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婚礼
夏天傍晚的时候,会有大朵大朵的云从天边汹涌起来,周围亮起密密麻麻的灯,庞大的城市里,有无数的人低头匆匆走过。
放了暑假的贺念站在英语培训班门口,背上是一个蓝色的书包,路灯下的影子小小一个,眼睛偶尔张望经过的车,看见是陌生的面孔,又低下头用运动鞋在地砖上斜斜划过。
黎北晏打开车窗,远远地伸出手喊他名字,等车靠边停好,贺念笑着坐进来。
“今天学得怎么样?”
被黎北晏带着看了一段时间的儿童心理学,贺琮渐渐开始去了解贺念,和他聊天。
小孩子用力地点头,“Chris在课堂上夸我了,还给我的表现打了A+。”
虎父无犬子,贺琮学什么都快,到贺念这儿也一样,父子俩对待事情的态度非常认真,一旦决定要做,就要最大限度地做到完美。
黎北晏说:“小念真厉害。”
“北晏爸爸,还有开多久才能见到大伯啊,我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今天是贺瑾生日,他调了休让他们回家里吃饭,昨晚贺琮问黎北晏想不想去,老实说他对贺家老大并不排斥,虽然关系不亲密,但他到底是从小罩着他到大的人。
贺老大对贺琮好,黎北晏就喜欢他。
“现在是晚高峰,别催爸爸,让他开慢点,大伯不会怪小念去晚了。”
贺念又转过头提醒贺琮,“爸爸,我不着急,你慢慢开。”
贺琮瞥了黎北晏一眼,淡淡地笑了,“北晏,这是第二次。”
“嗯?”
他双唇紧闭,欲说还休地叭了一下,黎北晏瞬间秒懂,这是又在说他喊他爸爸了。
“贺琮,下车我拿个麻袋套着你打一顿!”
他咧开嘴大声笑出来,看贺琮笑得那么开心,黎北晏也忍不住跟着他笑。
窗外有模糊的影子掠过,分不清是行道树,还是一闪而过的人群。车牌号登记过,畅通无阻地经过警卫亭,在停车场停下。
贺念迫不及待打开门下去,手里拿了提前准备的礼物,跑进屋里飞扑进贺瑾怀抱。
“大伯,生日快乐!”说着,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隔那么远黎北晏都能看到清晰的口水印,军事化家庭竟然能有贺念这么一个小甜心,真稀罕。
贺瑾单手搂着他,挠他痒痒,小孩儿被逗得发出“咯咯”的笑声。黎北晏看着贺家老大嘴角的笑,碰了碰贺琮手肘,“你看看大哥,他好喜欢小孩子。”
贺琮冷静跟他分析,“我哥不是喜欢小孩儿,他是把小念当成儿子养。”
“大哥不准备结婚吗?”
“他这辈子一心铺在事业上,暂时不打算结婚,养孩子麻烦,索性来我这里捡现成的。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小念多半是他带,只是那两年我哥工作忙,没多少时间陪他。”
“你家是打算以后让小念从政?”
贺琮拿盘子里切好的冰镇过的西瓜,掰了一小块递给黎北晏,“我当年弃政从商,家里一直不满意,大哥这几个月时不时带小念去部队,估计是想他长大了接贺家的班。”
贺念下个月才满十岁,就被寄予厚望,肩负起荣耀贺家的责任,这对小孩儿来说,实在太难了。
黎北晏撇着嘴,有些不开心。
贺琮伸手揪他的脸,“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心中的第一顺位。”
“你把责任甩给你儿子,自己去潇洒了,你不怕贺念长大了不喜欢你吗。”
他保持揪黎北晏的姿势,凑过来吻在他的唇上,似乎被他说的话激到了,轻轻咬住他的唇角。
黎北晏赶紧把他推开,嘴巴被他亲得红红的,屋里有很多人,他不好意思地低头,用手捂着嘴,“贺琮你发情分分场合行不行!”
男人笑着睁大眼睛,佯装瞪黎北晏的样子,“你再说一遍,把你扛到楼上办了信不信。”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过来,一定会发现黎北晏的两只耳朵,红得像熟透了的桃子。这种事他贺琮以前又不是没干过,他转过头不想理他。
吃完饭回去,贺念因为第二天要上补习班,早早睡了。黎北晏洗了澡把衬衣换成宽松的白色T恤和居家短裤,贺琮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跑上去靠着沙发背蹲在他旁边,指挥他用遥控器翻感兴趣的电影。
“《爱乐之城》?”贺琮用手指缠着黎北晏的头发,一圈圈转着玩儿。
“年纪大了,不爱看悲剧,找欢乐的电影看。”
他又往后翻了两页,“《怦然心动》?它结局挺好的。”
“可以。”
电影刚开始的时候,贺琮和黎北晏一样看得投入,后来他松开黎北晏的头发,手伸进宽松的衣领摸到他的腰上。
蹲久了腿酸,黎北晏在沙发上坐下,“看电影呢你想做什么!”
阴暗的空间里,只有电影屏幕发出时明时暗的光,投在贺琮脸上,勾勒出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
筋疲力尽睡过去的时候,黎北晏心里想,照贺琮的体力和说话不算话的厚脸皮,就算到了五十岁,他在床上依旧不会好过。
像是要把错过的全部补起来,黎北晏永远忘不了清洁阿姨打扫完办公室出去看他的眼神。
有时腰太疼,黎北晏趴在床上哀怨地对他说:“大叔哦,你都三十多了,节制一点吧。”
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贺琮惹火了,非说黎北晏嫌他老。那天晚上叫到喉咙嘶哑,在他背上抓了满身指甲印。
黎北晏使性子把手机上贺琮的备注改成禽兽,他看了直乐,抢过去在后面加上“老公”俩字。
“你还要不要脸了。”
“你的身体可比我的脸勾人多了。”
黎北晏伸脚踹贺琮的脸,他抓过黎北晏的脚腕,在脚踝印下吻。
“……。”
黎北晏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狼窝,这一辈子都会被他用爪子按着,拆骨入腹。
暑假里的某天清晨,黎北晏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进卫生间洗漱,眼睛半睁半闭间,在镜子里看见认真穿戴整齐的贺琮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拿开牙刷,嘴里含着白色泡沫,转过身望贺琮忽然在他面前跪下,掌心摊开,那里躺着两枚男士婚戒。
手里的牙刷因为过度惊讶砸向地板,贺琮对着刚起床,还没有洗脸甚至满嘴泡泡的黎北晏说:“幺儿,我想以结婚为名,和你缔结一份终身契约,你愿意吗?”
阔别多年后再听到这个腻死人的爱称,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黎北晏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开口说话,还是牵着他起来,或者先去把嘴里的牙膏吐掉。
贺琮瞧着黎北晏慌张的样子,笑着提醒,“幺儿,你先回答我。”
“……我们不是,不是已经签了结婚协议吗?”
“可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求婚。”
“我愿意!”黎北晏拿水把牙膏泡泡漱干净,大声对他说。
贺琮给他戴上戒指,放在他嘴边亲吻,黎北晏伸手紧紧抱着他。
曾经有另外一个男人向他求过婚,那时的心情,远比不上现在激动。时间是最诚实的,它会用漫长的岁月,告诉黎北晏谁是生命中的过客,谁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黎北晏趴在贺琮肩头,努力不让自己继续哭,“你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我丑死了,一点都不帅。”
贺琮安慰似的,侧过脸一点一点吻黎北晏的颈窝,“我想让你记住这一天,在往后的每天早晨,你对着镜子洗漱时,会先举起手上带着的戒指傻笑。”
黎北晏抱着贺琮的身体用力摇晃,心里的幸福满得快要溢出来。
求婚后的第二天,公司对外公布了消息,贺琮的照片随着身份被一同挖出来,屠版微博热搜榜。
紧接着当年贺琮堕落期间的新闻,爆打狗仔的视频被人扒出,半小时内词条后出现了红色的爆字。
有人评论贺琮脾气不好,跟黎北晏一定过不长久,也有人惊叹贺琮现在为爱收敛脾气,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贺琮对网上热火朝天的讨论毫不关心,仔细和婚礼策划师商讨具体事宜。这些事他处理得得心应手,黎北晏只管量尺寸,挑挑礼服颜色,在贺琮问他宾客名单的时候,报上几个名字。
最后选择婚礼地点定在一个花园酒店,贺念穿着小西装当花童,程夏和柏郁泽是他们俩的伴郎。
司仪问黎北晏是否愿意的时候,他从他手上拿过麦克风,对着全场大声吼,:“我他妈的当然愿意!”
底下坐着的双方父母,和一袭白色正装的贺瑾,用力鼓掌,笑得眼睛都红了。
那天晚上,黎北晏的手机收到一段视频,等贺琮睡下后,他戴着耳机在阳台点开。
画面里古铖一席黑色燕尾服,在三角钢琴前坐下,弹着当年在喀什教黎北晏的第一首曲子,《恍然如梦》。
缓慢悲凉的音乐和它的名字一样,讲述了一个梦境般的故事。
一曲终了,仿佛从梦中醒来,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知浮生若梦,还是梦若浮生。
第二天贺念告诉黎北晏,古铖关了琴行,回上海去了。
【作者有话说:贺琮:先上车,后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