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喀什(1 / 1)

强制占有 加菲尔德 2787 汉字|27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3章 喀什

  看着货车迅速从视线里驶出去,程夏心里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紧紧牵住,他不知道帮黎北晏逃离贺琮是否做对了,担心好友未来过得不好。

  爱情被记录在文学作品里传颂了几千年,浪漫又迷人的模样,怎么在现实里却能让人遍体鳞伤,恨不得逃离一切。

  程夏想不明白。

  当天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梦到黎北晏出车祸了,吓得从床上下来,后背全是冷汗。

  程夏拿出手机给黎北晏打电话,那边却关机了,程夏更坐不住,打开卧室门想出去透气。

  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亮着光,程夏敲了敲门,声音像只受了惊的小猫,“哥,你在里面吗?”

  话落,门锁从里面被打开,傅奕穿着黑色毛衣,高大的身影笼罩住程夏。

  他视线扫了下程夏单薄的睡衣,慌乱中穿反了的拖鞋,和仓惶的眼神。

  自从工作后把程夏从老家接来,傅奕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么无助的样子。

  心里难免有些吃味。

  “做噩梦了?”面上又要克制住,不让情绪在显。

  “嗯。我梦见北晏出事了。”

  傅奕舍不得看程夏皱眉,把人抱进怀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你要相信哥哥安排的人,一定会把他安全地送出去,夏夏别担心。”

  傅奕的怀抱有种安抚人的魔力,在程夏这里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刚刚还浮躁的心,被他哥用一句话轻轻抚平。

  程夏双手抬高环着傅奕的脖子,闻到抽了很多支烟之后的浓重烟草味道,他有些不高兴,头靠在傅奕胸膛上。

  “你怎么又抽烟了。”

  “心里有点事,抽烟疏解一下。”

  “方便跟我说吗?”

  傅奕低声笑了笑,说:“不行。”

  “抽烟对身体不好,哥,要不然你还是听阿姨的,找个女朋友,遇到烦心事时能有个人倾诉。”

  话刚说完,程夏就觉得脸上一痛,傅奕脸上的笑容敛去,捏着他的脸,说:“这事儿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谈女朋友。”

  “那怎么行,哥你准备孤独终老吗!”

  傅奕:“不是还有你买岛给我养老?”

  程夏:“……”

  程夏:“那我……那我还要攒很久的钱,哥你稍微再等等。”

  这趟火车两天两夜,整整四十二个小时,是黎北晏坐过时长最久的一班火车。第一天晚上还好,只是睡觉,从第二天始,晚上半夜他要醒来好几次。

  从新疆的火车站出来,浓浓的异域风情让人仿佛置身异国他乡,纯粹的深黄色夯土砌成的古老建筑群,又让人好似穿越了时空回到中世纪。

  黎北晏决定去喀什乡村支教,这儿和内地的乡村差不了多少,整洁的沥青路,悠闲自在的牧羊人…在这里,似乎时间也放慢了脚步。

  这里的冬天尤为漫长,幽深的夜晚似乎望不到尽头,开始的时候黎北晏总是失眠,寒冷的深夜,一个人睁眼待到天亮,全是孤独和寂寞。

  然而成长的一部分就是这样,跟熟悉的人告别,做一些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黎北晏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和周围人交际,花了半年时间了才真正融入当地。

  喀什的孩子尤为热情,喜欢主动和人打招呼,他们喜欢接触外来的人,孩子们纯真的眼神流露着对知识的渴求。

  由于学校离家太远,早上十点才开始上课,星期一会在操场举行升旗仪式,接下来是哈萨克族为主的学生与老师的民族舞,很悦耳的歌声加上老师们的舞蹈,让黎北晏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跟着跳。

  山区偏远,除了老师们,大多数年纪小的孩子不会说汉语,黎北晏耐心教着,也从她们那里学了少数民族的语言。当黎北晏看到孩子们因他们的努力而取得,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进步时,更真正领会教师二字所蕴藏的丰富的内涵,和真正的责任。

  新疆是温带大陆性气候,中午热晚上冷,才来这里的前几个月,黎北晏总是感冒,每天咳得厉害。这里饮食口味比较重,黎北晏吃不习惯,也没有人再守在旁边提醒他多吃一些,体重往下跌了好多斤。

  校长体恤来支教的老师,在操场开辟一块地让学生和他们一起种菜。要播种的时候,黎北晏拜托了进城的老师让他买点花种,在墙角撒了几把玫瑰。

  和学生们相处越久越觉得他们可爱,当黎北晏在交上来的作文里,看到他们写着的对裴老师的无限信赖,他觉得自己没有白来。

  孩子们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陷得很举动的酒窝也在笑。春花秋月,是诗人们歌颂的情景。

  虽然这里环境艰苦,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木板床,东西也不合黎北晏的胃口,但这里的一切,使他的心慢慢沉寂下来。

  支教的第一年冬天,学校又来一个新老师,是个青春朝气的少年,他穿着一身大牌,手上甚至还夸张地戴了CHANEL手套。

  晚上,老师们在操场举行了篝火晚会,欢迎这位盼了好久的音乐老师,柴火很热,烤得人十分舒服。

  黎北晏坐在凳子上,隔着人群远远看见他抱着吉他,在篝火旁歌唱。

  是很美的曲子,他的嗓音低沉,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让人沉溺其中。黎北晏忽然对他改了观,或许,这是个有些真材实料的富家子。

  他说他叫古铖。

  古铖是个精力充沛的自来熟,学校只有黎北晏一个汉族的男性老师,他从第二天早晨开始,缠着黎北晏不停地问问题。

  他刚大学毕业,不知为什么来了路途遥远的西部山区,虽然穿着和谈吐显露出不菲的家室,但他对这里的学生充满了热情,学校总里总是能听到古铖抱着吉他,和孩子们高声歌唱。

  黎北晏已经28了,性子早被戈壁的风沙磨平,黎北晏看着古铖,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

  古铖对时尚很执着,每隔一段时间,老师们总能看到他身穿一身高定Givenchy,在戈壁滩上屈着长腿,骑几个小时的电动摩托车去拿快递,包裹里面是各种奢侈品大牌最新一季服装。

  不管环境和生活有多艰苦,古铖总是用华丽的服装配饰,把自己打扮得仿若摩登都市的贵少。

  古铖常常把手搭在黎北晏肩上,黎北晏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看到他手腕上的Cartier手链。他好像一个耀眼的王子,吸引了喀什所有女性的目光,包括学校的女孩子们。

  古铖的穿衣打扮和举手投足间露出的矜贵,和这里格格不入,但他又总是微笑着唱歌,和大家相处愉快。他不评论周围人的穿着,即使黎北晏穿了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他也一样找他喝酒。

  过年学校放假,黎北晏照常留守学校,老师和学生们给他送了好多过年的吃食。趁着天气好,黎北晏把宿舍瓦片上的积雪清理了,古铖竟然还没走,双手藏在他的加拿大鹅里问:“中午吃什么。”

  黎北晏才知道这孩子和家里闹了矛盾,一气之下报名来到新疆支教,今年不准备回家。

  三十那天,他们俩在宿舍吃涮羊肉,古铖问他,“裴老师,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可爱?”

  黎北晏说:“可能是因为家里人给我取名字的时候没走心吧。”

  古铖:“……”

  古铖一喝酒就爱喋喋不休,拉着黎北晏说了好多好多话,黎北晏像是被家里的弟弟缠着,听他一直不停地说话。

  “朋友们都问我来这鬼地方干嘛,是不是嫌命太长。新疆实在是太偏远了,我今年第一次缺席米兰时装周。可是这里有一大片的葡萄、大枣、苹果、棉花,和最美的红柳林。”

  他又说:“新买的包被校长的摩托车刮花了,校长问我多少钱,我没告诉他。裴老师你人真好,都不像其他那些人一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苦口婆心地劝我回去。”

  “裴尔,你为什么到喀什来?”这个20岁的大男孩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等黎北晏回答。

  过往年岁在回忆里浮现,黎北晏似乎又看到那个人棱角锋利的脸。为什么来喀什?起初是因为想逃避那十多年里的爱恨纠葛。后来黎北晏很少再想起他,直到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黎北晏甚至连他的五官也记不清了。

  黎北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习惯了这里的风沙,习惯了单纯的环境和学生们的笑脸,于是留下来没再想过要走。

  黎北晏对古铖说:“喀什是我第二个故乡,我舍不得离开。”

  这一年,也曾断断续续和程夏有过联系,黎北晏怕父母的电话和网络被监视,只敢悄悄朝傅家递只言片语。

  他过得很好。

  在某个遥远的乡村支教。

  这里的人们很可爱,年节总爱送东西给他。

  程夏空了也会回复,都在说黎北晏父母,很少提及他自己。

  知道他们很健康黎北晏就满足了。

  二十多岁的时候不觉得,直到快三十了,才发觉自己在一点点变老。当古铖一次又一次开车出去拿快递,用Dior墨镜遮挡戈壁的风沙,黎北晏总是忍不住笑,羡慕他的年轻气盛。

  古铖说:“裴老师,你才二十八岁,怎么就像个老头子。”

  黎北晏抱着教科书进教室,没有理他。

  年轻真好啊,可以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活着。

  【作者有话说:副cp有人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