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比较重的河南乡音。
在谈话的时候,他总是和人一面交谈,一面却不时地用手摸着他的胡子,并且时常“啥”啊“啥”的。
他说话的神情很严肃,语气斩钉截铁,从不絮絮叨叨。
他有一个口头语是:“嗯,你懂不懂?”每当他和人谈话到了一个段落的时候,总要用上这个口头语。
这不过表示他“重言以申明之”。
使得听的人不至于忽略他所谈的内容罢了。
但是,有人认为这是我父亲对人轻慢的表示,这倒真是冤枉了他。
他和人交谈的时候,嘴里总离不开雪茄烟,走路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走路的时候,有一些左右轻微地摇摆,手里一定拿着一根下端镶有铁包头的藤手杖。
这根藤手杖,仿佛不是我父亲借它来支撑自己的身体,而是故意用它来敲地似的,随着他走路的声音,总是另外听得见这根藤手杖梆、梆敲地的声音。
我们知道,我父亲所以要随身带着这根下端镶有铁包头的藤手杖,是有防身之意的。
他平常很少有笑容,和人谈话的时候,同样很少看到他又说又笑,就是他遇到或是谈到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也总是哈哈一笑就完。
笑完了,在他脸上就再也找不到些微笑意了。
有一次,黎元洪副总统的夫人来看望他和我娘,这才看见他带着笑容和黎夫人问答的神态,但这只不过是“偶一为之”的例外。
可是他又很少生气,也很少看见他脸上有愁容。
除了管教儿子有时生气,甚至于气到用皮鞭子或是棍子责打儿子以外,他对于男女佣人,自己从来没有责打过。
他们做错了事,他最多只是骂上一声“混蛋”;真的气极了,也只是把一声“混蛋”,变成“混蛋加三级”,便算了事。
那些“跑上房的”当这个差使的,都是年龄在十四五岁以下的男孩子,他们都是一些老佣人的儿子或孙子,一过了这个年龄,便调出去做别的事了。,如果谁犯了重大错误,他也只是叫管事的申明善或符殿青把“跑上房的”带了出去,用皮鞭子责打10下、20下,以示惩罚,他自己却从不动手打人。
至于他的僚属或部下,他对待他们都很客气,很少看到他厉声厉色的神气。
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对他抱着恐惧的心理。
可以说,我父亲是有着“不怒而威”的神态的。
有的人说,他坐在那里,像一只老虎。
这当然是一种附会的说法。
但是他的双眼,如果圆睁起来,确实令人感到有些“杀气”,这大概是人们对他心怀恐惧的道理吧!
我父亲的起居饮食,一年四季是有一套刻板规矩的。
他每天早上6点起床、盥漱,6时半吃早点。
早点总是吃一大海碗的鸡丝汤面,7时“下去”由于当时住在居仁堂楼上,所以称上楼、下楼为“上来”、“下去”。,他缓步下去的时候,总是拿着那根藤手杖。
这时人们就听得梆、梆、梆的声音,最后又听得他发出一声“哦”像咳嗽而又不是咳嗽,这才算完成了他下楼的“仪注”。
我曾经问过他:“爸爸为什么要‘哦’呀?”他回答说:“要这样才好。”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是为了表示他的到来,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下楼后,就到办公室办公或会客。
11时半他吃午饭。
他所用的碗、筷、碟,都比其他人用的大些、长些,所吃的菜,不但花样经久不变,而且摆放的位置也从不变换。
例如,他最爱吃清蒸鸭子,那么,在入冬以后,就每顿必有这个菜,位置一定摆在桌子的中央。
又如,肉丝炒韭黄摆在东边,红烧肉摆在西边,那么,只要不换这两个菜,位置就固定在一东一西。
他吃鸭子的时候,用象牙筷子把鸭皮一掀,一转两转,就能把鸭皮掀下一大块来,手法是异常熟练的。
他还爱吃我母亲做的高丽白菜。
做法是:剥去一棵白菜外边的菜叶,将它的嫩心切成4段,每段的中间夹上梨丝、萝卜丝、葱丝、姜丝。
他从不爱吃咸菜、酱菜之类,因此饭桌上就永远看不到这类小菜碟;有的只是二姨太太做给他吃的熏鱼,到了冬季还有上面所说的高丽白菜。
至于所吃的主食,也是经久不变的,每顿除了馒头和米饭以外,一定要准备好几种稀饭,大米的、小米的和掺玉米糁的,夏天还多加一种绿豆糊糊。
这是一种河南人的饭食,用磨碎的绿豆熬成糊糊。
吃午饭的时候,如果没有外客,除了当值的姨太太姨太太当值的办法当在下面谈到。
及我和二姐陪同他吃饭外,有时也叫别的姨太太来陪吃。
她们来的时候,总要带自己房里做的一两样有特色的好菜来同吃。
午饭后,他上楼睡约1小时,下午2时起床,又下楼办公或会客。
5时以后,他就离开办公室和姨太太们及小弟弟、小妹妹们到中南海各处去散步,有时候也骑一骑马或划一划船。
每逢他出来的时候,是要“净园”的。
比如说,他今天要到瀛台去看看,那么,在他没出来以前约1个小时,就有人按传下来的话,吹着哨子,沿途四处知会,叫人们事先回避。
这是因为在总统府内办事的职员、杂役人数多,怕他们无意中“惊了驾”而定的规矩,这个规矩,并不是进中南海的时候才开始的。
他在彰德隐居的时候,那个养寿园的规模并不很大,但是每逢他去散步或垂钓,也是要“净园”的。
因此,当我父亲带着我们一些人出了居仁堂的时候,只觉得满园静寂,悄无人声,各处都呈现出空荡荡的一派肃静景象。
至于随着我父亲出来的,除了我们家里的人以外,他只许可那一些扬州籍的丫头、老妈划船时,也是由他们划的。
和几个“跑上房的”在房听候差遣,其他的任何外人是都要“回避”的。
他大约7时吃晚饭,春、秋、冬3季仍在居仁堂,夏季改在稻香村这是一个能够放眼观赏中南海内景致的所在,房子上面铺着稻草,门口挂着葫芦,似乎带着一些农村风味,冬天有时也在这里吃烤肉赏雪。,跟他外出游园散步的人们,也就和他一起同吃晚饭。
星期日的晚饭,就和平常日子不一样了。
这天晚上是全家在一起吃的,我娘也来。
除了大厨房供应的菜以外,各房姨太太也都带来各房自做的拿手好菜。
有的时候还叫外面饭馆的厨师前来做菜,如烤全羊、烤小猪、烤鸭……等等。
烤全羊是叫前门外正阳楼的厨师来做的。
星期日吃饭的时候,他的神情不像平时那样严肃。
他和全家随意说笑,也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