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银行贷款手续,屋子便算是脱手了。
李氏姐妹联名购下我的屋子,姐姐名叫李佩菁,妹妹名李佩芬,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六,姐姐在一家大规模的制衣厂任职,是位裁剪高手,妹妹则是一名护士,因过去多年受尽租房的冤屈气,故掏出积蓄合资买屋。
我对李氏姐妹也没什么特别印象,其实打从洁儿死了之后,我对身旁的人、事、物皆提不起一丝的兴趣,甚至有万念俱灰之感,仿佛自己一寸一寸地死去,这可爱的世界也一寸一寸地死去。凡是我目光所及,手指所触的,也将一寸一寸地死去。
直至这么的一天……
我那颗枯竭的心,才如同死灰复燃,又重新燃起了生机。
同样是寂寞哀凉的一个晚上,我下了班后,也不直接回姐姐的家,如常地到酒馆借酒消愁,洁儿死后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但是人既然活着,也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活下去了,几个月下来,染上酒瘾烟瘾,人也更颓丧了。
那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走出酒馆时,脚步已歪歪斜斜,迎面就和路人撞个满怀,对方是个女的,正待翻白眼叱喝,却又突然转口道:“咦,是你?”
我侧过头打量着她,只觉得此人甚是面善,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你喝醉了!”她道,那语气,橡极了姐姐平日跟我说话的口吻,那笑容,也宛如姐姐平日待我的脸孔,“要不要替你喊的土送你回家?”
“不!”我不耐烦地回答她,“找还没喝够,我不要回家,我没有家,我的家都卖掉了”。
然而她不由分说便上前一步挽扶我,我挣扎着要甩开她的手,可是全身乏力,于是在半扶半拖地给拉上的士,一上车我就想吐,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咽了回去,却不得不闭着眼睛休息。司机和她的谈话只断断续续听到片言只字,好像是她告诉司机我姐姐的住址,而司机问她我是否是她的男朋友之类的话。一路上那男子转来弯去,像在走山路,抛得人发昏,而在那颠沛之中,只感到身旁有个人,紧握我的手偎着我坐,静静地不作一语。我心里正是朦朦胧胧之际,醒也不是,醉也不是,总之不受用,然而,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的温暖,同时在那茫茫的痛苦中就好像有了点依凭,不会失落。
不久就到家了,于是便下车,我的脚才踏到地面,猛觉心头一阵恶心,忙去扶着灯柱子,就在那柱子旁呕吐起来,因胃里翻腾得厉害,呕得连黄疸水也吐精光。呕吐过后,人也清醒多了,这才发现那柱子原来并非灯柱子,而是一个人!
就是送我回家的女人。
她的衣服上,全沾染了我呕吐出来的秽物,正用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瞪着我。
我这才猛然想起,她就是买了我屋子的李氏姐妹花的姐姐李佩菁!
我和李佩菁,就是这么开始的。
说话翌日我找出她的电话号码,约她出来晚饭,算是答谢也好,赔礼也好,总之,这个人情,一定要还。
她也落落大方地赴约,一见我,便笑意盎然。
我的开场白是:“昨晚,真不好意思。”
她笑笑,没有答腔。
我没话找话说:“银行的贷款搞妥了没有?我都没联络发展商律师,不知转名手续进行如何,第一次见你是在地产公司,第二次是上律师楼签买卖合约,都快两个月了吧……
她道:“应该多两个礼拜,一切手续便OK的了。”
我说:“如李小姐有需要的话,在一切手续尚未弄妥之前,我先交出屋子钥匙也无妨,我行个方便,让你有充足时间清洁或装修什么的,反正屋子迟早都是你们两姐妹的了。”
她一笑,两腮上的酒涡醺醺泛了起来:“那先谢了,清洁倒是要的,装修就不必了,因为屋子也是你刚新粉刷过的,且客厅卧室厨房的壁架壁橱一切设计都那么的新颖美观……
的确如是,因准备与洁儿结婚,谁料……
她猛地怯怯地低声说:“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打了个错愕。
“我一定是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我的脸色很难看?”
“你的眼睛流露了你的心事。”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还是带着一种感慨的口吻,“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便吓了一大跳,因为之前地产公司的经纪带我们姐妹去看你的屋子,我在你桌上瞧见你的相片,你看上去十分有朝气。然而我见到
你真人时,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仅仅是生活的压迫决不会使人变得这样厉害。”
我个觉打了个寒噤。她一看见我就看得出来我是几经打击,整个人已经破碎不堪了!我一向以为我除了消瘦,至少在外貌上,举止间还算镇静。
李佩菁的话,让我前因后果重新在心经过一过,实禁不起这么掀腾,我别过一张脸去,滑下一滴凄哀的眼泪。
她默默的地递上一张纸巾到我手里来。
我也默默地接过,揩去那滴眼泪。
“对不起,我失态了。”
“不要这么说,因为买屋子的事,找们也算是一场朋友。”
免得自己发窘,我又无话找话地直扯:“是了,昨晚你在街上见我醉了,居然够胆送我回家,难道不怕我借酒行凶?”
“我不怕,那时你都醉得脚软手软了。”
“可是你单身一个女子,送一个又全然陌生虽是认识的男人回家……”
“我于心不忍,总不成见你醉倒街头置之不理,况且我也
“有你姐姐家的电话与地址,也就想着,说不定做了好心,你感动之下,把屋子减个七五折,我岂非捡了个大便宜?”
“哈哈哈哈。”
“你终于肯笑了。”
“是的,我都好久没笑过了。”
这一餐饭,吃得好生愉快,是洁儿死后以来,我第一次把整碟饭吃得精光,且感觉心头的阴霾除了一半,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饭后,仿佛仍言犹未尽似地,我提议去酒店的咖啡屋喝杯热茶,她欣然同意。
侍者给我们捧上一壶热茶,我在她现出一副垂听的神情下,也不晓得自己是基于一股感动抑或冲动,点燃烟,便把事情的一切始未娓娓吐诉。
茶冷,烟熄,我的故事也说完了。
我想象中她的反应是惊悸,甚或是震栗,起码也瞠目结舌的逃之夭夭。
但是李佩菁她并不。
并不。
她只是用怜悯的眼光盯着我,那种温柔,如姐姐平日待我般稔熟到亲切绝顶,她说:“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沈安婷就是利用了你的弱点,她在世时,把你耍于掌间,她人死了,也一样玩残你。”
“你不用安慰我,没用的。”
“我不是安慰你,只是于心不忍,不想见到一个大好青年,就此郁郁终生,被一个死人的阴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