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盛会
九月初九,重阳登高,仙门大比。
上清为仙门之首,大比之地便定在上清门初阳君的旭阳峰。辰时将至,万里无云,旭阳峰却起了薄薄的晨雾,雾气中忽见十来个身着赤金长袍头戴金冠的身影。
蓬莱仙山在仙门中最为富庶,门下弟子那身赤金长袍皆用金丝织成,头顶的发冠更是用纯金打造。蓬莱这一辈的仙主名为东曦意为初升之日,隐喻蓬莱仙山为仙门之首,可惜四十多年前那仙门之首的位置便易主了。
薄雾散去,蓬莱众人缓步踏进旭阳峰的大门,为首那人穿着尤为华贵,二十七八的年纪,剑眉星目,眉心一点朱砂,金色发冠上嵌着粒鸽子蛋大小的东珠,据说那粒东珠便是东海的镇海之宝。
东曦此人容貌极好,素有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美誉。蓬莱为仙门第二大派,仙主的位子便排在玉衡君的左侧,东曦仙主踏上高台同玉衡君及四位长老微微颔首便斜倚在竹榻上,身后的弟子立时奉了一盏茶。东曦仙主接过朝玉衡君身边的夜澜看了一眼,正预备说话,便见揽月宗走了进来。
揽月宗自诩高雅,族亲子弟的道袍俱是用莹白的鲛纱制成,繁复又飘逸,十来个头戴流云追月簪,长身玉立的青年跟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后,颇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意味。
见那老者登上高台,众人皆起身相迎抬手行礼“仙长。”
揽月宗主名为清虚,乃是现今仙门里修行时间最长的修士,更是当年青冥魔尊围攻仙门后唯一一位还在世的修士大能。仙门讲究尊师重道,姑且不论这位清虚宗主修行的品阶如何,举凡修士见了都要尊称一声:仙长,以示对仙门长辈的敬重。
几人见了礼刚坐下,又见锻渊门主同虚睨山佛主各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那锻渊门主姓墨看着是位四十来岁的儒雅书生,身后却背着一柄六尺重剑。而那虚睨山的佛主则一身素白僧衣,面相不过三十,鼻翼间嵌着粒黄豆大小的珍珠,手拈佛珠,端是一副慈悲之态。
众人各自见了礼又寒暄了一番才落座。
忽闻空中一阵琴音,淡淡的花香缓缓溢了出来,天璇君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整了整衣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今日穿一身青白广袖流仙裙,往日那随意披散的青丝也挽成个三七分的斜式髻,发顶随意的插着根雪莹十一坠的流苏步摇,额间的花钿也换成了浓艳的火焰纹,天璇君本就生了幅好容貌,这一番打扮下来更显美艳绝世。她走到高台中央,眉眼微微上挑,瞬间便是艳丽无双风情万种。
夜澜瞧着天璇君那副模样颇为不解的凑到摇光君身边轻声问“三师叔,四师叔今日这是怎么了。”
摇光君唰的打开扇子半遮着脸朝椅背靠了靠笑道“自是因为她的对头。”
“对头?”穆玄清也靠了过来,面上一片好奇。
开阳君喝了口茶,戏谑道“凤栖阁的现任阁主,雾寒烟。”
话音一落,空中便飞来一顶挂着云烟纱的八抬轿,琴音悠悠,天空慢慢的飘出数十朵九瓣莲,轿子边的云烟纱无风自动缓缓分开,一个素衣女子缓步而出,她生一双盈盈秋水目,淡淡柳叶眉,头发梳成雾鬓云鬟,额间绘着火凤凰,唇角微微勾起,一举一动俱是柔情似水,数十朵九瓣莲悠然落在她的衣裙上,将那素衣点缀成了淡雅的花海。
雾寒烟步步生莲的走到天璇君面前停下,二人相对而立,霎时眼中火花四射,转瞬间已不知互甩了多少个眼刀。
两人容貌都属上乘,一人如雨后初荷,温婉闲雅,一人如欲火玫瑰,孤傲绝艳。她们二人本就是两种风姿,奈何仙门有个多事的修士闲来无事非要论个美人榜,天璇君因长相过于艳丽略输了那气质淡雅的雾寒烟半票堪堪排在了第二,素来女子爱容颜,棋逢对手自不会相让,每每这两人遇到必定想法子艳压了对方。
两人又僵持了片刻,雾寒烟微微向天璇君欠了个身率先开口“天璇君,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娇媚。”娇媚一词听着像是形容俗世花楼的姑娘,用在天璇君身上多少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思。
天璇君眉眼微挑不咸不淡的回了句“雾阁主也还是如此的身娇体弱,可惜了,即便你再柔媚如水,我家掌门师兄依旧对你没兴趣,我说,你都多大年纪了,再不嫁人可就真成昔日黄花了。”
一句话直戳雾寒烟的痛处,她虽在容貌上略胜了天璇君一分,可天璇君却生生比她小了近百岁,即便修道之人能容貌永驻,可年龄依旧是女子最不能提及之事。尤其天璇君又往她心口补了一刀,凤栖阁主雾寒烟倾心上清掌门玉衡君多年却求而不得,这可是仙门里闲磕牙的最佳八卦。
雾寒烟面色一僵,分外幽怨的看向玉衡君,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玉衡君八风不动的端着茶喝了一口。
刀子戳够了,天璇君心情明媚的坐回到位子上,夜澜顺势递了杯茶过去“四师叔,还是你好看些,气质也胜那凤栖阁主几分。”
天璇君赞赏的看了眼夜澜,声音不高不低的回了句“小师侄,这几日可要将你家师尊看好了,免得有人装柔弱去碰瓷,知道吗。”
天璇君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大家此时都安静看戏,她这话一出,东曦仙主最先绷不住的笑了出来,初阳君也忍不住咳了一声借着手里的茶杯将嘴角的笑意掩去。天璇君这话也不算胡扯,毕竟之前的仙门大比,雾寒烟就找借口往玉衡君面前摔了几次。见众人眼底都露了几分笑意,雾寒烟面色一阵青白硬是将心口的闷气憋了回去,努力维持着修养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热闹看够了,东曦仙主指着夜澜对玉衡君笑道“这便是你那小徒弟,二十二岁的元婴修士,果真是年少英才,也不知他能上的几阶登云梯。”
玉衡君端着茶不甚在意的回道“随他。”
自青冥魔尊伙同阿修罗王、妖王围攻虚睨山后,各家修士骤然警觉,玄门百家闭门苦修是不行的,修行不易,百家各有所长也有所短,相互交流沟通才是上上策,最为重要的是,通过仙门大比,各家也可以适时的培养出几个能抗灾的修士大能出来,当年那一役后魔修蛰伏扶霁山,妖族也安分的隐匿了起来,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若他日魔修与妖族再次联手围攻仙门,他们好歹也能拎出几个能打的不是。
这厢一合计,几个仙门大家便牵头弄了登云梯出来。这登云梯共有九阶,每阶设有一道阵法,守阵之人皆是从仙门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弟子,自下而上,每上一阶阵法越难,守阵之人的修为也越高,若要上这登云梯,必先争得夺登云令,登云令只有十枚,而那每三十年一次仙门大比的新弟子就有近百人,俱是各家的拔尖人才。
巳时已到,初阳君从位子上站起来,抬手一挥,一道长长的卷轴在空中展开,那登云梯有修为限制,筑基以上化神以下的修士方可进入,争夺登云令的分组自也是按着各家弟子的修为品阶划分的。
开阳君在今日的分组卷轴中瞧见了萧衍的名字,不由的笑道“萧小子竟排在了第一场。”
闻言,东曦仙主往台下看了过去,见那青年手里握着的长剑,不由失笑道“定河山,竟是定河山,你们上清门居然将这宝贝给了个小辈,这事约莫也就玉衡君能做的出。”
清虚宗主也望了过去,随即抚着胡须轻叹“上清果真是人才辈出,这小辈是谁的弟子?那剑法使得也是精妙的很。”
天璇君望着场中萧衍提剑将一名蓬莱弟子挑飞了出去,也笑道“我上清也就掌门师兄的剑法能拿得出手,仙长都说他剑法还算凑合了,自然是他们玉清峰的弟子,不过萧小子可没拜师,我家师兄惜才便带在身边点拨了点拨。”
这话说的可是太骄傲了却也是事实,玉衡君的剑术在仙门中素有佳名,能得他指点一二必定受用无穷。
“原来也是玉衡君教出来的。”东曦仙主侧过头看向玉衡君笑道“你们玉清峰可真是藏龙卧虎的,先前听开阳君说你那有眼疾的徒弟于扶乩一术也是天资颇高。”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那拿着盲杖的青年,自巫族灭族后,扶乩一术可说在仙门已消失近百年,现今居然出现了个颇有天资的修士,众人自是要高看一眼的。
夜澜扶着穆玄清站在高台边上观战,自萧衍上场后,夜澜便将台下的情形讲给他听,穆玄清微微侧着脑袋听到精彩处也勾着唇笑了。
玉衡君望着那对师兄弟,摩挲了下手里的茶杯并未回东曦仙主的话,窥伺天机终是会遭到天谴。
高台之下的登云令之争已结束,萧衍不出所料的拔了头筹,夜澜扶着穆玄清下了高台,对着萧衍一阵恭喜,又将他手里的登云令拿过来细细看了一番。
东曦仙主从位子上站起来望下台下那三人“这萧衍已是不错了,想来玉衡君那小徒弟更是不同凡响。”
“仙主可是酸了,瞧你那语气,醋的厉害。”摇光君摇着扇子走到他身边“如何,用不用我陪你喝一杯消消你的酸味。”
东曦仙主瞄了眼开阳君,打趣道“你莫不是又被人赶出了屋才想找我喝酒。”
“怎可能。”这种事情打死他,摇光君都不会认“下一场可是我那小师侄,仙主要不要赌一把。”
东曦仙主望着夜澜将穆玄清交给萧衍,又遥遥冲玉衡君招招手眨眨眼,只觉这小家伙皮的很,不由的笑了“赌什么。”
摇光君挥着扇子冲夜澜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赌我家小师侄,几招拿下登云令。”
“你到对他有信心的很。”东曦仙主说着比了十出来“十招。”
摇光君咧嘴一笑“五招。”东曦仙君不信的摇摇头,摇光君摇着扇子笑的高深莫测。他家那小师侄可是玉衡君教出来的,能走捷径绝不啰嗦,他敢拍着良心保证那小家伙一出手绝对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