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抚淤青 烤糖 6432 汉字|19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25章

  ◎“我的女儿……”◎

  这是一间百余平的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面有浓郁的消毒水味与呛人眼鼻的烟味。

  十米长桌在中间,只坐着一个人,是正在抽烟看资料的沈子敬。

  秦意浓对这个场景有记忆里的熟悉,她和沈小妹去局里面找沈子敬时,看到过沈子敬在散会后留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这样抽烟看资料凝神思索的模样,像是遇到了省里严肃难办的重大案件。

  “沈叔,”秦意浓走进去,抿了抿唇说,“您能别抽烟吗?”

  沈子敬抬头看她,在烟灰缸里戳了下烟灰:“你不是闻惯了烟味吗?”

  秦意浓过去推开窗:“这不是有人不习惯吗,你掐了。”

  沈子敬没掐烟,又抽了一口,非要跟某人对着干似的:“我乐意,谁受不了谁出去。”

  晋聿没出去,脱了外套搭在臂弯,站在会议桌旁望着秦意浓,看气场似秦意浓的老板。

  秦意浓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罩走到晋聿面前,晋聿接在手里,却也没戴上。

  “你不回避?”沈子敬重重地斜了晋聿一眼,眼里露出了很大面积的眼白,好似他很讨厌晋聿。

  其实他以前还不讨厌晋聿,更是相反,简直欣赏极了,晋聿在他和江初眼里,完全就是别人家的最优秀最完美的好孩子。

  但这次见面,沈子敬看看秦意浓,又看看晋聿,心烦得要命,烟灰缸重重地叩桌:“我们要谈家事,闲杂人等请出去。”

  晋聿端站在一旁沉稳如泰山,面容沉静地将漆黑眸子望向秦意浓:“我用出去吗?”

  秦意浓深刻记着晋聿不喜欢她在家人面前对他避嫌,无奈地轻蹙娥眉,抬眼望向沈子敬:“沈叔,您直接说吧。”

  反正无论沈子敬和她谈了什么,晋聿若是想知道,也总有办法能够知道。

  沈子敬盯了不识趣的晋聿半晌,见晋聿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重重叹了口气:“真烦人。”

  他那么好的浓丫头,怎么就被晋聿给欺负上了呢,晋聿心里不是只有夏卿吗,当他家的浓丫头是什么,是备胎吗,烦死了。

  他作为法医,家里有学法的,有学医的,偏偏就是没有学法医的。

  只有这个浓丫头有那慧根,他一直以来不仅将她当亲徒弟养,更是当亲女儿养的,于是此时越看晋聿越觉得晋聿曾经的优点都是缺点,怎么都配不上浓丫头,要不是现在有正事,他非要先论论他们两人的事。

  沈子敬放在桌上的手机,无声地弹出了消息来,是有人在催促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的人从凌晨一直等到现在,已经焦灼地等了十五个小时。

  沈子敬将手机翻过去放在桌上,拿起对比结果,眼睛蓦的发酸发胀得厉害,紧着鼻子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才忍住鼻腔与心里的酸涩。

  不抽烟他真控制不了情绪,面前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他看她受苦受难,看她明媚耀眼,也看她消沉不振,从他搬到秦家旁边成为邻居开始,他看到了她长大成人的整个人生。

  而最让他内疚过不去的是,他明明怀疑过,却从来没有做出过行动。

  这样可怜的孩子,明明本该拥有最幸福的童年与人生。

  到底还是忍不住泛了泪花,沈子敬红着双眼用力揉了把脸,他内疚得不敢直视这孩子的眼睛,低着头说:“浓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一直知道你受了太多的苦。你前面二十二年的人生,不是你本该经历的。叔希望你以后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希望你能够得到你本应该拥有的幸福。”

  秦意浓定定地看着沈子敬,不声不语。

  晋聿此时走到秦意浓身后,展开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感到她身体的颤抖与僵直。

  沈子敬递出DNA对比结果,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秦意浓接过单子,沉默地垂眼默读文字。

  第一张报告单:依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判定,被鉴定人秦意浓与江初具有亲生血缘关系。

  第二张报告单:依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判定,被鉴定人秦意浓与夏流萤具有亲生血缘关系。

  “孩子,你不是秦大为和杨悦的女儿,你是江初和夏流萤的女儿。”

  沈子敬摘掉眼镜,哭得颤抖,用力擦着眼泪说。

  秦意浓安静地沉默了很久,她慢慢抬头,脸上却完全没有出现沈子敬那样的神情与眼泪,平静得好似刚刚听到的不是自己的事:“我和夏总的小妹是双胞胎吗?”

  沈子敬:“什么?”

  晋聿双手一直按在秦意浓肩上没有移开,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得到她的冷静,这时出声对沈子敬说:“夏总是夏时衍,小妹是指夏叶繁。”

  “不是,不是双胞胎,”沈子敬恢复镇定,但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向她解释,“夏叶繁很小就出国读书了,所以我也一直没见过她。今天江初给我看了夏叶繁的照片,我看见她和你妈你哥,我是指杨悦和秦胤,她和杨悦秦胤很像,但她又不像你爸秦大为,这里面可能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我们猜想你们两个应该是在医院抱错了,具体怎么回事,还要叫人去国外给夏叶繁取样本回来做对比,再去医院那边仔细查。”

  秦意浓再次沉默很久。

  去国外给夏叶繁取样本,大概意思是他们不打算让夏叶繁回来,不打算让抱错的两个孩子各回各家,又或者是想让她们俩同时留在他们身边。

  她点头:“明白了。”

  又徐声问:“夏总的小妹知道了吗?”

  沈子敬忽然说不出话来,这孩子现在太平静,平静得和那些心死的家属一样,眼神平静又空洞,仿佛关闭了她的五感。

  他刚搬到秦家做邻居时,秦意浓还不是一个敏感的小孩,是在经历了无数次期待与失望、冷漠与打压后,大约她才明白父母的爱原来不是平等的。

  她的敏感与冷静,都是在后天环境里慢慢形成,比如到此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与喜悦的情绪,是因为她会凡事先做到最坏的打算——她在秦家是不被偏爱的那一个,是讨厌的、全身都是缺点的人,她理所应当地认为陌生的自己和受宠爱多年的夏叶繁相比,她仍是不被偏爱的那一个。

  “我还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沈子敬再次哽咽,心疼地叹息,“但是浓浓,你不要多想,你亲生父母很心疼你,很想补偿你,他们现在就在楼下车里等你。如果你愿意现在见他们,他们现在就上来找你。”

  秦意浓没有回答,她对折手里的两张报告单,用指腹重重地按压折痕,漫不经心地说:“我转到法医学后做过两次试验。第一次是图好玩,用RFLP分析,切割DNA片段做电泳分离,对比我和我父母的条带模式,组合不成功。第二次是用DNA测序仪,结果认定不存在亲子关系。为了打消我所有的妄想,我检测了40个位点,结果还是那样,累积亲权指数很低,所以我前几年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沈子敬怔忡:“浓浓?那你也早就知道你是江初和夏……”

  “不知道,”秦意浓继续对折报告单,“我没有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想象,而且之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即便有机会见到,我也不会主动去验。”验了又怎么样,亲生父母也可能像杨悦秦大为一样不喜欢她,还要经历第二次吗。

  “浓浓你……”

  晋聿忽然出声:“沈老,我在这陪她,我叫助理来接您去酒店休息。至于老师和师母,明天再安排见面。”

  “哎好,”沈子敬无措地握着手,“浓浓,你也希望明天见,对吗?”

  秦意浓仿佛没有听见,过了两三分钟才说:“好,明天见。”

  沈子敬离开后,秦意浓一动不动站了很久。

  她站多久,晋聿就在旁边看了她多久。

  他平时的眸光总是波澜不惊的深邃,此时却有些波动,他眉心浅浅蹙着,好似藏着对她的疼惜。

  许久,晋聿走到她面前抽走她手里的鉴定单子放到她包里:“先回车上。”

  秦意浓仿若未闻。

  晋聿倾身靠近她,一手揽她肩膀,另一手要去揽她双腿将她横抱起来,秦意浓忽然回神,慌忙低头退后躲避。

  但她站得太久,腿是僵的,身体是无力的,险些摔倒,晋聿搂住她腰扶稳她。

  晋聿知道她已经没了力气,再次倾身要抱她,她却再次躲避开。

  “秦意浓。”晋聿沉了声音。

  秦意浓茫然地抬头望向他,撞见了他眼里不容拒绝的威严,她张了张嘴,近乎无声地呢喃:“不想这样。”

  说得不明不白,是不想他抱她,还是她不想什么。

  晋聿抬手,秦意浓下意识后仰,他却只是摸她脸颊,指腹摩挲她冰冷的脸,而后俯首吻她额头。

  吻得很轻很轻,他柔软的唇瓣贴在她饱满的额头上,仿佛在轻吻薄如蝉翼的花瓣。

  移开这个吻,他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问:“我背你?”

  是询问,却依然像是不容拒绝的肯定陈述。

  秦意浓再次失神仿若未闻。

  晋聿弯腰俯身,抬起她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秦意浓,胳膊抱紧我。”

  秦意浓忽然回神:“不用。”

  “你已经走不了路了,”他几乎是命令的口吻,“上来,我背你。”

  秦意浓认为自己可以走路,可是抬腿试了一下,确实已经僵得动不了,终究趴到他背上环住他脖子。

  晋聿稳稳地背起她,手臂穿过她膝盖后的腘窝,令她双腿挂在他手臂上,提起她的包,不发一语地背她离开。

  秦意浓脑子里其实是空的,她被晋聿背着,身体随着他稳健的步伐上下浮动,地面在她眼里晃动,她像在午后站在窗边看天空一样,没有心事,只是空洞地睁眼看着。

  直到她被晋聿放上车,她看着晋聿弯腰进来给她系安全带的侧影,她才短暂有了思绪。

  他一定很爱很爱夏卿吧,才愿意这样照顾她。

  即便是晋谨峋,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而已。

  晋谨峋那么深爱夏卿,但他比晋谨峋爱得更深。

  会有多深,像宇宙的黑洞吗?

  晋聿亲自开车,挽起手臂的*袖子,调整适合他的座椅位置,游刃有余地倒车开出去,像领路人一样问她:“有想去的地方吗?不要说没有,告诉我一个地点,我带你去。”

  秦意浓怔怔地望着前方车灯照出的光亮:“回您家。”

  她不知道要去哪,但还记得周六晚上要和他待在一起。

  可她声音太轻,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她瞳孔微缩,好似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晋聿停车在路边发了两条信息,之后带她去了网球场。

  是二十四小时的自助网球场,也是她之前常去的那一家,秦意浓站在熟悉的店铺门脸前仰脸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晋聿牵她手腕进去:“我只知道关于你的事。”

  因为在他眼里,她和夏卿最像吗?

  秦意浓恍惚地想,他真的很爱夏卿。

  晋聿用安知行发来的预约信息陪秦意浓进去,里面已经为秦意浓备好衣服毛巾网球鞋球拍和饮用水与零食。

  晋聿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给她白色手机充上电,一切照顾得细心周全,最后揉了揉她头发:“你打吧,我走了。”

  秦意浓在他收回手时,无意识地握住了他手腕,她眼里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挽留神色。

  晋聿解释:“我留在这会让你有压力,你自己打,不用理会我,想打多久打多久,渴了饿了有吃的,打累了就去旁边酒店睡觉,一会儿把房间号和密码发给你,明早接你去见他们。”

  秦意浓慢慢松了手:“谢谢。”

  晋聿离开,秦意浓在球场里呆站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动作,设定打球模式,缓缓挥拍。

  起初怎样都接不住,好像看不到球,她移动的速度也慢,没有力气。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半小时后,内啡肽多巴胺肾上腺素开始起作用,她动作逐渐变快,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满面湿润,球场里不断回响球拍击打网球的声音和她咬着嘴唇的喘声。

  晋聿一直没有离开,沉默地端坐在监控室里看里面女孩子脸上不断流下的眼泪。

  女孩子没抬手擦过泪,眼泪模糊了视线打不到球时,她就睁大眼睛努力去清空眼里的泪水。

  网球弹到她腿上,她穿网球裙,白皙的腿上被球打出了一个重重的红印,她像没有知觉。

  她忘记将头发扎起来,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像风一样飘动,发尾黏到湿润的脸上,她也没有拂开头发,只是在用力打球。

  挥舞,跑动,累得喘息,却一刻不停,身影孤独又强韧,仿佛这些就是她前二十二年所有生活的缩影。

  过了很久很久,她突然停下,没有预兆地瘫坐在地上,监控室里转椅的滑轮猛地发出刺耳声音,晋聿大步走了出去。

  一双皮鞋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里,随即他好像单腿跪了下来,不可能是跪,是蹲吧,她模糊地想。

  她被披上了味道熟悉的衣服,接着她被熟悉的动作抬起了下巴。

  他温热的指腹落在她脸上和她眼睛上,她看得清晰了些。

  可下一刻又雾蒙蒙的模糊,眼里的雾总是络绎不绝地涌上来。

  “看着我,秦意浓。”晋聿握着她的下巴,低缓嗓音仿佛从遥远的天外飘进来。

  秦意浓逐渐看清楚了他,他本该深邃冷沉的英俊面容,此时却好似有柔情。

  “受伤了吗?”他问。

  她喘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只摇头。

  晋聿静静等待她喘匀了呼吸,再次问:“受伤了吗?”

  她摇头,终于说出话来:“只是突然累了。”

  就跌坐到了地上,好像累了十多年那么累。

  秦意浓打得满面红润,除了能看到湿润的泪,看不出苍白的气色。

  晋聿取了毛巾给她擦汗,她怕他嫌脏,别开脸要自己擦,他按住她手不让她动,软毛轻按在她脸上擦汗,一寸又一寸,好似她是易碎的东西。

  等他擦完,秦意浓眼睫扇动,喃喃轻语:“您怎么没走?”

  晋聿说:“动动脚踝我看看,能走路吗。”

  秦意浓低下头,动了动脚踝,没有疼痛的地方。

  但她突然觉得胃很空,很想大口吃很多东西,想把自己泛空的胃全部塞满。

  秦意浓没有受伤,晋聿这才放开她后背:“还继续打吗?”

  “几点了?”

  “不到十一点。”

  秦意浓想了想,刚刚心里憋闷的情绪已经释放掉大半,摇头说:“不打了。”

  但又起不来,累得胳膊腿都是酸软的。

  忽然熟悉的臂力将她捞起,随后是双腿,她被他抱在怀里。

  “饿吗?”他问。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饿了的,她轻轻摇头。

  “想吃什么?”他又问。

  秦意浓靠在他雄浑宽厚的怀抱里,感受他沉稳有力的步伐,她渐渐放松下来,没再摇头,轻声回答:“甜的。”

  “好。”

  晋聿垂眼看她湿润又红的眼睛和她苍白的脸:“还有吗?”

  “辣的。”

  “好。”

  晋聿将她抱回到车后上,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而后撑在她面前问:“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抱你?说实话。”

  秦意浓被他近在咫尺的沉香气息包围,抬眼时额头擦过他冷硬的下颌,她停了几秒说:“因为不想变脆弱,讨厌脆弱,没有人喜欢脆弱的人。”

  晋聿俯首,轻吻落在她唇畔:“我喜欢,你可以在我身边脆弱。记住,以后不要自轻。”

  秦意浓眼睫止不住地颤抖,直到快要颤得眼泪落下时,她闭上眼扭开脸,轻道:“好。”

  夜深清幽,道路两边的一盏盏路灯飞速退后,像船舶将灯塔甩在身后,即将冲撞向海域中的未知礁石。

  到达恒湾壹号苑,秦意浓轻车熟路地去厨房吃东西,阿姨果然已经准备好甜品和辣小面,但只准备了很小的两份,好似很怕她吃撑了。

  满意吃了七分饱,吃完去浴室,吹干头发走到书房门口找晋聿,轻轻敲门。

  晋聿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听到敲门声回头看她,结束通话走向她,揽她肩膀回房,把她推在床上,他去洗澡。

  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手臂从她肩膀颈下穿过去搂她,右手圈过来握住她脖颈,他吻她的后颈逐渐向前吻到她肩膀,很轻很轻的吻,似在安抚。

  秦意浓被吻得深深闭上眼睛,枕着他手臂向他侧脸仰去,有意地主动回应他。

  晋聿停了停:“今天还不够累?”

  “累,”她压抑着喘息说,“但我还想再累点,有点失眠睡不着。”

  她突然口无遮拦地激他:“如果您累了,可以不做。”

  晋聿莫名低笑了声。

  只这一瞬间,秦意浓忽然就后了悔,但已经来不及。

  然而他以这个姿势拥抱她,不到五分钟,她就累得沉沉昏睡过去了。

  晋聿对这个结果不意外,拥着她陪她睡去。

  前一天太累,身体运动量超标,精神负荷量超载,秦意浓这一觉睡到早上十一点。

  醒来时人很懵很饿,坐在床上看着手机时间发怔,忽然听到一道嗓音:“先吃东西再洗澡,之后去见你爸妈和你哥。”

  声音来源是旁边沙发上,晋聿身着衬衫西裤,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似是在工作,抬眼看向她:“昨晚你又欠我的了,记账吗?”

  秦意浓抬高被子裹紧自己,发出心虚的声音:“记。”

  中午十二点,晋聿去书房找秦意浓,她坐在办公桌前做笔记,手边放着高三生用的书。

  轻声叩门,他倚在门边叫她:“走了。”

  她抬头,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拒绝平常约饭:“我想起来我一点要去做家教,五点结束,晚上再去见他们吧。”

  说罢又低下头写写记记。

  晋聿定睛地看了她两分钟,走到她面前抽走了她手里的笔:“你听说过他们很宠爱小女儿,也听见过夏时衍很宠爱小妹,你怕他们更喜欢夏叶繁,怕他们不喜欢你,是吗?”

  秦意浓愣住:“没有。”

  “你不想面对,害怕看到亲生父母不喜欢你的每一个微表情,害怕他们像养父母一样讨厌你,害怕他们在你面前偏爱夏叶繁,对吗?”

  秦意浓被逼问得停住了呼吸:“没有。”

  好似为了证实自己心里没有害怕,她站起来收拾本笔装好,提着包向外走。

  其实她全身都很酸痛,她本就没多少肌肉,昨天运动量又实在大得超出了她身体能承受的范围。

  突然被晋聿拉住了手腕,他没有再用力将她拉进他怀里,只是不许她再向前走:“知道你的检测样本,他们是从哪得到的吗?”

  秦意浓顿步在原地,思忖几秒,后知后觉说:“你给的。”

  “是我,”他走到她身后俯身抱她,她刹那变得纤瘦渺小,他掌心落在她发顶,轻轻地拍抚,声音低却笃定地说,“意浓,相信我,在二十年的养女和刚找回来的陌生女儿之间,无论是你的亲生父母,还是你的哥哥、姐姐,他们都会坚定地选择你。这是血缘,尤其是江教授家和夏女士家的血缘。所以不要害怕,勇敢些。”

  秦意浓没有说话。

  她相信血缘,但她更相信人之常情。

  她听过夏时衍和夏叶繁打电话的语气,那么宠溺,是她从不敢想象的兄妹亲情。

  更何况是江教授和夏女士。

  至于勇敢,她曾经勇敢过。

  勇敢地讨好自己的父母,勇敢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可最后换来了什么。

  除了失望,什么都没有得到。

  晋聿猛地收紧手臂:“秦意浓。相信我,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秦意浓被痛得回了神。

  明明是安慰的话,他的动作与话语却都让她感到颤栗。

  他仿佛是在用力量压制、胁迫她相信他。

  “明白了,”秦意浓眼睫颤出湿润,低声说,“您说的每句话,我都会记住。”

  他总是在强迫她。

  不许她说谎。

  不许她避嫌。

  不许她道歉。

  不许她懦弱。

  他好像在胁迫她让她成为他想象中的人。

  找到亲生父母,她好像就可以停止做替身、摆脱他的纠缠与胁迫了,她忽然想。

  晋聿松了力气,许久放开她,牵着她手下楼:“秦倔。”

  “什么?”

  “这次不要倔强,相信我,他们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秦意浓眼睫颤动着垂下,他又在逼迫她不许倔强,她轻道:“好。”

  司机宋文礼开车载两人从车库出去,却才出别墅门,一脚刹车停住在门口。

  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丈夫撑伞揽着妻子的肩膀,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两人湿润红肿的眼里充满了痛苦与焦急,好似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二十二年之久。

  秦意浓按开车门,先行下了车。

  她努力地对眼前的亲生父母浮起浅笑,眼底却先湿润。

  夏流萤和江初两人他们根本等不到在外面见面,天刚亮就过来等他们失去了二十二年的女儿,已经在这门外从清晨等到现在。

  夏流萤在看到女儿的瞬间泪雨如下,满脸泪水地冲过去:“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小金鱼剧场:

  今天是小金鱼自闭的一天。

  趴在海底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金鱼金鱼你怎么了?

  金鱼用力甩了甩尾巴:都走开,不要理我。

  金鱼好吓人,其他鱼们都迅速跑了。

  忽然一根葱白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它的尾鳍:你怎么啦?大家都说你生气了

  金鱼回头瞧她一眼,更生气了,哼唧哼唧发火:我不生气,我才没有生气,我一点都没生气。你要有家人了,你害怕,你畏缩,我陪着你,你倒好,你心里只想着和家人团聚后就可以甩了我了,我算什么啊,我就是个大笨蛋,疯狂甩尾

  心上人摇头,抱住它的小尾巴:才没有,你不是大笨蛋,你是我最喜欢最依赖最心动的鱼鱼了,你别生气了嘛,好不好嘛。

  小金鱼生了三天气,被哄得一秒面红耳赤:是吗,这,这样哦,那,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