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头直接指向了既得利益集团,这理所当然激怒了他们。既然你要灭亡我们,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支持你?如果中土的和平统一只会把我们推向灭亡的深渊,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维持中土的和平统一?
李密的“安内”策略,摧毁变革的目标,实际上代表了当今中土保守势力反对改革、坚守门阀士族政治的决心,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宁愿摧毁中土的统一大业,也绝不愿意败在改革势力之手,成为中央集权的牺牲品。
李风云想得越多,看得越是透彻,心情就越是沉重,初闻蒲山公李密时的那点激动和期待更是荡然无存。
变革的失败,今上的失败,统一大业的败亡,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建立在豪门世家和门阀士族政治基础上的统一王朝,就如建立在沙砾上的楼阁,一阵狂风暴雨就会将其彻底摧毁,所以若想建立一个牢固的统一王朝,就必须摧毁门阀士族政治,就必须摧毁豪门世家。历史的走向清楚地证明了文明的改革无法摧毁门阀士族政治,无法摧毁豪门世家,只有用血腥的暴力和残酷的杀戮才能完成这一艰巨目标。
李密在深思中,敏锐地发现了李风云的“破绽”。
李风云的观点和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矛盾。依照李风云的观点,正因为北虏对中土的严重威胁,中土才要统一,才要发展强大,才要变革,所以“攘外”优于“安内”。既然如此,你李风云为什么要造反?你造反就混乱了国内局势,恶化了国内危机,这显然不利于“安内”,更不利于“攘外”。你这纯粹是说一套做一套。
不过,李密并不为此忧虑,相反,他很快就找到了说服李风云的办法。
你不是要攘外吗?但变革激化了国内矛盾,现在内乱大于外忧,就你个人来说,你都造反了,强调“攘外”还有什么意义?所以现在对你来说“安内”重于“攘外”。
我现在急于“安内”,你也急于“安内”,那我们合作,我们一起联手推翻皇帝和激进改革派,摧毁变革,以此来缓和国内尖锐矛盾,缓解国内危机,然后你摇身一变,和我一样成为新王朝新皇帝的功臣,然后我们再强调“攘外”,再去征伐北虏,才有现实意义,否则都是毫无意义的空谈。
“将军为何要造反?”李密打破了帐内的沉寂,开口质问李风云。
李风云没有说话,他还在沉思中寻找自己前进的方向。他造反的目的是试图拯救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为此他需要迅速强大,需要迅速称霸,需要最大程度地利用国内矛盾以赢得贵族集团的支持,只是如此一来改变不了历史轨迹,中土还是要陷入分裂和战乱的深渊,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还是会在战争中死亡。
“将军造反的目的是什么?”李密继续质问,“是推翻皇帝拯救苍生?还是推翻国祚逐鹿称霸?”
李风云蓦然抬头望向李密,目露寒芒,心里霎时有了决断。
自己听到蒲山公李密的时候,为什么会激动?因为看到了希望。是什么希望?是拯救无辜苍生的希望。但现在自己为什么又怀疑李密,尤其在听到李密的观点后,倍感失望和沮丧?是因为自己变得贪婪了,自己的理想明明是拯救无辜苍生,却不知不觉陷入了逐鹿称霸的深渊,根本无视千千万万无辜苍生将在分裂和战乱中凄惨死去的现实。
“将军是不是很矛盾?”李密抚须笑道,“将军以拯救苍生之名举旗造反,实际上却暗藏鸿鹄之志,欲建王霸大业,只是实力太弱,前途黑暗,无所适从。”
李风云摇了摇头,“某只想拯救无辜生灵,但现实很残酷,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要事与愿违了。蒲山公突然出现,倒是给了某莫大希望。”
“愿闻其详。”
“皇统更迭。”
李密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心中惊骇不已,对李风云更是产生了莫名畏惧。难道此人知道我的秘密?
第两百零四章混淆视听
“若想摧毁变革,就必须摧毁皇帝,而若想摧毁皇帝,就必须新建皇统。”李风云手指李密,郑重说道,“当年汉王杨谅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们相信皇帝不会对你们痛下杀手,但事实证明,皇帝背叛了承诺,他已经向你们举起了血淋淋的屠刀,若东征大胜归来,豪门世家必将迅速走向没落。”
李密读懂了李风云的意思。两人的目标完全一致,只不过实现目标的手段不同,虽然李风云着重于“攘外”,但当前目标还是要“安内”,他的“安内”是拯救千千万万无辜生灵,而自己的“安内”则是摧毁改革,稍有区别,不过从求同存异的角度来说,还是殊途同归。
李密暗自高兴,看来说服李风云已不是太大难题,难题是如何在利益上取得一致。目前“安内”是双方合作的基础所在,也是双方利益一致之处,但更迭皇统和拯救苍生相互矛盾。在当前中土复杂政局下,更迭皇统必然要动用武力,要爆发内战,而打仗就要死人,就要殃及无辜,这显然与李风云的“安内”愿望产生了冲突。
李密以沉默应对。他的回旋余地很小,妥协的尺度也不大,很难满足李风云的要求,所以他于脆“被动防御”,让李风云先提出条件,然后再讨价还价
另外他还有一层隐忧,李风云一方面表现得极其谨慎,拒绝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另一方面却又大胆提出了以暴力手段更迭皇统的建议,而这一建议到底是出自其本人的智慧,还是源自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如果这是个阴谋,那其背后指使者是谁?目标又是谁?目标是以皇帝为首的激进改革势力,还是以杨玄感为代表的保守势力?
调查李风云攻击中原是否有意针对杨玄感,本来就是李密此行的使命之一,而李风云表里不一的举止,恰好坐实了李密的怀疑,这让双方之间微薄的信任基础变得更为脆弱。
在李密看来,假若自己与一个豪门世家的家主密议皇统,还像那么回事,但现在自己却与一个身份不明十恶不赦的贼帅密议此事,就显得荒诞不经了。然而事实偏偏就是这样不可思议,所以李密认为,要么自己疯了,要么李风云疯了,但自己没有疯,李风云也没有疯,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李风云非同寻常,且居心叵测,另有图谋。
眼前“疯狂”的一幕,不是源于自己的主动,而是迫于李风云的压迫。李风云不但识破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