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远处，江景行和金远甫一下车就看到这一幕。

　　景鲤被那一巴掌扇得到现在都没醒过神来, 眼前还是花的, 她被肖芳扶起来, 脚边小白窜来窜去，着急地叫唤，笑了一下，还有心情安慰一人一狗：“没事, 妈，我没事, 小白，我没事。”

　　肖琴见胡意林还没松脚, 又急又怒：“放人啊！”

　　胡意林才要抬脚, 却听一个声音不冷不淡地插进来：“谁说要放人了？”

　　肖琴扭头看到江景行，浑身一抖：“你, 是你！”

　　肖大粗声问：“你小子谁啊？”

　　江景行却没看他们, 走到肖芳面前，将人接过来：“阿姨我来。”

　　肖芳明明不愿放手，却在江景行扫来一眼后不自觉地松开了景鲤。

　　肖二眼见妹夫要被废了，冲过来就想朝江景行动手：“你们快放人！”

　　但半路却被人拦住, 他一个一米八出头的壮年男人，被人扔麻袋一样凌空一摔，狠狠砸在地上。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过肩摔。

　　胡意林和孟柏都自觉做不到他这么标准, 一时都看傻眼了。

　　金远笑眯眯地也踩在肖二的肚子上：“还有谁也要上吗, 一起来啊, 小爷很久没动过手了。”

　　肖琴一家终于知道，自己撞上铁板了。

　　肖琴慌乱之余，还知道要保孩子：“小宇快跑啊！”

　　金远眼一眯：“胡意林？”

　　孟柏已经自觉带着人上前把景宇揪回来了。

　　警察到的时候，肖琴一家正瑟缩地躲在墙角，一动不敢动。

　　江景行坐在桌旁，检查景鲤脸上的伤。

　　从太阳穴到唇边，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甚至指甲还在她耳边刮出了一道两三厘米长的指痕，已经开始渗血。

　　景鲤难受得很，不想坐在院子里，江景行将她抱进屋。

　　再出来的时候警察终于敲响了景鲤家已经破掉的门。

　　他们上次出警快，是因为打电话的是个家长，这次姗姗来迟，纯粹是因为景鲤这电话打得像在恶作剧。

　　俩警察一进来就问：“这青天白日的哪杀人啦？怎么又是你家啊？”

　　江景行扫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屋里的众人：“谁报的警？”

　　金远摇摇头。

　　肖琴被他一扫，浑身冷汗都出来了，慌忙道：“不是我，不是我们，是景鲤，对，是景鲤，她之前打了个电话，说要叫人。”

　　警察问：“怎么回事？”

　　肖琴被他瞪着，不敢说别的：“就是他们家在我老公手上借了点钱。”

　　警察问：“是这样吗？”

　　江景行站起来，走到肖芳身边，轻声说了两句。

　　肖芳有些迟疑，但还是上前：“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惊动了你们。确实是这样，现在已经解决了。”

　　警察不相信：“真解决了？”

　　肖芳无奈苦笑：“解决了，就是钱的事，还上就没事了。”江景行让她把警察打发走，她却觉得让警察帮忙说说理也行。但是莫名地她不敢违逆江景行。

　　肖芳回身去拿钱，出来递给肖琴：“你拿着吧，以前借的生活费，一千，都还给你。”这钱其实是景山在景岳手上借的，那天肖芳催债，她都没想起来，今天这么一闹，反而回忆起来了。

　　生活费借来大部分还是用在了她和老太太身上，她还也行。

　　肖琴还想说什么，却见江景行和金远都在注视着她。

　　金远手里还扣着景宇的小细脖子，不轻不重地，像搂着个小兄弟。

　　江景行眼神里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慢悠悠开了口：“景鲤被你”

　　肖琴不敢再多事，把钱收下。

　　两个警察见事情真解决了，坐下来喝了口水，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夹着警帽走了。

　　等警察离开，肖琴忐忑地道：“那我们……”

　　江景行点了下头：“走吧。”

　　金远最后掐了下景宇脖子，刚松开手，一股尿骚味传来。

　　金远：“……”

　　江景行眉头一蹙。

　　金远一脚将人踹开：“滚！”

　　肖琴扑过去将景宇抱住：“儿啊，你没事吧？”

　　胡意林和孟柏站在一旁，也对这一家嫌恶不已：“还不快滚！”

　　肖琴拖着儿子，肖大肖二扶着景岳，屁滚尿流地出了门。

　　几人到了路边，因为景岳一直喊疼，肖琴无奈叫了辆出租车，决定先去趟医院检查一下。

　　景宇还在一旁吓得掉眼泪。

　　肖琴被他哭得心烦，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哭个屁，和你那爹一模一样，一点用都没有。”

　　肖大问道：“妹子，这肖芳母女俩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肖琴没说话，过了会冷笑：“有本事呗。”至于哪方面的本事，不言而喻。

　　肖二：“我觉得他们也就看起来厉害，其实还不是纸老虎，警察一来就给钱让咱们走了。”

　　肖大：“当时要不是景宇在他们手上，咱们应该让警察帮忙的。”

　　肖琴冷笑：“让警察帮忙？你来干嘛的你忘了，谁先动手的你也忘了，那一片全是帮他们母女的人你也眼瞎看不到？让警察掺和进来，他们众口一词，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肖大：“那她打了你又打了妹夫，难道就这样吗？”

　　肖琴不语，过了会又是一巴掌扇在景宇脸上，迁怒道：“没用的东西。”

　　景宇抱着头哭。

　　过了片刻，肖琴：“不对，他们这么容易就放咱们走了？”

　　肖大：“不然呢，警察都来了。”

　　肖琴却觉得，景鲤那个小男朋友并不像是怕警察的人，在警察来的时候还敢拿景宇威胁她，显然没那么简单。

　　他们不想让警察掺和，以他们下手的狠劲，很有可能是嫌警察处理这种事都是轻轻揭过，结果一般都不痛不痒，显然不能让他们满意。

　　他们愿意给钱放他们走，更像是要，留着他们，秋后算账。

　　肖琴脸色发白，手微微颤抖，心里后悔不迭，看向肖大肖二：“哥，我现在总是心里不安，我想着，不然麻烦你们帮我找两个人，每天送景宇上下学。”

　　肖大皱眉：“你觉得他们还会来找景宇麻烦？”

　　肖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安。”

　　虽然肖大觉得不至于，但为了安抚肖琴，还是答应了。

　　景宇知道自己上学有危险，当即哭丧着脸求肖琴：“妈，我不想去上学了，我怕。”

　　“不想上也要上，”肖琴道，“人家还没怎么样呢，咱们不能自乱阵脚。这只是妈妈的猜测，有人护着你，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你，放心。”

　　、

　　景鲤被江景行送到了医院做检查。

　　肖芳其实觉得没必要，她小时候也常被父母扇巴掌，那个时候的家庭都崇尚棍棒底下出孝子，就算没淘气，想起来也能打你一套。被从小打到大，她也好好的。但是江景行既然这么紧张景鲤，肖芳也不会拦着，再说景鲤脸上那巴掌印有点吓人，肖芳自己的话，虽不会小题大做来医院，但还是会去药店拿些药给景鲤消肿。

　　但这一检查，却真的检查出问题来了。

　　景鲤有些耳鸣，左耳听不太清讲话的声音，一直从被扇巴掌到现在，都没怎么恢复。一检查，发现耳膜破裂。

　　肖芳吓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拦着江景行。

　　医生开了药，嘱咐耳朵不要进水，多休息，一周后还没恢复听力就再来医院检查。肖芳却像没听明白，仍然揪着医生不住地问能不能恢复。

　　金远让她冷静，扶着她坐到医院的走道上。

　　肖芳呆呆坐了一会，泪如雨下：“我和她拼了，小鲤要是有什么事，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胡意林看得握拳，胡意林道：“阿姨，你别哭了，我去帮你教训他们！”

　　他叫上孟柏，说走就走。

　　金远忙喊住他们：“别胡闹。”

　　胡意林回来：“你都不生气吗？他们都把景鲤伤成这样了……”

　　“我当然生气，某人比我还生气，但是这事不能莽撞行事。”

　　金远笑了笑，问他们：“懂吗？”

　　胡意林和孟柏对视一眼：“你们有什么打算？”

　　俩个傻子，有什么打算也不能当着肖芳的面说啊，为了不吓到肖芳，江景行气成那样都把那家人放走了，他要是在这吓到肖芳，江景行不得和他绝交。

　　金远笑道：“也没什么打算。”他示意肖芳。

　　胡意林和孟柏终于反应过来，靠到一边。

　　好在肖芳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也没注意到他们打哑谜。

　　景鲤被江景行喂了药，见他一直皱着眉，眉眼都是戾气，不由笑道：“好了，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你别这样。”

　　江景行让她靠着自己，没说话。

　　“你怎么会过来，因为那个电话？”景鲤轻声道，“手机都摔了，还是你送我的。”

　　“给你买新的。”江景行回了一句。

　　他声音很轻，景鲤没怎么听清，但是猜到了，笑了下道：“小白，我想要一个像你那样的手机，你是黑的，我买白的，好不好？”

　　江景行知道她在哄自己开心，还是应道：“嗯。”

　　景鲤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会，江景行都是简洁的一两个字。

　　景鲤说得有些累了，靠着他的肩睡了一会。

　　也就一会的功夫，景鲤又睁开了眼，她脖子有些酸，站起来就是一晃，江景行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将她半搂着。

　　景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站稳后轻轻推开他，揉了揉脖子往外走。

　　肖芳见她出来，立马站了起来。

　　“小鲤，你还能不能听见？”

　　虽然耳朵像蒙了一层厚布，但景鲤还是能听见的，笑道：“妈，江景行小题大做，让你紧张了。我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肖芳见她能听清，勉强松一口气：“那，那明天不去学校了，我给你请假，等耳朵好了再去。”

　　景鲤想说不用，却听江景行道：“好，落下的课程我帮你补。”

　　肖芳本来也担心学习进度，闻言松口气：“好好好，那就麻烦景行了。”

　　景鲤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既然要休息，那快餐店的活也不能做了。

　　晚上回去后景鲤就打了电话给快餐店，手机虽然摔了，但是没摔坏。

　　说明情况后，李老板倒是很体贴，说话声音放大，打雷一样：“那你在家好好休息，能听见吗？”

　　景鲤好笑：“我没聋老板。”

　　挂了电话，也可以吃晚饭了，肖芳摆好筷子，看着她叹一口气，自责道：“我这个当妈的，还没有一个外人心细。”

　　景鲤笑道：“我真的没事，不去医院，拿点药，多休息两天就好了，江景行紧张过头了而已。”

　　肖芳摇摇头不说话。

　　景鲤倒是有些话想和她讲：“妈，我想过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肖芳不解：“怎样下去？”

　　景鲤看向院外。

　　院子里的门板已经被修好了，后院的武道馆地板上睡着不放心的胡意林、孟柏，她手机的快捷键设成了江景行的电话号码。

　　“我们明明有钱了，日子理应越过越好，却还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是个人都能来欺负咱们，觉得我们没钱，觉得我们没依没靠，好欺负。”

　　景鲤笑了笑：“我们要是还像这样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真的以为我们好欺负。”

　　肖芳问：“那小鲤，我们应该怎么办？”她已经不知不觉间，开始依赖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儿。

　　“咱们坐在这安安分分的，都每天有人传咱们母女闲话，说我们不要脸，勾搭人。既然这样，那咱们干脆过得潇洒一点，快活一点，也别让他们白费口舌。”

　　肖芳没听明白。

　　景鲤道：“我们买房子，搬出去吧妈，他们说什么，也别跟他们解释了，反正他们也只会相信自己，你就算口都说干，跳进源河自证清白都没用，他们该觉得你怎么样还是会觉得你怎么样。”

　　肖芳知道是这个理，但仍然犹豫不决。

　　景鲤加重语气：“我们要是搬到更高档的地方去，你觉得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人来找咱们麻烦吗？以后只要在小区里，大门有保安守着，进来了还有防盗门，他们能像今天这样砸门进来打你女儿？还有，知道你能住那么好的地方，他们巴结你还来不及，更不会像今天这样，蹬鼻子上脸了。”

　　肖芳心动了，却仍然道：“可是买房子的钱，要怎么解释？”

　　“需要向他们解释吗？”景鲤讽刺地一笑，“我家的钱，我向别人解释什么，他们要是非追着你问，你就说天上掉的呗，谁让他们没那么好运气。”

　　她之前瞻前顾后，为了肖芳，也钻了牛角尖，如今平白挨这一巴掌，反而脑子清醒了。

　　“你熟悉的放心的人，你就跟他们说实话，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其他人，以后咱们家就是有钱人了，一切牛鬼蛇神都不要搭理他们，他们高攀不起。”

　　肖芳看向景鲤，似是不敢相信这是景鲤说出来的话。

　　景鲤笑着握住肖芳的手：“妈，这是他们逼我的，我本来安分守己，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触我底线，我忍不了了。我不想下次出门，还被人取笑嘲弄，也不想在自己家门口，还被人欺压羞辱。你之前不还跟我说，肖琴每次遇见你，都冷嘲热讽吗，你忍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要继续忍下去？你现在中了五百万忍，以后我考上大学还忍，我接你去大城市了，城里人个个目中无人，你也忍？你要一辈子忍到土里去，那你这一辈子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的话说到后面已经大不敬了，但是肖芳却顾不上指责，还被景鲤抓着手摸脸上的伤：“妈，你心疼一下你的女儿啊。”

　　肖芳红了眼眶，终于松口：“妈都听你的。”

　　景鲤说通了妈妈，也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但第二天一早，肖芳惯性爬起来要去上班，景鲤忙拉住她：“妈，你别忘了我说的。你今天别去了，先请假，请个四五天，等房子确定买好了，就索性辞职吧。”

　　肖芳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有些犹豫不决。

　　景鲤观她神色：“哎哟妈，我头晕。”

　　肖芳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行，我请假，我不去了，哎，你这孩子。”

　　景鲤却笑眯眯地搂着她：“妈你相信我，这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以后买了房，你就应该像个贵妇人一样，每天坐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没事下楼遛遛狗，看看人家老大爷下下棋，公园里逛两圈，说不定还能遇上第二春。”

　　肖芳羞恼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脑子是被打糊涂了？”

　　“对啊，”景鲤却顺势道，“我现在脆弱的很，动不动就要晕，你只要在家给我做好吃的就行了，你要是出门工作，我平时吃不上饭，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晕了。”

　　肖芳：“那咱们家，难道坐吃山空？”

　　“怎么会坐吃山空，”景鲤笑道，“四百万，难道还撑不到我挣钱的那天？你就算整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这四百万，也够你挥霍个十来年了，更何况，你还不会这么做，是不是？”

　　肖芳心动，却仍然不安，景鲤笑道：“妈，我知道你闲不下来，以后家里多养些猫啊狗的，保证你忙不过来。”

　　肖芳生气：“胡说什么呢，家里又不是动物园，我可以找点轻松的活做嘛。”

　　“那也行吧。”知道肖芳已经顺着她的思路走了，景鲤也不再劝，一步一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