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景鲤回校的当天晚上就见到江景行了。
晚自习后, 景鲤攒了一堆问题问江景行, 江景行却教得心不在焉, 直到灯灭了,人都走光了, 景鲤再问时,他克制许久终于出手。
景鲤被他一手揽过腰,搂进了怀里, 他耳朵不比手,是温热的,蹭过景鲤的脸颊, 肌肤相亲。
俩人坐在座位上, 景鲤还有些反应不及, 初时还有些僵硬, 后来就慢慢软化下来, 下巴放在他肩膀处。
“听得见吗?”他声音很轻,近乎气声, 在她耳边响起, 搔得她耳朵微痒。
“又没聋。”景鲤笑了下,也学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小白?”
江景行似是避了下, 过了会:“嗯。”
景鲤又叫他:“大白。”
他依旧应:“嗯。”比平时好说话不知道多少。
景鲤又叫他名字:“景行, 江景行。”
他都应下。
俩人又抱了一会。
景鲤在他耳旁笑:“我再不回去宿舍就要门禁了。”
江景行没说话, 一会, 在她耳边轻轻擦过。
那是一个珍惜的吻。
景鲤回宿舍的路上, 只觉得脸烧得厉害。
俩人互不相看,隔着两步远的距离,仿佛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学。
刘主任打着手电从他们身上扫过,又是什么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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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琴给景宇请的两个保镖屁用没有,景宇回来,被肖琴看到他脸上的伤,气得把手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肖琴揪着儿子:“你脸上怎么回事?”
景宇只知道哭。
肖琴咬牙:“是不是景鲤那小贱人找人找你麻烦了?”
景宇哭得更厉害了。
肖琴将他一扔:“我这就去找她。”
景宇抓住她的手,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道:“他们,他们让你道歉,跪下道歉。”
肖琴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你妈是会跪下道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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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鲤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周四了,才上了一天课就到了周五。
她落下的课程也没来得及补上,好在内容不多,以她现在的能力,补起来也不难。
周五下午,景鲤不急,等到许卿一起去快餐店。
江景行、金远还有林为仪、林翼及乔震等人是一起下来的。
景鲤和许卿去宿舍收拾了东西,还见江景行在校门口等着。
景鲤以为他们在等自己,过去刚要说什么,就听校门外一个人大声哭喊她的名字:“小鲤啊,婶婶错了,婶婶大错特错,求你原谅婶婶吧!”
景鲤听到那熟悉的撒泼的声音走过去,却见肖琴扑在校门上,抓着校门声泪俱下:“景鲤啊,小鲤啊,你原谅婶婶吧,婶婶错了,婶婶不该去你家追钱,不过就是一千块钱嘛,婶婶当初要是知道你家那么缺钱,婶婶也不会去你家追钱的。你叔叔的老寒腿,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么两天。小鲤啊,是婶婶考虑不周,你原谅婶婶吧,好吗?你别再找人为难你弟弟了,他只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啊。你要是家里还差点钱,你和婶婶说嘛,婶婶给你,婶婶都给你。”
景鲤困惑地望着她:“阿姨你是谁?”
肖琴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小鲤,就因为婶婶情急之下打了你一巴掌,你就不认婶婶了吗?”
景鲤道:“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大家都知道。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婶婶,你要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我现在帮你联系病院,让他们把你接回去,好不好?”
她声音温柔又有耐心,和肖琴疯癫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旁边围观的师生则指指点点。
肖琴慌忙道:“我是肖琴啊,是你婶婶啊,你妈是肖芳,你爸是景山,我老公是景岳,是不是?我怎么会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呢,小鲤你快别跟婶婶开玩笑了。”
景鲤却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我叔叔是娶了个媳妇,叫肖琴,但是她进门没两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疯了,后来一直住在精神病院。婶婶你怎么跑出来的?我帮你打电话给医院,你千万别乱跑啊。”
金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江景行和林为仪一起看向他。
金远僵了一下,正色,轻咳两声:“咳,这演技有点厉害,不当演员可惜了。”
林为仪:“我报警了,应该马上能到。”
肖琴还在那东拉西扯,试图证明自己不是神经病。
景鲤都是好好好,行行行,你说的没错,都对,都ok。
旁人一脸同情地看向肖琴,竟真把她当神经病看待了。
肖琴见解释不通,怒急之下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贱德行,你他妈是你妈偷人偷来的小臭杂种,你敢找人搞我儿子……”
她越气,景鲤越淡定,故作一脸无奈,向周围人道歉:“大家别在意,我婶婶她……”
她指了指脑子。
肖琴反复无常,之前还在求景鲤,现在又破口骂景鲤,确实像个精神失常的人,原来不信的也都信了,有老师出来劝道:“景鲤,你赶紧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把你婶婶带走吧,不然在这闹成这样像什么样。”
景鲤忙道好,却发愁,该打给谁。
这时校外一辆警车停下来,几个警察下来:“谁报了警?”
景鲤一脸茫然,直到听到江景行叫她名字,她跑过去问道:“你报的警吗?”
江景行还没说什么,林为仪走过去:“我报的。”
林为仪出了门,景鲤一行也跟出去。
门外警察已经将肖琴按住了,肖琴不敢再骂人了,又开始求景鲤,说自己是景鲤婶婶,见景鲤不听,肖琴又反过来告状。
“警察同志你要给我评评理啊,这个女学生,对,就是这个女学生,还有他们这些人,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找人打我儿子,我都特地给我儿子找保镖了,他们连我儿子的保镖都不放过,心狠手辣。他们还是学生啊,怎么这么狠毒,警察同志你要给我做主啊!”
然而两个压着她的警察怒道:“闭嘴。”
带头的警察上前和林为仪打招呼:“林少,是你报的警?”
林为仪示意肖琴:“这人扰乱学校秩序。”
警察忙道:“我马上带她走。”
这时刘主任和马校长听到动静也出来了,毕竟警察都来了,他们不出面就有些不妥了。
肖琴不认识马校长,但是认识刘主任啊,当即喊冤:“刘主任你帮我做主啊,我是肖琴啊,景鲤那小杂种六亲不认,找人要弄死我儿子,刘主任你们学校里怎么还敢收这样的学生?”
马校长看向刘主任:“认识?”
刘主任嫌丢人,忙道:“不认识。”
说完,看到景鲤站在一旁,但见她面色平静,似乎没有听到这话。
说了几句话,马校长没有拦着警察把人带走。
走时肖琴还在喊些乱七八糟的,大部分还是在骂景鲤。
马校长刚正,虽然让警察把肖琴带走,但仍叫住景鲤问话。
江景行等人都和景鲤一起走到办公楼下。
马校长之前听到肖琴喊话,了解一点情况,见这里人不多,问了景鲤一句:“她说的都是真的?”
景鲤苦笑:“马校长,我怎么可能请得起人找她儿子的麻烦。而且,校长,我不和您说谎,是她先来找我的麻烦的。我请了四天假,就是因为被她带人打了耳光,耳膜破裂。”
她侧脸让马校长看自己脸上的伤痕。指痕已经结痂了,两三厘米的红痂,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能划出这样的痕迹,显然当时打人的人下了狠劲。
马校长恻然,但又扫了一眼林为仪等人,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刘主任却道:“她为什么找你麻烦?”
景鲤笑了笑道:“刘主任你还不清楚吗,你母亲当初是如何找我麻烦的,她就是如何找我麻烦的。我平素从不惹人,只是借了你们钱,可又没借了你们的命,你们一个个为了一万两万,却要逼我入死地?”
“景鲤。”马校长不赞同地看向景鲤,“好好说话,这是刘主任。”
“我当然知道这是刘主任,”景鲤依然在笑,“我要谢谢你刘主任,因为你母亲,和肖琴这样的人,让我终于想通了,以后再也不缩头缩脑做人。我安安分分的,大家却仍然将脏水往我身上泼,欺负我家孤寡无人,我和我妈又何其无辜。以后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你们都看着我越来越好,却又无可奈何,指不定哪天,你们还要来求我。不过我这人善良,还知恩图报,我不会像你们对我一样,对你们。你们以后要是上门做客,我一定会好好宴请你们,把你们当最尊贵的客人。”
景鲤在笑,刘主任却不寒而栗,只能干笑道:“那天都是误会小鲤,我妈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懂……”
“你妈年纪大了,你老婆也年纪大了?”景鲤质问他,“还是你老婆和肖琴一样,都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景鲤!”马校长再次喝止景鲤,“你跟我来。”
马校长要带景鲤去办公室。
江景行上前一步,被金远拦住:“不会有事的。”
林为仪问江景行:“到底怎么回事?”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这样。
没人理他。
林为仪看向刘主任。
刘主任浑身不自在,仓皇留了句“赶紧回家”,就灰溜溜走了,全然没有一个教导主任的气势。
马校长办公室里,景鲤低着头站在马校长桌前。
马校长叹了口气,观察景鲤半晌:“你这段时间在学校里还算安分守己,学习也大有进步,已经很让我惊喜了。我本来以为,你要追上来起码得花一学年的时间。”
景鲤:“不敢说废寝忘食,但是也确实下了苦功夫。我从来没有忘记马校长当初破例让我进校的恩典。”
“那这次期中考,你觉得自己又能进步多少?”
“一百五十名左右,尽量前一百五。”景鲤说的很保守,毕竟越往后难度越大。
“成绩不断进步是好事,我问你,也不是要给你压力,”马校长审视着她,“这次叫你上来,不单单是想问你成绩,还有一点,你刚刚的表现,让我有点意外。”
景鲤笑了笑:“马校长不必觉得意外,也不用担心什么。我没长歪,我一直记得做人的根本,也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之所以对他们那么不客气,是因为他们对我不客气在先。不能因为他们是长辈,我是晚辈,我就要任他们拿捏,欺负。更何况,他们拿捏欺负的,还有我妈。马校长,你见过我妈,你知道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温柔善良,从不与人交恶,可是有些人,就欺负她温柔善良好相与。如果我再懦弱无能一点,我和我妈早就被人逼死了。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吗?”
马校长被一顿抢白,竟然无话可说。
景鲤眼里有泪,却又强行忍着:“我也想像个无知少女,一心一意学习就好,可我肩上的担子,总是要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重一点。我做不到装成烂漫无知的样子,我如果不强大起来,我们家谁来保护?靠别人的一点可怜,一点施舍,一次路见不平?”
马校长哑然,长久沉默后,让景鲤坐下来。
“你们家,钱还上了吗?”
景鲤擦了下眼泪:“还上了。”
“那,那就行,”马校长端起茶又放下,“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是这些事都是暂时的,只要你以后好好努力,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而且这个世界上,也不都是你口中那样的人,他们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像你和你妈一样,心怀善意,又坚强勇敢……”
等马校长开导完,景鲤笑道:“马校长,我心里没有恨,也许以前有恨,但是随着我懂得更多,这些恨也就消散了。我有时候还感激他们,促进我成长。像你说的,世界上好人多,我承认。我有过一段时间,双眼像被蒙蔽,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黑暗,可这些日子,我的眼里更多的是光明。我身边美好的事物比不美好的,多多了。我有朋友,有要专心的学业,有妈妈要照顾,我只是有时候,遇到那些糟心的人觉得有点烦,但这种情绪就像看电视一样,看完了,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看电视只是一种娱乐,它对生活起不到太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