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爷子也算是我青铜器修复的启蒙老师,目前我主要是跟魔都博物馆青铜器修复中心的老专家张春君老师学习。”
“三代鼎彝容易补,战汉兵刃不好修啊。”
贾昌道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向南,说道,“你刚学几个月就能修复青铜戈了,看来至少也是资深修复师的水准了。”
“这个……”向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贾昌道盯着看了向南好了一会儿,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真后悔当初没把你扣下来,我就不信孙福民那个死老头真敢拿刀砍我!”
这是他一辈子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
当初是他将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向南带到了京城,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向南的不同凡响,还是他第一个向向南抛出了橄榄枝,想要将他留在京城里……
可结果,就被孙福民那个老头子一个电话给吓住了,眼睁睁看着向南离开了京城。
之后的向南,就如同神州号火箭一样,飞快地在文博界里崛起,贾昌道想要再次招揽向南,已经变得不可能了。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的话,贾昌道哪怕砸锅卖铁也要买上一颗。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向南看着忽然变了脸色的贾昌道,被吓了一大跳,他干笑了一声,举手指了指门外,小心翼翼地说道:“贾部长,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看到你就心烦。”贾昌道朝他摆了摆手,一脸嫌弃。
向南自然不会在意,笑了笑,拎起背包,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出了办公楼,向南信步来到古书画修复室里,看到钱昊良正和几个修复室围在长案旁,正在讨论着什么。
看到向南来了,钱昊良直起腰来,对向南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快过来一起看看,这幅古画到底是哪个作家的?”
其他几个修复师也都转头看向向南,笑着招呼道:“向老师来了。”
向南笑着和他们一个个打了招呼,走到长案旁,笑着问钱昊良:“什么画你还能判断不出作家来?”
“这画又没有款识,看技法有点像五代宋初的绘画大师李成的‘卷云皴’,看画风,又有点写实山水的意味。”
钱昊良回头打量着长案上的这幅山水画,摇了摇头,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成对北宋山水画的发展有相当大的影响,被誉为‘古今第一’,学他画法的画家太多了,根本就没法猜。”
“你们都猜不到,那我就更猜不着了。”
向南看了看长案上的那副画,这是一幅典型的设色山水画,山石创为状如卷云的皴笔,也就是钱昊良之前说的“卷云皴”,树林则是如同蟹爪状的“蟹爪法”。
这“一皴一法”,实际上都是李成所创。
这幅画,远处山峰耸拔,气势雄伟;近处圆岗层叠,山石突兀;山间泉水淙淙而下,汇入河谷,桥路楼观掩映于山崖丛树间。山间云烟变幻,大地复苏,草木发枝,一片欣欣向荣的早春景象。
光从一幅画的技法和特点上来判断这幅画的作家,实在是有些为难了,毕竟华夏数千年来,有无数的画家,而且山水画又是一大题材,就更难猜了。
当然,这是对别人而言,对于向南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他只要用右眼的“回溯时光之眼”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过,向南没有想要出风头的意思,干脆说自己也猜不着就行了。
“向南你就别谦虚了。”
一个年纪和钱昊良差不多的修复师笑了起来,说道,“这幅画大差不差,估计也就是南北宋期间的画,整个华夏的古书画修复师里,找不出几个比你还熟悉南北宋画家的人了。”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笑了起来。
谁都知道,向南当初可是靠着修复北宋名画《千里江山图》成名的,之后他又在湘楚博物馆修复了北宋画家崔白的《双喜图》,说起北宋画家来,谁也不敢说比向南还更了解。
“周大哥说笑了。”
向南笑着摇了摇头,刚想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这幅画左面树丛的一根枯枝下方,说道,“这不就是落款吗?”
钱昊良等人一听,连忙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根枯枝下方用细细的小楷题着“早春,壬子郭熙笔”七个字!
“这是北宋绘画大师郭熙的《早春图》!”
那位姓周的修复师一脸激动地抬起头来,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们几个人看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发现这藏在画里的款识,真是白长了一双眼!”
“周大哥可不能这么说。”
向南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款识字太小,又是写在枯枝下方,一不注意,还以为这也是枯枝呢,谁会注意到这其实是几个字?”
其他几个修复师听了连连点头,他们此刻都显得很兴奋,这可是郭熙的作品,国宝级的文物啊!
第七百零二章 隐款 (第一更)
“嗨,这幅古画刚从库房里提出来打算修复,一看没落款,还以为是什么佚名画家的画呢,谁能想得到他把落款给隐藏起来了呢?”
钱昊良这时候也是一脸无奈,苦笑道,“咱们在这里修复了十几年古书画,这样的情况几年也难得碰见一次。”
向南笑着说道:“幸好我之前修复崔白的双喜图时,见识过隐款,要不然我也很难注意得到。”
宋朝的画作里,有一个其他朝代画作比较罕见的一个特点,那就是画家们爱把名字藏在画中,这种现象被称之为“穷款”或“隐款”。
清代画家钱杜在其所著的松壶画忆中曾记载:“画之款识,唐人只小字藏树根、石碑。大约书不工者,多落纸背。至宋始有年月记之,然扰是细楷一线,无书两行者。”
宋代画家们很少有在画中盖章的习惯,而是更普遍地将自己的名字隐藏在画面当中,不细细品赏作品也难以发现当中的落款。
南宋画家陈居中的四羊图,曾经因为找不到落款而被臆断为假作,直到后来,发现其款识隐藏在羊肚中,世人才没有错过一件精彩作品。
宋代画家之所以要隐藏款识,后世的研究者们认为有两个可能:
一是绝大部分画家都是院体画家。院体画家不像日后的人画家那样孤高、狂傲,把个性都在作品中表现出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低调做人才是存身立命的最佳选择,因此院体画家只能尽量“隐姓埋名”。
第二个猜测,则是宋代人追求“格物致知”、“求真”,这种思想也对绘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因此,画家们将款识隐藏起来,以求把影响画面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当然,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