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去贺家
外面是连绵不绝的雨,地面湿漉漉地反射着路灯的白光,空中那些纷乱的雨丝中间,偶尔夹杂着树叶。
车开到警卫亭,有人过来检查证件,黎北晏的手指搭在玻璃窗上,无规则地敲着。
熟悉的贺家别墅就在眼前,前面的挡着的栏杆抬起来,车在雨幕里慢慢开车滑过去,靠着兰博基尼边停下。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路灯下,打着雨伞的贺琮,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把伞遮过黎北晏的头顶。
黎北晏勾着他的手指,问:“大家都在里面啊?”
贺琮看着黎北晏说:“你不要害怕,如果觉得不开心了,我们马上就走。”
黎北晏对着他笑了,“我不怕。”
只要有他在,黎北晏就找到了温暖和勇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退缩害怕。
黎北晏以为屋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进去后发现,房子还是熟悉的摆设,贺妈妈一如往常地拿着剪刀修剪花枝,贺爸爸坐在他的专属位置上,和对面的贺瑾谈着话。
只是大家都被时间光顾,眼脸添了沧桑,贺琮看到黎北晏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手贴着他的后背,屋子里的人朝他们看过来。
黎北晏看见贺瑾略微带着薄怒的脸,心里像是有潮水一阵一阵打上来。
“都坐下说话,别傻站着。”贺妈妈把插花放下,语气不冷不热地招呼着。
黎北晏挨着贺琮坐下,紧张得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
贺家三人,背直挺得像钢板一样,各自散发着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
“你要和我儿子在一起,谁阻止都不行?”冷着脸的贺爸爸开开门见山。
“是。”
“那当初我们认同这份感情的时候,你怎么毫不留情走得如此干脆?”
黎北晏迎着他的视线,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贺琮抢先说道:“是我先伤了北晏,他难过躲开,也是理所应当。”
贺妈妈声音里全是心疼,“可是儿子,你为他受了多少苦啊。”
“戈壁的风沙那么大,他又何曾好过了。”
贺琮好听的声音从黎北晏耳朵掠过,他没转过去,却能想象到他脸上的表情,贺琮在心疼被他自己一直宠着的人,独自在西北度过的艰难的日子。
“他可以回来,没人逼着他去那儿待着。”贺爸爸重重地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贺琮面不改色,“那儿的学生舍不得他,认真支援边疆教育还被你挑出错来了。”
黎北晏咬着嘴唇,男人毫无底线地维护让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贺瑾瞪他,“谎话张口就来,你怎么不说黎北晏背负教育事业的兴衰,为国家未来栋梁的培养添砖加瓦去了。”
贺琮道:“可不就是这样吗。”
黎北晏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被他从西西伯利亚平原拔高到珠穆朗玛峰的位置。
“贺琮!”贺家正主用力拍打桌面,发出暴喝。
男人淡淡应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我没给过你们机会吗?啊?当年多少人笑话贺家,说我儿子喜欢男人,还迟迟追不到手。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我说什么了吗?你要守着他,我放任你去了。结果呢?你照照镜子,仔细看看你眼角的伤!”贺爸爸六十多了,依旧中气十足,空旷的房间回荡着他的声音。有失望,也有难过。
“爸,你要我再说多少遍,车祸是他能决定的吗?”
“我只知道你受伤是因为你要去找他。”
贺琮沉了脸,“你们到底怎么想的,趁我们在还在这儿,赶紧一起说了。”
“你想做什么?”贺瑾语气比他还冷。
贺琮看了眼他大哥,说:“我已经成长为独立的个体,是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我能独立生活。你们要是同意,那我时常带着黎北晏和小念回来看看,要是不愿接受,那就算了,我想和谁在一起过一辈子,不需要得到你们的首肯。”
黎北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骨头撞击骨头发出沉闷的声响,贺琮的脸被拳头揍得歪向一旁,贺瑾脸色阴晴不定,站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
“你是要因为黎北晏,抛下父母不管了?”他的拳头带风,打在贺琮的脸上。
黎北晏伸手挡在前面,忽然就开始讨厌起面前的人。贺琮抹了嘴角的血,“大哥,这是最后一次,再有第二下,我就动手了。”
“胡闹!”贺老爷子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虽然听别人说过很多次,但是亲眼看到曾经亲密的一家人,因为他变成现在剑弩拔张的样子,黎北晏心里觉得很难过。
不该是这样。
记忆中的贺家父母和大哥,对他们这些小辈是慈爱的,甚至纵容他们的一切胆大妄为。
黎北晏和贺琮肩并肩站着,“贺爸爸,贺妈妈,大哥,你们要相信,我们心里对你们充满了感激,和爱意。只要你们愿意,我们永远是你们的儿子和兄弟。”
黎北晏的面容泛着柔光,微微有些动容,贺妈妈长叹一声,摇摇头又坐下。
“你以为我一把年纪了,不想去遛街逗鸟,和战友下棋?谁稀罕管你们两个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儿!”贺老爷子气得脸都红了。
贺琮说:“那你去好好过你的退休生活。”
“老子怕隔两天又看到你一身是血,半死不活地躺在手术室抢救!”
贺爸爸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黎北晏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划过,整个神经末梢都在痛。
他竖着手指发誓,“我用我的余生,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贺琮受伤。”
贺瑾问他,“黎北晏你真的想好了?你不是一时冲动跑来我们跟前做保证,改天两个人一吵架,又决绝地要分手?”
黎北晏清晰地听到贺瑾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贺琮激烈的心跳声,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位老人,微微有些花白的头发,一向优雅的贺妈妈,坐久了背弓成有些令人心里发酸的弧度。
“我想好了。”
他不知道提前过来的贺琮和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但现在他们愿意见他,肯定是给黎北晏机会,听他表态。
他们怎么失望生气也好,心里到底是心疼的。会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儿子得到幸福呢,不过是想确定另外一个人的真心罢了。
虽然这句话迟到了三年。
之前拍桌子怒斥的贺老爷子,低着头不再看黎北晏,贺妈妈也没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贺瑾又开口道:“你跟我出来。”
贺琮往前走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黎北晏身前,“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
“贺琮,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你一直拽着不放的人,是二十七岁不是十七岁!黎北晏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你不要什么事都拦在他前面,替他做决定。你还想再吓跑他吗?”
贺瑾的声音和平常一样清冷,让贺琮眼里的温度渐渐下沉,他微微怔住,直到脸色变得惨白,才松开黎北晏的手。
等黎北晏喝完贺瑾倒的第二杯白酒,贺琮的神情还停留在他脑海,久久没有散去。
他的固执,他的偏执,他的疯狂和他那该死的占有欲,消失得了无踪迹。他破天荒地同意黎北晏和别的男人一起工作,甚至还因为一句话松开了他的手。
贺琮,他怎么了?
“贺琮那时候,跟我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高中生,我差点没拿手铐给他铐上。”
贺瑾估计是想把黎北晏灌醉,又给把酒杯满上,黎北晏老实喝了,听到他谈起学生时代的往事。
他的酒量不好,三杯下去这会儿看他已经重影了,脑子也不大灵光,只能含糊不清地附和:“因为我魅力大嘛。”
“明明已经从部队离开,突然又跑回来申请去大学军训,我一查学生名单就清楚了。部队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我不同意,他还赖在我办公室不走了,死皮赖脸缠着我签字。”
黎北晏端着酒杯,笑出声来。
贺瑾却突然脸色一沉,凑近他,“我就他一个亲弟弟。之前做的事我不后悔,我尽了全力去阻止你们两个互相纠缠,可你们还是找到对方牵起了彼此的手。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们过得开心也好,过不下去分手了也罢,都与我无关。只是我知道贺琮为了你能抛下所有,请你不要再辜负他的心意,认真去爱他。”
最后喝了多少黎北晏也不清楚,只记得贺琮推开门进来,把他从屋里带走。
外面依旧下着雨,一路牵着黎北晏的贺琮一身黑色的衣服,伫立在夜色里,黎北晏喊他的名字,贺琮停下转过身看他,除了他明亮的眼睛之外,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融进身后的夜色里去一样。
黎北晏对他说:“贺琮,你别害怕。”
“……什么?”
“我不会再消失了。”
“好。”
“你要对我再好一些,知道吗?”
“我会的。”
“我跟你说哦……”
胃里突然一阵翻滚,黎北晏弯下腰,吐得昏天暗地。
【作者有话说:收藏每满一百就有一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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