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吞金
不远处的惊雷一阵接着一阵,滴答,滴答,冰凉的雨水落到了他的脸上,翁知许缓缓睁开双眼,豆大的雨点突然落了下来,砸的他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他猛的低下头看了看脚下,又不敢置信的望了望天空,天火呢?地火呢?说好的天罚呢,怎的没了?
夜澜同薛悯站在不远处,一脸白痴的望着他。
翁知许连忙跑了过去,带着万千疑惑的问夜澜“魔君怎的回事?说好的天罚怎的说没便没了。”
夜澜仰天长叹了句“约莫是见你太傻了,天道懒的收拾你。”
薛悯抿着唇笑了,可不是太傻了么,都说了那芥子须弥是独立于六合八荒之外的,那他这界主可不也同样独立于外么。天道再厉害,也做不到拐个弯的去劈一个不再六合八荒之内的人吧。
翁知许拿着扇子蹲在地上想了小半个时辰才想明白,登时脸都气白了“魔君你怎的不早说,害在我扶苏面前那般丢人。”
夜澜一片坦然的往嘴里扔了粒药丸子,淡声道“哦,忘了。”说着又从腰间将那颗巫族明珠扔还给他“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玩吧。”说完便带着薛悯要离开。
翁知许从地上站起来朝两人追了两步“等等我。”
夜澜回身一指头抵住他的眉心不耐烦道“你爱往哪儿去往哪儿去,跟着我们做甚。”
翁知许抖了抖手里的明珠“我要帮薛同悲算魔君神魂的位置。”
夜澜嗤笑一声“用你算,你,转身,直走。”好歹是他自己的东西,他还是有些感应的,以往那是他不想活,懒得找,如今他既想活了,寻那几片失落的神魂有甚难的。
翁知许不死心“那我也可以当帮手,多个人,多份力。”他不知在那不知界里呆了多少年,现今一出来,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夜澜二人自然是要跟着的。
夜澜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你见谁会带个比自己修为还差的帮手。”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薛悯便走。
翁知许举手高喊“我可以陪魔君聊天。”
薛悯嗖的冲翁知许射了个眼刀,怎的还想抢他的活。
翁知许连忙摆手,不不不,他绝对不抢,眼见两人已走出了三步,翁知许登时吼道“我可以给魔君洗衣做饭端茶倒水。”
夜澜脚步一顿。
翁知许眼睛一亮,又道“那个我酿酒的技术还不错,除了浮屠一梦,还有云波的米酒,秋实酒,琼浆酒……”
夜澜转过身,翁知许一脸期许的望着他
夜澜悠悠的补了句“食宿你包。”
他话还没说完,翁知许已出了声应了下来“没问题。”
夜澜侧头对薛悯一耸肩,看,免费的金主送上门了。
薛悯弯着眼冲夜澜笑着点点头。
话一出口,翁知许便悔青了肠子,再一瞧两人那模样,登时摇着扇子气哼哼道“魔君你故意的。”
夜澜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是啊,他故意的,不然他是闲的没事干了要干等他小半个时辰么。坑了他家熊孩子那多么钱不说,还把人骗过去给他当白工,真当他心软好欺负不成,不将那些钱十倍的吐出来,翁知许他休想离开。
才过了三日,翁知许已抱着钱袋子不知感慨了多少次。娇惯,娇惯,玉衡君真是太他娘的过于娇养夜澜了,生生将他养成了只两脚吞金兽。
一日三餐夜澜虽吃不了但他要看,要闻。上桌的虽是四菜一汤,可那些却是从满满两大桌做好的饭菜里选出来的,菜品颜色不好看的不要;味道过重的不要;汤汁太多的不要……一番挑挑拣拣下来,都能将厨房做菜的大师傅给累垮了。若你敢意见,他便唏嘘一声,悠悠的说句:这还比不得师尊当年的十分之一。
翁知许要出口的话便被堵的一句也说不出,夜澜说的没错,当年玉衡君为了能让他多吃一口饭,可是连着寻了十个厨子生生做了一桌满汉全席。
吃饭也就罢了,作为个修士,大晚上的不打坐修行像话么,可这位大爷,晚间要住最好的客栈,他住的房间四周的景色要美,床铺要软,被褥要新,最最重要的是要包下整间客栈。若你问他原因,夜澜便莫名其妙的看你一眼然后理所当然的来一句:师尊当年便是这般做的。
最让翁知许吐血的是他要喝茶,明明就能闻个味,却挑剔的要死。当年玉衡君给他喝的是上清山独有的云雾雪茶,那茶在仙门里都是出了名的,上清山也就几位长老有,玉衡君疼徒弟便将自己的那份给了夜澜,如今他们三人在这凡尘俗世里上哪儿去寻那茶叶。
翁知许才露了个为难的表情,夜澜便啧了一声,颇为糟心的望着他,不急不缓的来了句:那随便寻个别的凑合凑合。
翁知许咬牙带他去了新安城里最大的茶叶铺子,三人在铺子了品了一日。夜澜那挑剔的毛病看的茶庄的老板都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这茶汤颜色太透亮,看的晃眼,那个茶味儿太甜,熏的脑仁疼,另一个茶色太重不好看,还有一个味道勉强凑合就是长的太碍眼……总之没一个满意的,眼见天都要黑了,他才勉勉强强选了个千金一两的云林绿雪,然后一伸手便要了翁知许三千金。
等从那茶叶铺子出来,翁知许抖着扇子同薛悯抱怨“养魔君这般的费钱,那上清门怕是都被他败光了吧。”
薛悯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你才费钱,他家哥哥分明很好养。
翁知许摇着扇子,唏嘘一声,他错了,他不该同薛悯那个兄控抱怨的。
眼见夜澜就要踏进一家干果铺子的大门,翁知许当即将人拦住,苦口婆心的劝道“魔君,我们已在这新安耽搁了三日,该去寻你那散落的神魂了。”
夜澜不甚在意的挥挥手“不着急。”说完朝薛悯勾了勾手指。
薛悯笑着走到他身边,夜澜指着铺子里堆得一人高的核桃,干脆利落的吐了个字“装。”
薛悯从乾坤袖里取个储物袋,一把下去那核桃便去了一半,夜澜瞧着满意的点点头,手往后一伸又勾了勾,翁知许默默的上前付账。
翁知许望着那瘪了一半的钱袋子,愤愤不平的朝夜澜抱怨“魔君,怎的你以前不这般乱花钱呢。”
夜澜眨着眼分外真诚的答道“我抠。”
翁知许一口血又堵了上来,懂了,因为现在花的是他的钱魔君便特别的大方。翁知许摇着扇子了然道“魔君我知道了,你就是报复我将薛同悲坑进了不知界,才这般挥金如土的让我花钱给他出气。”
夜澜欣慰的看了他一眼“不错,你这烂泥还有救,勉强能扶上墙。”
翁知许用力的摇着扇子,恨不能将胸口的郁结之气扇出去。
夜澜挥金如土了五日才满意的收了手,行吧,勉勉强强算是将他家熊孩子做白工的钱讨了回来,剩下的不着急,天长地久的他们来日方长。
见夜澜总算提起要走的事情了,翁知许长舒一口气,摇着扇子给自己添了杯茶,将端起茶杯便听见夜澜吐了个地名,翁知许右手一抖捏碎了茶杯,一脸惊恐的望着夜澜,话一出口就破了音“流金城。”
翁知许只觉气血上涌,唰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提着扇子颤颤巍巍的指着夜澜“魔君,我们为何要去那消金窟。”说着他啪的双手拍到了桌子上,上半身凑到夜澜面前言辞恳切的忏悔道“魔君,我错了,我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我不该将薛同悲给诓进不知界当苦力,此后在下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魔君高抬贵手放我过的钱袋子。”最后一句说完,翁知许万分痛心的瞅了眼腰间瘪了大半的荷包,才五日的功夫他一半的家产就被夜澜给败光了。
夜澜啧了一声,不耐烦的回他“啰里吧嗦的,你是更年期了不成。我不过是去寻片神魂,你哆嗦什么。”
“哦。”翁知许高高提起的心稍稍落下,将将坐定又听见夜澜慢慢悠悠的说了句“那流金城的好东西不少,我们顺便去逛逛。”
噗,翁知许一口茶喷了出来,薛悯眼疾手快的抢过他手里的扇子,抬手一挥将他喷出的茶水一滴不剩的扇了回去。
翁知许顶着一脸茶水,生无可恋的趴到了桌上,夜澜朝薛悯挑了挑眉,又将嘴里的药丸子嚼的咯吱作响。
近五十年过去了,乌金河里的河蟹少了许多,夜澜拿着根长长地柳枝蹲在河堤上将栖在岸边的河蟹一只一只的戳回河里,见它们吐着水挣扎两下灰溜溜的游走了,便心情不错的往嘴里扔了粒药丸子。
翁知许刚期期艾艾的蹲到夜澜身边便觉后心嗖的被人射了个眼刀,他唏嘘一声,摇着扇子从夜澜身边挪开了两步。薛悯将手里新编的小矮凳放到夜澜身后,夜澜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心安理得的坐了上去,薛悯站在他身边望着乌金河里的画舫笑着问“哥哥今晚想住哪儿。”
夜澜提着柳枝直指前方那灯影灼灼的三层高画舫“我们住那儿。”
翁知许错愕的看了眼那画舫,脚下一滑险些跌进河里,万万没想到这魔君竟还是个留恋花丛的浪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