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豆子岗、平原诸贼皆仓皇渡河南逃,河北形势因此好转,这显然也有助于永济渠的安全。当然了,河北贼还没有剿杀于净,一些胆大妄为的余孽依旧可能劫掠永济渠,但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威胁不了永济渠,因此,樊子盖认为,东都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河北永济渠,而应该全神贯注于河南通济渠。
另外,樊子盖坚持认为,东都应该马上出兵通济渠,以对优势,给白发贼以致命打击。
白发贼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对钱粮的需求也越来越多,这也是他四处游击以战养战的原因所在。不久前他在齐郡战场上遭遇重挫,本以为他要逃回蒙山休整一段时间,哪料到他突然西进中原,再一次杀到了通济渠。从表面上看,他的目的是劫掠通济渠,但真相当真如此简单?
樊子盖点到即止,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再说下去就触及到了政治上的敏感处,可能会犯了越王杨侗的忌讳。皇统之争的结局向来很残酷很血腥,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人伦悲剧一次次上演,鲜血和眼泪淹没了皇族,怎一个惨字了得,所以这是一个政治上的禁忌区,一个不慎就会带来杀身之祸,樊子盖可不想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头颅。
实际上樊子盖很想直言不讳地告诉越王杨侗,这次通济渠危机的真相就是皇统之争,就是你叔父齐王杨喃试图以武力要挟圣主,重新夺回皇统继承权,所以这次通济渠危机非同小可,一旦处置失当,极有可能演变成兵变。如果齐王杨喃“疯狂”了,联合白发贼攻打东都,那就不是通济渠是否安全,东征能否能够取胜的问题了,而是要爆发一场席卷整个中土的大风暴,后果不堪设想。
为未雨绸缪,为防患于未然,乘着事态尚未失控,乘着齐王杨喃尚在齐鲁,乘着通济渠危机尚未扩大蔓延之前,于净利落的摧毁白发贼,把一场可能会爆发的大风暴扼杀在萌芽状态,肯定是正确的策略,退一步说,即便杀鸡用牛刀,搞得太夸张了,让政敌诟病,留下笑柄,但相比事态失控后可能会导致的恐怖后果,这个代价的付出完全值得。
樊子盖的理由很充分,分析推演都有说服力,表现得非常自信,但崔赜一句话就把他的信心摧毁了。
“卫府直接听命于圣主,不受越王的调遣,亦不受东都留守府的调遣。”
樊子盖哑口无言。
从律法上来说,军政分家,军队直接听命于皇帝,皇帝掌握发兵权,十二卫府只有统兵权,所以除了皇帝,没人可以调遣十二卫府的军队,但特殊情况下,比如依据军兴之法,比如有皇帝的先期授权,大臣还是有特定的发兵权。现在圣主远征去了,而通济渠又爆发了危机,急需东都调兵遣将去剿贼,这就属于特殊情况,做为留守东都的越王有权实施军兴之法,但前提是,要征得留守中枢大臣和卫戍东都的十二卫府将军们的同意,因为剿贼不仅需要军队的支持,还需要财政上的支持。
樊子盖虽然是留守东都的第一大臣,但他的权力倍受掣肘和限制,他既代表不了留守中枢大臣们的意见,也无法直接指挥十二卫府,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越王杨侗,由越王出面扛“大旗”,在前方冲锋陷阵,摇旗呐喊,而他躲在幕后“遥控”,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圣主为了防备权臣利用越王牟取不当利益甚至耍阴谋,当然要保护越王,而这正是越王府长史崔赜的责任。
崔赜一眼就看穿了樊子盖的“阴谋”,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当头一棒”,不到万不得已,越王绝不会介入军方事务,更不会向十二卫府发号施令。对于拥有皇统继承权的亲王来说,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尤其不要与军方产生瓜葛。在皇统的争夺中,军队的支持虽然不可或缺,但军队支持与否,与你和军方保持密切关系,甚至直接介入军方事务,完全是两回事。
樊子盖郁愤不已,忍不住质问崔赜,“通济渠危机日益严重,东都却置若罔闻,任其恶化,若事态因此而失控,将来如何向圣主交代?”
“你是东都留守,不是河南留守,更不是通济渠留守。”崔赜揶揄道,“通济渠危机,与你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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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土豪的短板
崔赜的态度很明确,坚决不让越王杨侗介入到通济渠危机中,这显然十分反常。事出反常即为妖,樊子盖不禁浮想联翩,难道这场危机的背后还隐藏着自己没有估猜到的秘密?
通济渠危机与我没有关系,与越王也没有关系,那与谁有关系?
蓦然,樊子盖豁然顿悟。崔赜与自己在政治上的最大区别是,崔赜深陷于皇统之争不可自拔,所以崔赜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形势下,首要考虑的问题便是皇统,便是如何帮助越王赢得皇统,如果越王在皇统之争中输了,崔赜也就要赔个底朝天。
两次通济渠危机实际上都是皇统之争的延续,上次是齐王“出逃”,这次齐王“杀”了个回马枪,不出意外的话,齐王杨喃马上就要借着剿杀白发贼的名义呼啸而来,而通济渠危机将由此演变为东都危机。
东都危机有多严重?想想都很可怕,现在西京控制在代王杨侑手上,很快通济渠一线将会落入齐王杨喃之手,而这两位亲王的支持者都是以韦氏为首的关陇本土贵族集团,也就是说,当越王杨侗陷入齐王杨喃和代王杨侑的左右夹击时,东都危机也就爆发了,而推动和控制东都危机的便是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关陇本土贵族集团是当今朝堂上最大的保守势力之一,他们乘着圣主第二次东征高句丽之际,发动东都危机,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他们争夺皇统是假,摧毁改革才是真。
越王杨侗无力抗衡,他的支持力量较为薄弱,虽然他的背后有以崔氏豪门为首的山东贵族集团,还有以母系刘氏为首的八姓勋贵虏姓贵族集团,但汉、虏两系有着与生俱来的矛盾,再加上山东人和关陇人之间的仇怨,指望他们在皇统之争中携手合作纯属笑谈,如此一来,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必将占据上风,东都危机会失控,而随着局势的迅速恶化,中土另一个保守势力,也就是以杨玄感为首的河洛贵族集团必然从中推波助澜,以图彻底引爆东都危机。
爆发后的东都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