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
从长生老人的角度来说,徐方旭这一次出门,与其说是洗脱师门冤屈,不如说是他寻找本心的一次旅途。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徐方旭这些年读懂的道理不少,为自己而远行的时候却是不多,前几次都是为着孙向景,也该有这一次旅程。
徐方旭沿路边想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又错过了之前一位老农指点的路口,自己走得远了,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这才回过神来,又是好一通问路。
好在他自有些银子,为人也是颇为和善,沿途多有人愿意为他直路,这次也没有遇见什么太过麻烦的地方,请教了一位正在挖荠菜的老者,也就明白了路途,策马前行。
只是这人世间的事情,总是有些说不清楚的。徐方旭的马刚走到村口,路边草丛之中便有一位垂垂老朽的老人蹿出,横着躺倒在马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口中不断痛呼呻吟,又是大声呼喊,吓了徐方旭一跳。
他这段时间总是不时发呆,也不曾留意先前的情况,只以为自己的马匹撞上了老人,便连忙下马搀扶老者,询问情况。原本照着徐方旭的考虑,他的马在村子里速度倒也不快,比之常人走路也差不多;加上这马是自家饲养训练的,最是通晓人性不过,断不会贸然撞了别人。这老者许是一时不察,又上了年纪,被马一惊,失了分寸才倒在了地上。
只是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徐方旭的意料,他刚走到老者面前将其扶起,便见了周围不知何处冒出来一大群村民,手持农具利器,将他团团围住,口中用生僻的地方话喊着什么,大意是说徐方旭撞伤了老人,要他进行赔偿。
徐方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遇见了地痞无赖。他就在老人身边,看那老者面色红润,并无什么受了重伤的迹象,只是不住叫疼,又是就地打滚。
徐方旭只一愣,周围的村民们便大胆上前来推搡。只是徐方旭这等修为的人,寻常人一般是难以近身的,加上他现在稍微有些发蒙,自身内劲却是一时失了控制。只见那人推了徐方旭的臂膀两下,不见他动,当即一拳朝着他的胸口打去,便觉得拳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甫一碰到徐方旭的身子便招来了一股莫大的力道反击,将自己震退几步,手臂不住发麻。
众人一见,更是叫得厉害,却再不敢上前,只死死将徐方旭围在正中,不让他离开。
徐方旭眼下遇见师娘所说的“碰瓷儿”行径,一时发蒙,思绪又是跑远,想起了早年间师父曾经说起,某处老人与族中晚辈起了冲突,受了些委屈,自己一时想不开,回家寻了死路。老人的子女将族人告到了地方官那边,那地方官却死也不肯断案,直被那老人家人不断上告,丢了官职。徐方旭当时不懂那地方官的想法,长生老人说了一句叫他毛骨悚然的话语道:“若是那地方官判罚了年轻后生,只怕数年之内,整个村子的老人都要死绝了。”
徐方旭眼下遇到这等困局,心中又是想起先前这个叫人不寒而栗的故事,一时内心纠结,又不知如何是好。原本以着他的武功,这村子里所有青壮围上来也套不来好,他自能脱身前去;只是他现在难以确定老者是否为马匹所伤,又被人拦着不能上前诊治,一应的语言又沟通不畅,倒是一时两难。
虽然听这些人的话语,张嘴闭嘴只要银钱,完全无视徐方旭说自己颇通医术,愿意先救老人的话语,只是不住逼近;但是毕竟徐方旭不是孙向景,实在做不出那等忍无可忍杀人灭口的举动,还是强自克制自己,又是好一番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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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宏元《清明上坟》
第一十五章 花子遭不测
也是徐方旭自有高深武功在身,在这等关头还能胡思乱想,换做是另一个人,只怕早被打倒在地,一通抢夺了。当然,也是这群村野莽夫运起好,一门中遇见的是徐方旭;若是现下孙向景或者清平夫人在场,却还不知道要给他们多少苦头来吃。
徐方旭心中茫然纠结,举目四看,却发现先前为他之路的那位老人远远站在一棵树下,伸着头往这边看来。所谓“世事洞达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徐方旭只是心慈手软些,却不是那等愚蠢之人,一时便想通了前因后果,将整件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想来是他先前向那老人问路之时,言语谦卑有度,出手又十分大方,加上他俊朗倜傥模样,身上的衣着和胯下的骏马都是不俗,只怕露了财富,叫人动了歹心,这才有了这一出。
寻常人若是想到此节,自然是心念通畅,再不需与这群无赖纠缠;只是徐方旭此刻身处知见障中,想得却是更多,不断反思是否因着自己露了财富,才唤起了这群人心中的贪念,教他们做出这等举动。师娘曾经说过,人性最不能考验。或许自己也是在无意之间,用白花花的银子考验了这群穷苦村民的人性罢。
想到此处,徐方旭忽然觉得莫名轻松,一时又对师父之前说那个不肯判案的地方官有了些许理解,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转眼又抓之不住。
看着面前这些叫嚣的村民,眼见他们丑态百出的面孔,徐方旭心中再无一丝愤怒疑惑,只朝着周围众人拱了拱手,自己一路推开众人,走到马边,抓起马上挂着的行囊包裹,脚下一点,便运起轻功飞出了人群,再不管留在原地的那匹马,自顾远远去了。
村民们愣了片刻,都是觉得背后冷汗直流,看着徐方旭方才轻轻一脚踩中的地面,只见干硬的黄泥地上一个深达几寸的脚印清晰可见,无声提醒着众人什么,叫他们都是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不过片刻之后,众人又是喜笑颜看,看着那匹骏马,一时聚在一起打算;滚地那老者也一个翻身站起,口里喷着唾沫星子,骂开众人,自己上前不住抚摸那匹骏马。
徐方旭离了众人,只觉得心念通达,一阵轻松,却是再也不觉得什么困惑,一应思路都是连贯清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他模糊知道自己大概是击溃了知见障的一部分,将平日所知所想与具体的人情世故串联了起来,多少有了些心得,倒是不再如先前那般疑惑。
只是可怜了那匹骏马,原本就是山庄里独一无二的良驹,更是被孙向景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