后它识趣地吐了罐子逃跑,并且丝毫不受打击地、活蹦乱跳地又蹿去山神庙里拱那堆围住竹盒子的石头。

山神仍旧看着山路的方向,神色平静而淡漠。掰开小小的罐口,他伸进修长的手指,摸出一粒指尖大小、黑漆漆的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糖,有着那样漂亮华丽的包装。内里却是冰冷的,泥一样的黑色。

他垂着头将它塞进嘴里。

他为他高兴。

那个曾经被他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的小瓜娃子,天真的,单纯的,善良的,孤独的。终究会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用愈发宽大坚实的脊梁去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量,而后历经岁月沉淀,垂垂老矣,终归尘土。

一如他的祖祖辈辈,用他们短暂的一生,匆匆地路过一位大山深处的神灵无穷无尽的岁月。

这上苍的道理,他一直都明白。

他为他高兴。

苦涩的甜渐渐地溢满了唇舌。

……

这个年夜饭吃得比往年还要热闹不少,村支书喜过了头,多喝了二两白酒,红着脸在坝子里寻了高处,摇晃着站上去抖着小胡子喊道,“大家,乡亲们!注意了!”

“我要宣布,我们村,三个喜讯!”他伸长脖子吼道。

他老婆看他站不稳,上来要扶他。被他推开了。

“第一!今年又是个大丰收!在外头打工的小伙子们,也都回来了!咱们欢欢喜喜过大年!”

一群村人开始吆喝。

“第二!我们村的陈大河,赖娟秀!这个……郎才女貌!这个……器宇不凡!后天就要喜结良缘!我……我代表村里,预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任他醉醺醺地乱吊书袋,一村人都没听懂,只知道这两小伙子小姑娘要结婚了,继续开始吼着嗓子恭喜恭喜,娃儿们凑热闹地跟着尖叫,欢喜一团。

大河被他三舅灌了两杯酒,脸上带着红,在一桌人起哄声中看了一眼桌对面的秀秀。秀秀满脸通红地回看他,瞧起来也像是个娇羞模样。

“第三!县里的文件下来了!全县人民动员起来,充分发挥地理优势,发展旅游业!年后,就有大部队来我们村,这个……勘测地形!把咱们这儿美丽宜人的山山水水,都利用起来!大家共同努力,全民致富!这个……”

全村人不等他罗嗦完,继续扯起嗓门闹腾起来。听都听球不懂!反正晓得要发财了!

大河在那一片吵闹喧嚣中,默默地低下头,啃了口馒头。

他没能睡成一个安稳的觉,两家人连着几夜聚在一起匆忙筹备婚礼的事情。双方都没什么积蓄,新房是秀秀家的祖屋,大河这边来的亲戚不多,秀秀那边倒是七大姑八大姨济济一堂,结婚那天一大清早地唧唧歪歪站了一院子。村口的坝子里支起架子噼里啪啦放鞭炮,临村请了个司仪,对着那一片喜庆的红,扯开嗓子开始吆喝,“传一袋,郎才女貌;传二袋,鸳鸯合好;传三袋,三星高照……”

一天混乱的忙下来,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又被闹洞房的小伙子们灌得颠三倒四,恍惚间连回忆起这一天婚礼的流程都回忆不起来。新房里摆了红蜡烛,铺了鸳鸯被,秀秀顶着红盖头坐在床边,是埋着头静静等待的姿势。

大河关上门,将小伙子和小娃儿们的吵闹都隔在外头,昏头昏脑地摇晃了一下,他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第二天早上他醒的时候,秀秀已经起了,去给大河他三舅三舅妈奉早茶。大河披了件防寒服站在窗边。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都是枯败了的黑,只有头上顶着一团白,像是岁月沧桑染白的发。

长假过后,大河继续回外省上班,秀秀留在村里养身体,每天捧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缩在床上看电视,偶尔在她妈的催促下懒洋洋起身,于院子里转悠,只待娃儿出世。大河每一月都从外省汇款回来,一部分汇给秀秀,是补养身体与贴补家用的钱,一部分汇给他省城读书的弟弟做生活费。两笔款子榨干了大河本就不多的工资。如此坚持了几月,发现终究不是个办法,他改行去开出租车。

车是公司的,与他合开的是位老师傅,师傅开白天,他开晚上。每天夜里见多了从灯红酒绿里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