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那人才放开小孩儿,一脸微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们看见了?”
那小孩愣愣点头,一时方才情景又在脑中闪现,一时涕泪又是流出,甩着鼻涕眼泪,握起拳头,狠狠打在那人身上,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嘴里直用土话叫到:“你害死了他!他是好人,你是坏人!”
周围小孩受了感染,一时都是激愤,纷纷捡石子丢过来,起身喊道:“打坏人!打坏人!”
那人运起内劲,周身产生一道气墙,将飞来的石子挡开,护住身前的小孩,轻声说道:“没错,他是好人。你们回去吧,跟家里人说说今天的事儿,叫他们准备些冥钱香烛,谢谢那个救了你们的好人罢!”
说着,他轻轻将小孩儿放在地上,在不管身后那些小孩儿,自己移步转身,便如山间鬼魅一般地,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小孩儿们都是愣住,眼看着这般情景反应不过来,许久才跑过来安慰那个最前的小孩儿,拉起他的手去追自家的牲口,好赶回家跟大人说了此事。那小孩儿却站定不动,愣愣地说道:“那人……他哭了……”
徐方旭带着孙向景,一路运着轻功,却奈何两人轻功实在有限,孙向景又老叫苦叫类,时常不得以停下休息,三日时间也只走了百余里路,这日才到了太湖边上。
孙向景不是第一次看太湖,又想起之前海市之上就是太湖船帮的一众人勾结太玄教害了自己与师兄,一时也无心观赏。两人在太湖边交了艘小船,打算从太湖起走水路去杭州,既方便快捷,也省了一路辛苦。
只是两人乘船到得太湖中心时,却见许多小船停靠在那边,船上挂了白绫纸帆,船头跪了分别跪着些穿白戴孝的小孩儿,旁边还有人不住撒着纸钱,往湖里沉些各色粽子。
孙向景路过太湖多次,却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便问船老大说:“船家,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是给家里人做法事么?”
那船老大一边摇船,一边叹气说道:“的确是做法事,不过不是给家里人,而是给一位救了一群小孩儿的英雄啊!”
徐方旭也被勾起了兴趣,连忙追问道:“不知是什么英雄人物?”
那船老大也是个上岁数的人,对这些事情颇为感慨,见眼前的年轻人感兴趣,也就将那日众小孩儿回家后说的事情转述了一番。只是那些小孩儿实在年幼,又受了惊吓,整件事情说得支离破碎。还好他们人多,这个没说清楚的那个补上几句,大人们听了半天,好歹拼凑了个大概出来,又是后怕,又是感激,一时整个村子也是将此事传成一片,老人们都暗自抹着眼泪。
因着那位英雄大侠最后跌落的山谷河流是通往太湖的,村子里便也带了小孩儿们来太湖祭拜些许,聊表心意,感念那位大侠的恩德。村民们又是准备了一应的点心祭品,又拿了许多好酒,宰了三牲,做了许多粽子,便如祭奠那屈原先师一般,祈求太湖中的鱼儿莫要损坏了那位大侠的身躯。
徐方旭听得感慨,暗想果然苏杭一带民风淳朴,村民们真是知恩图报的,也舍得做这般法事来感谢那位救人的大侠。虽然听整件事情,那个大恶人也是追着那位大侠,才遇见的一众小孩儿,但村民们却毫不介怀,只记得大侠救人的好处。
孙向景更是听得心驰神往,却不知话本中大侠行侠仗义的故事也真能在现实中发生,自己还亲眼看到了大家报恩的景象。他愈发神往,连忙追着船老大问些细节,叫他说详细些,自己到了杭州好于师兄师姐说起此事,说不定还能请师姐发动一场水陆法事,超度这位落水的大侠。
只是清平夫人若是知道,恐怕就不止一场水陆法事了。
依旧是那个不知所在何处的大殿中。
泥塑神像之下,那个面目模糊之人依旧静静坐在那里,看着面前跪拜在地,哭成一个的中年人。
许久,那面目模糊之人才开口问道:“你说,陈风崇真的死了?”
那人不住哽咽,满脸都是泪水,一张嘴便有苦涩泪水顺着嘴唇流入口中。他强自咽了一口眼泪,抽泣着说道:“弟子……弟子亲手隔开了他的喉咙,又……又眼见着他落入山涧激流之中,他……他落水前已是不治的死伤,必是……必是死了……”说话间,他哭得更是哀恸,忍不住发出声来。
坐着那人闻言又是沉默半晌,忽然起身,仰天长笑道:“陈风崇死了……陈风崇死了!那个号称不死之身的陈风崇,死了!哈哈哈哈……”大笑间,他竟一脚将座下的软凳踹开,自己手舞足蹈地,围着跪着那人绕圈跳了起来。
片刻之后,笑声减弱,只见他一时跪倒在那人面前,脸上虽还带着笑意,却也是满脸的泪水,喉头不住抽动,发出哽咽之声:“陈风崇,你怎么死了……”
两人相对跪着,一时流泪无言。许久,那面目模糊之人才端起中年人的下巴,轻声问道:“他死了,你哭什么?”
那人依旧哽咽抽泣,却也被面前这般景象吓住。他虽知道这位喜怒无常,却不想他竟然无常到了这个地步,一时也是有些发愣,好半天才说道:“弟子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
面目模糊那人闻言沉默良久,才伸出双手抱着那人的脸庞,轻轻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贴近他的耳边说:“我佛知道,你没错。”
说完,这人又自起身,疯狂跳动,时而朗声欢笑,时而哀痛哭泣,大殿内一时弥漫着一种诡异难言的气息。
第一十五章 师门情深重
孙向景一力缠着船老大说那事的细节,船老大也就将村民们传出的一应细节无论真假对错地听了。孙向景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到后来却一张脸僵在当场,笑意还未退去,眼中却弥漫起了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是一片冰凉,四肢百骸麻木得难以动作。
徐方旭再一旁更是听得心惊,还不等船老大讲完,便见他一声长啸,整个人一跃而出,已是离了座船。船老大不明就里,看着孙向景一脸诡异,再不敢说,又看见徐方旭飞鸟一般地掠过水面,脚尖在太湖水上不住点着,几起几落便站在了离得最近的一艘做法事的船上,伸手便将船头跪着那小孩拉起,不住地询问着什么。
这边孙向景终于缓过神来,却没有徐方旭那等本事,连忙带着哭腔求船老大靠船过去。那船老大掌了大半辈子船,见得人和事都是多了,眼下也反应过来,心中暗自有了猜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