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自己，仿佛要用尽力气，才能不被恐怖的梦魇吞噬。

叶凯心头微颤，万万没想到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梵天阁高徒，竟然会有这样悲惨的过去。

空吟的气息明显不稳定，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连哭都忘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大男孩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一斧子劈在了妖兽脑袋上，而后抓起我撒腿就跑。”

“可妖兽哪有那么好杀死，吃痛发疯很快追了上来。他带着我这个累赘，明显逃起来很不方便。”

“把我当诱饵丢给妖兽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咬着牙，抓着我，不吭一声！”

“当时我们本来都要死在那妖兽手中，但或许是我们运气比较好，竟在生死关头遇到了梵天阁的巡山弟子，终于逃过一劫，并被带入梵天阁，成为了候选弟子。”

叶凯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他，是空冥？”

空吟没回答，就好像叶凯根本不存在一样，自顾自继续回忆：“候选弟子的竞争真的很激烈，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成为正式弟子，得到真正的功法传承。”

“我太小了，也太弱了，总是争不过别人，总是被欺负，每次被欺负了还总是跑来这里偷偷哭鼻子。”

伸手轻抚面前斑驳的石柱，空吟话锋一转，语气中竟多了几分温暖：“但他不一样，他敢打敢争，谁欺负我，他就打谁，有多少人和他争，他就打倒多少人。”

“渐渐地，大家都怕了他，欺负我的人也少了，但突然有一天，他成为了正式弟子，走之前他告诉我，他不能再保护我了。”

“如果我不想被欺负，就要用拳头打服所有人，就要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强，否则的话就只能被吃掉，就跟我娘亲当时一样。”

“我当时好无助，就像是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或许是忍了他太久，他一走他们就都把怒气发泄在了我的身上，头一天晚上，我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我哭着求他们别打我，但他们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打的更狠，就好像我越哭他们就越开心。我哭着喊他的名字，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出现。”

脑补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被一群大孩子欺负，纵然没有亲身经历，叶凯也不禁倍感愤怒，与之相比，蜃楼的学习环境简直太好太好了。

空吟的语气开始转冷：“当他们发现我只会哭不会还手，欺负我就成了日常活动，有一次甚至把我按进水里，险些把握溺死！”

“混账！”叶凯忍不住怒骂畜牲。

空吟却是冷笑了一声，“不，怪只怪我自己太弱小，弱小就会被欺凌，弱小就会沦为强者的饵食，这就是这个领域的运行之道，狼吃羊，羊吃草，妖吃人，人杀妖，莫不如此。”

叶凯想反驳，还没张口空吟却已经说了下去。

“我被按在水里濒临窒息的时候，我眼前又浮现出了娘亲被咬死的一幕，恍惚间她的脸竟然变成了我，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咬死，同时第一次从她的视角看到了软弱无能的自己。”

“那一刻，我发疯了，我不要被吃掉，我不要死，我开始拼命挣扎反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强的求生欲。”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满地都是血，池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他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大多没了动静。”

第1453章 悲怆和愤怒

“还有两个躲在角落发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猛地吐了出来。”

“其实我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我感觉很畅快，我明白了强大是什么感觉，明白了如何不成为别人的饵食。”

“明白了这个领域的生存之道。我跪在地上又哭又笑，我仰天大喊，我想让他知道，想让娘亲知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说到这，空吟张开双臂，语气除了悲怆和愤怒，竟多了几分癫狂。

叶凯默然，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我以为长老会责罚我，但他们没有，我以为我会被驱逐，但也没有，我被阁主亲自收归门下，成为了人人羡慕的阁主亲传弟子！”

“我终于用自己的努力和力量，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他夸我做的对，他说以后我们会一起变得更强，直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是我们的对手。”

“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吃掉我们！”空吟语调逐渐拔高，而后毫无征兆豁然转。

用一双完全被炽烈的情绪烧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叶凯，嘶声咆哮：“可现在他死了，是你杀了他，是你！”

即便在镇魔洞见过各种凶邪魔物，自身也被凶灵附体过，叶凯还是被空吟的眼神吓到了。

叶凯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只是觉得颤簌，仿佛每一寸血肉都会在她的眼神灼烧下灰飞烟灭。

斑驳的石柱被生生抠出五道抓痕，空吟的鼻翼跳动着，喘息着，血管下仿佛有蛇在游动。

“他不该死，阿莲和阿夜更不该死，我也不想死，所以如果你要恨我，那就恨吧，你要怎样复仇，我都接着。”

叶凯彻底放弃了说服，这一刻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蜃楼可能真的只是特例，是遗世独立的理想乡。

而空吟的经历或许惨烈了一些，却更有可能是广大领域的缩影，涂老说过，仇恨使人扭曲，永远不要被蒙了心智。

叶凯明白了空吟的憎恨从何而来，却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说教，因为如果把自己放在空吟的位置，自己未必会比空吟好多少。

是朋友的陪伴，长辈的教导，以及蜃楼的学习环境，造就了如今的自己，而不是自己造就了自己。

空吟死死盯着叶凯，杀气忽强忽弱，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心里挣扎。

叶凯不再多言，只是迎着她的目光，他不认为空吟不该恨自己，但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就算当时离恨剑听自己控制，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最终，空吟还是没有动手，闭上眼睛低下头，扶着石柱缓了好一阵，才重新抬起头睁开眼睛，眼中燃烧的种种情绪已然藏了回去。

“阁主严令不准我动你们，我不会违背阁主的命令，但我也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我之所以喊你出来，一则是让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免得你死了做糊涂鬼，二则是为了与你约战。”空吟道。

“约战？”叶凯蹙眉。

空吟颔首：“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会在空冥师兄身陨之地等你，此战不分胜负，只决生死，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叶凯：“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你？”

“如果你不答应，就让你的同门替你死！”空吟道。

“你！”叶凯握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