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番外一(1 / 1)

那个魔尊不想活 不知秋 499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六十三章 番外一

  新安城东有座得月楼,楼高六层,屋角飞檐雕梁画栋,远远望去便觉出贵气二字。晌午刚过,得月楼里来了个青衣公子,他怀里抱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一开口便将整座客栈给包了,随后又给了掌柜一块巴掌大的金锭子说是要在此处过节请他代为买些东西。

  掌柜瞪着那金锭子眼睛都直了,当即在门口挂起了歇业的牌子连忙招呼伙计将客栈里最好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将青衣公子迎了进去。

  伙计见那青衣公子大方便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的打转,见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长剑,伙计眼珠一转张嘴夸道“公子怀里的剑看着好生锐利,必是当世名品。”

  伙计话音刚落,那长剑嗡的震了下,原本冷淡的青衣公子登时弯着唇从怀里掏出一两金递给伙计,温声道“你说的对。”

  伙计喜笑颜开的双手接过,叠着声道了谢,等将那一人一剑送到了院子,伙计才足下生风的往城西跑。

  等那伙计走了,薛悯才轻柔的将怀里的剑放到桌上,无痕在桌子上蹦跶两下,嗡嗡震了会儿咻的飞到薛悯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他一下,又飞到他面前嗡鸣一声,随后夜澜的声音从剑身里传了出来“怎的这般败家,明知那伙计是想薅你的羊毛,还傻乎乎的掏钱。”

  薛悯将无痕捧到手里抿着唇笑了“他夸了哥哥,我高兴。”

  无痕在他手里蹦跶两下,夜澜啧了声语带笑意“行吧,我也高兴。”

  天刚擦黑得月楼便挂起了灯笼,红艳艳的灯笼直从一楼大厅挂到了楼顶惹的过路行人纷纷侧目,拉着客栈的小伙计不住的打听是不是有谁家要办喜宴。

  伙计怀里抱着五六个灯笼忙里偷闲的笑道“不是,不是,今日晌午来了个顶俊俏的公子,说明日是端阳节,他家哥哥喜欢热闹便让我们将城西那花灯铺里的红灯笼都买回来挂上。”

  有人望着那片红艳艳的灯笼忍不住笑道“是够喜庆的活似要拜花堂,这般喜欢热闹他那哥哥怕也是个闲不住的。”

  伙计呵呵的笑了“到是没瞧见他家那哥哥,不过那公子长的俊,他家兄长想必也不差。”

  “小哥眼光不错呀。”一道清亮的嗓音从三楼左侧的那扇窗户处传了出来,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那窗户边趴着个二十五六身着青白广袖长袍年轻公子,一张雌雄莫辩的脸上挂着几分笑。

  伙计抱着灯笼傻愣愣的望着窗边那个霁月清风的年轻公子,满脑子都是潇洒美少年,举觞望青天,面如皎月白,玉树临风前。片刻后他猛的回神抖着手,指着夜澜惊道“你…你怎的进去的。”他整个下午都在门口打转除了那青衣公子今日他可是连只苍蝇都没放进客栈里去。

  夜澜挑眉笑的一脸坦荡“自然是你将我迎进去的。”

  伙计怀里的灯笼哗的掉在了地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夜澜瞧着登时来了兴致又往窗户外爬了三寸,薛悯站在他身后扶着夜澜的腰生怕他掉下去,夜澜侧头朝薛悯挑挑眉随后又看向楼下的伙计笑的不怀好意“你不是还夸我是当世名品么。”

  伙计啊的大叫一声,慌慌张张的往客栈掌柜那跑,边跑还边喊“掌柜的,不好了,咱家闹鬼了,闹鬼了。”

  见那伙计连滚带爬的往客栈里跑,夜澜扑哧笑出了声,薛悯将他从窗户上拉下来也笑道“掌柜约莫要寻来了。”

  “那我们快溜。”夜澜说完便拉着薛悯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得月楼下的行人眼见两个年轻公子跳了窗,登时惊呼一片。

  恰时伙计带着掌柜哼哧哼哧的跑到了三楼,砰的推开门却只见两片衣角消失在窗户边。

  掌柜哎呦一声,咚咚的跑到窗边伸着头焦急的往下看,这要是摔死了人,他这得月楼怕是要关门了。

  夜澜和薛悯跳下的那片窗户下有个面摊,棚顶看着颇为结实,两人足尖轻点借力又跳到了对面的屋顶上,夜澜拉着薛悯一边跑一边回头朝那掌柜扔了二两金“掌柜晚些给我家弟弟做些宵夜留在院子里。”

  掌柜被夜澜砸了个正着疼的直呲牙,等看清怀里的碎金子又乐呵呵的高喊道“好嘞,好嘞,公子放心。”

  伙计瞪着夜澜和薛悯跑远了的身影,登时就明白自己被人耍了,愤愤的朝他们挥了挥拳头。

  明日便是端阳节,新安主街的河道里停了不少龙舟,夜澜带着薛悯坐在一株老槐树上,指着河道那艘金灿灿的大龙舟笑着问他“想去那上面坐坐么。”

  薛悯望着河道里足有四十米长龙舟略思索片刻将慈悲剑扔了出去,慈悲剑碰到水面弹跳两下缓缓的化成了艘淡金色的箭舟“我想同哥哥坐这个。”

  夜澜看了看那仅能容纳两人的小箭舟颇为满意的拉着薛悯跳了上去,小小的箭舟晃了两下稳稳的停在了水面上。夜澜见没有划桨伸手从腰间的玉佩里将踏雪掏出来随手一捏,踏雪登时就变成了只船桨,他拉着薛悯坐下划了两下手里的船桨,箭舟便慢慢悠悠的荡到了河面中心。

  等小箭舟停稳,夜澜将踏雪搭在箭舟边上单手支着下颚冲薛悯笑道“等过几日我们便去昆仑山,到时多挖些玉石料子我给你磨些小玩意儿。”

  薛悯望着面前的夜澜弯着眼笑的既满足又惬意“哥哥说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夜澜被薛悯笑的有些不自在,当即咳了声别过脑袋略红了脸,良久才嗔怪的说了句“笑这么好看做甚。”

  薛悯拉着夜澜的手抿着唇笑的虔诚又纯粹“因为看见了哥哥。

  夜澜听着薛悯的话心里腾的就升起了一股温情,那情谊来的汹涌像是经年老酒呛的他心头发热。夜澜望着被薛悯握住的手忍不住曲起指尖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薛悯笑着将手心展开随后将夜澜的手握的更紧了。

  夜色正好,月光映在河面上给夜澜和薛悯的身上都度了层银辉。晚风吹过,淡金的箭舟微微晃了几下在河面上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久久不停。

  端阳节一大早客栈的伙计便匆匆赶来敲薛悯的院门。

  夜澜打着哈欠,打开院门不耐烦的问了句“做甚。”他同薛悯昨日回来的晚,将睡了两个时辰这伙计就来敲门,夜澜没睡醒脾气登时就不好了。

  伙计也知这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地道,赔着笑脸说道“公子见谅,实在是门口来了位红衣公子说是您二位的朋友硬要进来。”

  “哦,他不是,赶出去。”夜澜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便要关门。

  还不等他有动作,翁知许那拖着长长调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魔君,魔君是我呀。”他那嗓门又亮又大还喜气洋洋的,夜澜额角青筋一跳,立时朝刚闯进来的翁知许射了个眼刀,翁知许脚步一顿,挥着扇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薛悯脸色不愉的从屋子走了出来冷声道“你来做甚。”

  翁知许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神登时就有些看负心汉的意味了“你们两个怎的从那离火山走了都不给我打声招呼,害的我以为薛同悲他想不开的跳了火山坑,伤心欲绝的在那破树叶子里翻了好几日。”

  夜澜听他在那胡扯便头疼,他化形后还在那离火山呆了些时日,那几天他可是连翁知许的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夜澜见那客栈伙计在一旁听的脸色青白,顿时糟心的看了眼翁知许“有话进来说。”

  翁知许哦了声,朝那伙计笑道“多谢小哥引路,我瞧前头忙的很,就不多打扰你了。”

  伙计也是人精,当即笑着点点头,朝大堂走了,见他走远了,翁知许才将院门给关严实。

  夜澜同薛悯住的这处院子中央有张八角石桌,夜澜尚未睡醒便坐在桌边单手撑着脑袋微眯着眼漫不经心的打瞌睡,薛悯将桌上的冷茶倒掉新给他添了一杯,夜澜伸手接过灌了下去才勉强去了几丝睡意。

  翁知许站在门口对着夜澜看了好半天,忽的朝张着手臂朝他扑了过来,薛悯眉头一皱抬手挥了道掌风将翁知许拦了下来,翁知许侧腰蹭的蹿到夜澜身边伸手就抱。夜澜冷呵一声,莹光一闪周身冒出森森剑意,翁知许眼一缩生生顿住了脚步,咚的栽在了地上半天都不起来。

  夜澜打了个哈欠懒懒的瞥了眼爬在地上装死的翁知许“你再不出声我便将你扔出去。”

  翁知许噌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是石桌边,笑呵呵的说道“魔君怎的变成剑灵了,真是让人意外。”

  夜澜端着薛悯新给他添的茶淡声道“有甚奇怪的,虽说没了肉身神魂便会消散,可只要在它消散前我重新寻个结实点的壳子不就好了。”

  夜澜说的简单,薛悯却知并非如此,要想找到个和神魂极度契合的依附体是十分难的,夜澜之所以能无成为无痕的剑灵皆因为之前无痕的碎片一直在他的神魂识海里同他密不可分,才让夜澜有机会将自己的神魂融合进它的剑身里。

  翁知许望着夜澜那身上不经意间散出的锐利之气心痒的想偷摸一把,被薛悯冷冷的看了眼当即将手缩了回去,呵呵干笑两声,见薛悯还冷嗖嗖的盯着他,翁知许立时坐正了身体“魔君那时即就有法子怎的都不说,我还真当魔君要死了,伤心了好久,最后实在难过的紧便想去散散心。”

  夜澜被翁知许酸的牙疼“你说这话都不觉得牙颤吗,分明是自己在那离火山待不住想出去浪,做甚说的这般情真意切。”

  翁知许被夜澜戳穿了老底,脸都不红一下,又追问道“魔君那日怎的都不同我们说。”

  夜澜又灌了杯冷茶彻底清醒了,当日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将自己的神魂融进无痕剑身里,虽说无痕和踏雪同他密不可分,可神魂融进剑身里会发生什么他也预料不到,等神魂和无痕剑融合后什么时候能化形他更是没底。薛悯那人死心眼的很,若让他知道自己在剑身里怕是要拼了命也要给自己渡灵力好让他能早日同无痕剑融合,到时他活了,薛悯却不在了,那他这般费尽心力的活下来还有何意义。

  夜澜啧了声不愿多说,薛悯伸手在石桌下捏了捏夜澜的指尖,夜澜支着脑袋侧头去看他,薛悯抿着唇弯了弯眼角当即冲他露了个笑脸,夜澜心跳慢了半拍,顿觉天气明媚了三分。

  翁知许摇着扇子只觉空气酸的呛人,他脑袋上明晃晃的贴着两个大字:多余。翁知许不甘心的奋力晃着扇子,又重重咳了声。

  翁知许才出声夜澜登时嗖的就朝他射了两道眼刀,不耐烦的开始赶人“话说完就走。”

  翁知许嘟囔两句“我孤家寡人的能去哪里。”

  夜澜指指天空“天大地大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总之不要跟着我们。”

  “为何不能跟着你们。”翁知许摇着扇子朝夜澜凑近两分“放心我绝不打扰你们。”

  薛悯抬手将他从夜澜身边推开,惜字如金的说道“不行,碍眼。”

  夜澜挑眉朝薛悯笑了,可不是碍眼么,他们两个多自在,身边总跟着个灯泡多难受。

  翁知许仰天唏嘘,看看,什么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好歹自己也曾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如今仇寻完了转头就将他给扔了。

  翁知许还没感慨完,薛悯已提剑开始赶人,他身形一晃跃上院墙摇着扇子啧啧两声“好歹我们也有三十多年的交情,薛同悲你居然见色忘义。”

  翁知许话刚落,夜澜抬手便挥出到罡风将他掀了出去,翁知许被掀到了半空猛的记起了些什么,当即扯着嗓子吼道“魔君,初阳君说下月二十六上清要重开山门,叫你同薛同悲回家看看。”

  夜澜眼角笑意一僵,颇为无措的捏碎了手里的茶杯,翁知许见状嗖的遁了,薛悯将夜澜手里的茶杯碎片拿走又提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外袍上的茶水。

  夜澜低头望着自己被茶水打湿的外袍好半天才轻声道“以前我总觉的自己命不好,身边亲近之人全因我而死,那时我便想若是离他们远远的说不定他们就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刚到扶霁山的那年我忙着安养师尊和师兄的魂魄,也不知你还活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忍不住埋怨自己害了你们,直到仙门围剿扶霁山我被萧衍捅了一剑彻底没了活下去的意志。好在后来我想通了,也知道了你的身份,那时我又觉得上天待我还算有些良心,往后有你陪着去哪儿我都能安心。“他顿了下嗓音低哑了几分“可在羌河外遇到二师叔他们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无论我如何劝说自己可内心深处我还是渴望回上清的,我想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想同你一起去爬玉清峰上的云杉,还想再见一见师尊和师兄,同他们说一句对不起……”

  夜澜眼角通红,艰难的喘了口气“可我又怕回去。”

  薛悯握着夜澜的手将他指间的茶水擦掉“哥哥怕初阳君和天璇君怪你吗。”

  夜澜眼角更红了,低低的嗯了声“那时师尊并不想带萧衍回上清,都是因为我师尊才答应他的,若他没有到上清五师叔便不会死,四师叔也不会随他而去,师尊、师兄更不会……”

  “哥哥。”薛悯一把抱住夜澜将他的话打断“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那萧衍本就打算去上清的,即便他那时没有遇见你,凭他的资质上清也会将他收入门下。玉衡君他们不是因为你死去的,人心鬼蜮,若萧衍本性为善,在那日听到你们的谈话时他便该放下心中怨恨,可他却忘恩负义的杀了开阳君。摇光君同开阳君故剑情深,怎能忍受没有他的日子,与其行尸走肉的活着反不如同开阳君一起去了。”

  薛悯紧紧的抱着夜澜在他耳边喃喃低语“就像那时我听到哥哥不在了的消息一样,满心只想随你而去,半点都不想活。”

  夜澜听的心酸伸手抱住薛悯,侧头在他颈侧蹭了蹭。

  薛悯又说道“开阳君和摇光君的死对哥哥的打击太大了,才让萧衍有机可乘的对你下来傀儡咒,哥哥之所以会杀了玉衡君和穆师兄都是中了咒术的缘故。初阳君和天璇君他们都知道的,不会怪哥哥的。再说,玉衡君和穆师兄都转世了,说不定他们已经被初阳君寻到了,此刻正在上清山等着哥哥回去呢。”

  夜澜噗的笑了,为了安慰他,薛悯真是什么歪理都能说。

  像是听到了夜澜的心里话,薛悯弯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瞎说。”

  夜澜伸着两只指头戳了戳他的脸颊忍俊不禁的笑道“你如今这脸皮是不是厚的连箭都射不穿了。”

  薛悯任由夜澜戳着自己的脸颊温声道“我想同哥哥爬遍玉清峰所有的云杉,还想同哥哥一起去云松院听早课,无聊的时候去薅一薅开阳君的药园子,趁天璇君不注意偷溜进禁书阁,若是被天璇君逮到了我们便一起在诲信院里受罚,然后围着上清山跑圈。”

  听了他的话夜澜脑中立时就出现了副自己同薛悯穿着单衣手牵着手绕着上清山跑圈,身边还围着群看热闹的师兄的画面,夜澜啧了声眉眼一挑,顿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没能陪着哥哥一起长大是我此生之憾,只可惜岁月长河时光不能逆流。“薛悯捏了捏夜澜的手“我想去哥哥长大的地方看看,再将那些我们错过的事情都做一遍。”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片雪花落在了夜澜的心上。

  夜澜鼻尖酸涩的厉害,片刻后他缓缓的点点头“嗯,我们要将那些年错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薛悯没能同自己一起长大同样何尝不是夜澜此生的遗憾。人生漫漫不知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不该执迷在过去的回忆里,若一直放不下曾经,他要如何同薛悯悠然于世的活下去。

  虽说决定了要回上清可夜澜还惦记着昆仑山那些不要钱的玉石,所以第二日便同薛悯动身去了昆仑山,两人在山腹里待了大半月都快将昆仑山给挖穿了夜澜才挑挑拣拣的选了十来块剔透的玉石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