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清华阁(七)
功夫上是胜人一筹的,在狠毒和心机上,却是一败涂地的,特别是敌人拿她的挚爱做幌子。
天罗地网万剑阵困人有奇效,却亦有局限之处,就是仅能困住一人。
看着儿子无头苍蝇般团团转,银铠甲却无法与之沟通,于是不敢逃出阵法,只怕自己才脱离,这傻小子又被骗进阵里。
车轮战拼的是持久力,银铠甲即便再霸气,也有力竭之时。趁着银铠甲虚弱之际,黑头蟒发出信号,召来虬髯缠头人,与它的乌合之众们围攻小蜥。
各种暗器不计代价地对准了小蜥,小蜥勉强自救,却急坏了阵里的母亲银铠甲。银铠甲硬着头皮,奋力破阵,只有将这阵法损坏,才不能再害儿子。
银铠甲破阵而出,小银蜥正在被擒的当口,四箭齐发,它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母亲不得已,必须救下孩儿,这是本能。银铠甲受伤保全儿子,是必然的结果,她原本仗着自己百毒不侵,复原能力超强,多少有点小瞧了敌人,可是,这次的敌人是黑头蟒,且不说蛇类是蜥蜴的天敌,这黑头大蟒蛇本就是异种,虬髯缠头人给它创造了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它怎能不抓牢,于是它瞬息靠近,张开血盆大口,来了个硬碰硬的斗法,将银铠甲活生生吞了下去!
于小蜥来说,时间似在这刻停止,它怔怔望着黑头蟒鼓囊着的腹部,等待着下一秒母亲破肚而出。
这次的等待,终叫它失望,没有接下去了,母亲就此断了生路。
黑头蟒在忙着消化,虬髯缠头人在奸笑靠近,小蜥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它。必须活,活着才能报仇!
如果隐白没有遇见自暴自弃的小蜥,可能小蜥的最终下场,就是鱼死网破。
很幸运,他们遇见了对方,在彼此最落魄的时刻。隐白似乎感受到小蜥的哀伤,那种痛彻心扉的悲戚。他看着它,静静的,等待着它望向他。它终于靠近他,攀上他伸出的手掌。他们互相瞧着对方,进行着无言的沟通。
得意忘形的黑头蟒永远不会料到,小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样一个强悍的帮手;虬髯缠头人从来不曾想到,这林子中会蛰伏有这般的人类;当少年隐白手起刀落,砍下了黑头蟒的大脑袋时,虬髯缠头人害怕了,他指挥着制约的蛇族们。为他挡住敌人,自己则如以前一贯所做的一样,逃之夭夭。
可惜,小蜥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在看到黑头蟒体内,母亲的尸身时。小蜥悲痛欲绝,他看着虬髯缠头人的眼神,如火如荼。是一种恨不能千刀万剐的怒。
如果隐白没有感受小蜥的恨意,他是不愿杀人的,杀蛇与杀人,对他来讲,差别还是很大的。只是。虬髯缠头人是个小人之心的货色,在隐白犹豫的当口。他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宗旨,对隐白发起了进攻。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当林子里恢复安静,躺着的虬髯缠头人、黑头蟒、无数的死蛇死蝎子,成了画外音。
埋葬了母亲,小蜥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绝望,它的人生才刚开始,却已经没了引导它的那人。隐白将小蜥轻盖在掌心,抚着,抚着,就这样,抚慰着它的伤痛,并告诉它——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一个故事,当隐白淡淡叙述的时候,常欢已然泪流满面,人生最大的痛,是爱人亲人当着自己的面逝去,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举目望去,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常欢的泪,淌到小蜥的身上,很快消失不见,小蜥抬头望着常欢,雾蒙蒙的眼睛,充满温柔,是一种手足般的感情。隐白轻轻抚着常欢的背脊,这是他懂的安慰。
在宠溺了小蜥相当长一段时间以后,常欢忽然意识到,小蜥一直都不是家养的,它的那些毒物食品,怎么会是人为喂给的!因此……什么喂养不利,都是隐白这个腹黑生编硬造的!
本想跑去找隐白晦气,还没开口,想起快递局的信儿该到了,张嘴说的话就成了:“那什么,能不能借忘园几间屋子给我……”
隐白见常欢怒气冲天地踩着地板,冲进他房里,不料说的竟是这句,也是一愣,温和地答道:“你做主便是。”
常欢盯着隐白的表情,瞬间泄气……那个总跟她抬杠,总训她惹她的小白,何时开始,把她当成慈禧了?自己总是找他的茬,其实是害怕隐白宠坏了自己……
曾几何时,两人的关系变得讲不清道不明,就是那场不久前的婚礼吧……婚礼之前,常欢正恨隐白恨得咬牙切齿,婚礼之前,隐白一个劲的把常欢往别人怀里送。之后,常欢变成任性刁蛮的小妮子,隐白变成温柔呵护的大丈夫……多么自然,多么和谐,偏偏,这婚礼是个西贝货呀!
常欢啊常欢,你凭什么就吆五喝六的挤兑别人?这儿是隐白的宅子,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隐白给操办的,人家凭啥就得顺着你溺着你听你骂让你瞪……你叫人家对你交底,啥都跟你说,可凭啥呀,人家只是你的假老公,你不会是当真了吧!
看见常欢忽然变了脸色,把衣袖拧得像梅干菜,隐白知道这小妮子定是又在想什么弯弯绕了,他一步上前,将常欢拉到身旁,轻呵一声:“醒来了,别再胡思乱想!”
常欢蹙眉,垂头低语道:“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嗯,以前没成亲。”
常欢猛地抬头,看他:“可是,那是假的。”
“我,没当它是假的。”隐白说得很慢,很正经,很执着,且带着微微的试探。
常欢只觉得心头撞鹿,耳边巨响,遮掩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响,脑中反复出现一句话:是这样么?是这样嘛!
“傻姑娘。”隐白低头,把下颚轻轻抵在常欢的发间,嗅着她淡雅的芬芳,一时只觉人生无憾。
常欢却使劲猛地推开隐白:“不对!我不做小三的!你都这么多老婆了,你……”
隐白紧紧握住常欢的手臂,不让她逃开:“那些不是我要的。”
“是啊是啊,不是你要的,偏偏是存在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所以我必须承认她们,是不是!”她介意,她一直都介意,如果她不在乎他,她就不会介意,如果她真心当那场婚礼是假的,她就不会介意,没有如果……
“小欢,以后我慢慢给你讲好么。”隐白的眼里满是认真。
常欢摇头,摇头:“婚礼是假的,你的妻妾们却都是真的,何必以后慢慢讲,现在不能讲清楚么。如果因为萧逸清,我大不了逃远远的,我不存在,他便不会迁怒你。”
“是的,她们的确存在。只是,她们只有名分,永远不会真正成为我的妻。我此生的妻只有一个,只能是你。这……还不够么。”隐白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恳求。
可以么?真的可以么?常欢脑子一片混乱,眼眶却湿了,她茫然失措,这情况与她一直坚信的爱情是如此不同,一对一的存在就这么难么?即便有爱情,她能容忍与人分享么?不行,真的不行。她甚至无法分辨他是不是在诱惑她,等她沦陷了,他再告诉她,三妻四妾本事常理……
陷入深深的纠结,常欢不能回答隐白,她连自己都回答不了。
过了许久,隐白轻声问道:“小欢,再等等。我不逼你,只要你说离开,我绝不会纠缠不清。只是……再等等,可否只把我当成普通朋友那样。你的亲人或许就快来了,等他们到了,你跟他们说说。你答应我,一起去沙场点兵的。”
常欢被隐白的气息围绕,这让她留恋不已的阳光味道,她知道自己无法说走就走,无法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等等。”常欢喃喃道,这是说给隐白听,抑或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甚至不曾发现,隐白怎会知道她亲人要来的事儿……
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是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给打乱的。那男人名叫童青,生得浓眉大眼,很是英气。闯进了忘园,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常欢。
童青很诧异为何忘园中会有女子,且这女子悠然自得地踱着步子,看来是常驻于此了。他试探地问道:“你是?”
常欢见这人出入忘园如此熟悉,不像个贼偷,便将他的身份猜出了几分:“童大哥?”
童青的牛眼瞪得老大,这称呼,让他吃了一惊:“你……莫不是弟妹!”
常欢咧嘴,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算……是吧。对了,大哥来,是来查案子的么?我也很有兴趣,大哥不如说来大家探讨探讨!”她赶忙扯开话题,不愿多谈这个‘弟妹’问题。
“呃……妹子也知道这事儿了。我的确有不解之处,想与三弟说说。三弟向来敏锐,说不定能指点迷津。三弟呢,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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