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数百万年来,不曾有变数。
南方的冬天,连寒气都是湿润的,透过衣裳,钻进骨子里。老房子的墙角,两人彼此依偎着熟睡。
七点,这片老城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吵闹。
程景行被隔壁父母催促孩子上学的声音吵醒,窗帘开着,有点晃眼睛。他想要伸手挡一挡眼前的光亮,却意外地发现手被白恬攥着。
她靠在他的胸前睡着,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外套底下,他的那只手被她攥得紧紧的。
他竟没想松开,就着这个姿势看她。
臂弯里的她可爱得一塌糊涂。
她的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卷翘的睫毛轻颤,好似窗子里打进的一星半点阳光,都在她睫毛上跃动。
如果她此时睁眼,眼底一定有一片光辉。
摸出手机想悄咪咪地给她拍一张,亮起屏幕,看到时间。
七点十五。
他是迟到惯了的人,这个点他并不着急。恍然间却记起,今天好像是期中考来着。
他无所谓,小姑娘却是要参加的。
另一只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醒吗?你还要考试。”
小姑娘睁开眼睛,睡目惺忪,还是懵懵的样子。窝在他的怀里,没说话。
程景行顺了顺她的头发,“那就接着睡,不去学校了。”
再过了半分钟左右,白恬渐渐回神,几乎是瞬间弹出程景行的怀里。动作幅度太大,脑袋磕到沙发的扶手上。
“砰”的一声,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程景行好笑地爬起来,干燥温暖的手掌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柔着,“都睡一晚上了,怕什么。”
白恬横他一眼,想起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她是那个把“兼爱”施于恶狼身上的东郭先生,他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小恶狼。
可是她忘记了,最后制伏恶狼的也是东郭先生。
白恬望了望墙壁上的挂钟,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程景行看着她大惊失色,下一秒,她冲过来拽着他,拎了书包就往外跑。
老城区实际上离学校不算太远,只是要过马路得顺着走老大一段才有人行道,这样一来,路程就增加了。
这一片地方公交车的班次本来就少,等得人又多,以至于每辆车都特别挤。等到上了车了,他俩也差不多迟到了。
白恬急得不得了,程景行仍是任她拽着悠哉悠哉地跟在后边。
白恬催促到:“你快点啊,考试会迟到啊!”
难得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
他懒懒散散地回她一句“知道了”,反过来牵着她跑。
他不顺着马路走,反而直往马路中间冲。白恬一惊,拉着他要往回走。
程景行笑起来,眼角眉梢像有光晕流转。
“别怕,我牵着你啊。”
好似妖狐化作公子身,擅诱人而摄魂。颦笑皆令人目眩神摇,就此潦倒我的众生。
程景行先翻过马路中间的护栏,打算在护栏的另一边接着她。他忽略一个问题,以白恬的小短腿,根本翻不过这个有程景行大半个人高的护栏。
白恬愣了一下,刚要爬上护栏,程景行把手放在护栏上,双手一撑再轻松一跃,就翻了回来。
打横抱起白恬,让她在护栏上坐着,自己再像先前那样翻过来。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她坐在上边,两条腿垂着,触不到地。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中间,却像极了坐在高脚凳上的三岁小姑娘,双腿晃来晃去的,富有童心。
如果穿着粉粉的公主裙,一定很可爱。
一瞬间父爱爆棚,他对她伸出双手,“来来来,爸爸抱抱。”
怀中的人确实是不盈一握的瘦,却因为怕冷里三层外三层的用厚厚衣物包裹着自己,像笨重的彩色的小企鹅。
一边把她从护栏上抱下来,一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你怎么不穿个粉粉的小裙子啊,多可爱啊,我牵着你就跟爸爸带着女儿过马路似的。”
白恬注意着过往的车辆,往马路对面走,没搭理他的话。
前天穿了的,只是你没看见。
匆匆从马路中间穿过,弄得几个司机被吓得紧急刹车,降下车窗破口大骂:“哪来的死孩子,要不要命了!”
程景行拎了她的书包在手里,牵着她一个劲往前跑,边跑着还边笑着和旁边的司机大叔道歉,“不好意思啊大叔,我姑娘考试要迟到了。”
确实像爸爸带着个女儿,在干件缺德事。
程景行带着她穿过小巷子,回身望她时,小姑娘眉眼盈盈皆是笑意。
就那样傻乎乎地跟着他跑,好像被他拐走了也不怕。她脸上的粲然笑意,恍然间让程景行觉得,他们仿佛不是在赶考试,而是在私奔。
他说:“你也不怕被我骗了。”
早晨的阳光让入目的万物都披上一层金色。
白恬仰着脑袋看他,阳光也落在她身上。温暖的光亲吻她的脸颊,衬着她的笑靥,刹那间便让他的世界愈发明亮起来。
“你不会骗我。”
那一瞬间,程景行想。
希望佛祖把我俩的关系打上个死结,谁也别想分开,而即便身后有牛鬼蛇神追赶,也只能顺着这条路一直跑下去。
如果你先死,我没有活路。
同样的,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2013年11月11日
橘滋脏话。
动了情的痞子,连刀都拿不稳了。”
高三的半期考只有两天,意味着比高一高二能多一天的假期。
一天的额外假期加上一个周末,这三天对有些人来说是考试之后的放松,对有些人来说是煎熬。
当然,对于程景行这种人来说,是可有可无。反正在哪不是玩啊。
周一在学校里见到程景行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几个女孩子开玩笑,他只是对着她偏了偏脑袋算作打招呼。
白恬这才明白,那天确实已经过去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程景行依旧是那个女生围绕的程景行,白恬依旧是那个傻愣愣的白恬。
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