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回 绝强老祖
今日早晨才刚过辰时，曲念便已经到陈府后门等候着。
他的手中，紧紧抱着一个木箱，这木箱做工相当粗糙，上头刻着一只凤，勉强算得上是“礼盒”，是曲念半月前用“卖面人”赚的钱，去市集选购而来的，那时的他，只觉会有用上的一天，却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就派上用场了。
午时刚到，后门轻轻一动，只见陈似梦穿着一身华丽的服装走了出来，清新脱俗，整人就像是彗星一样闪亮耀眼动人。
陈似梦小跨步走了出来，一见到曲念已经待在门口，笑道：“阿念，等很久了吧。”
“不。”曲念摇了摇头，看着陈似梦今日的打扮，竟有些发楞，应道：“小人也就才刚到而已。”
“看你这样，应该是没事了吧。”陈似梦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听说你被当成血影杀手给抓了起来，有点担心，但好像没事情了。”
曲念仍是有些发楞的应道：“是呀，不过就是一场误会。”
陈似梦浅浅一笑，说道：“最近官差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你这样忠厚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血影杀手呢？回头我叫爹爹好好管管这些糊涂人！”
曲念只是一笑，却没有否认。想他明明在血煞老祖或是朱流广面前，都能够坦然承认，自己不是血影杀手，可在陈似梦面前，他却是开不了这个口。
陈似梦见他不语，没有再问，指着他手上木箱问道：“阿念，你这个木箱子，装着的该不会是要送我的礼物吧？”
曲念连忙点头，将手上箱子递了过去，陈似梦接了过去，一脸期待样子，正要打开，却被曲念给阻了下来：“等等，晚上再打开。”
陈似梦楞了一下，收回要开木盒子的手，将木盒子紧紧抱着笑道：“好，我就晚上再开。”
突然婢女苳儿的声音传来：“小姐，时间差不多了！”只见得她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陈似梦像是大梦初醒，看向曲念笑道：“阿念，我要去参加我的寿宴了。”
曲念闻言，有些失落的应道：“嗯。”
他突然发觉，原来他与陈似梦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隔阂，是富人与贫人的差距，是达官显贵与平民百姓的隔阂。
陈似梦，果然不是他记忆中那熟悉的女孩。
陈似梦看着曲念失落的表情，突然笑道：“不然，阿念也一起来吧！”
“啊？”曲念一震，受宠若惊的点头：“好！”陈似梦见状浅浅一笑，与苳儿两人转身往回走，曲念立时默默跟着走在后头。
苳儿看着曲念跟上，有些不满的怨道：“小姐，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市井小民跟来。”
陈似梦笑了笑：“人多热闹嘛，况且你不觉得他身上很有股特别的魅力嘛？”
苳儿摇了摇头：“不觉得……”
陈似梦没有反驳，因为魅力这种东西，各有所好，勉强不得。
曲念默默跟着，以他耳力，这些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他只觉得自惭形秽，因为他晓得，苳儿说的话并没有错。他曲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市井小民，一个平凡人罢了。
三人从花园往主厅方向走去，没再说话，只觉气氛有些尴尬，突然前头出现一个老人站在路上，挡在三人前面。
这老人身材矮小，骨瘦如柴，穿着一件破旧的布袍，看上去像是扫花园的佣人，外表明明普通不过。
但他整人身形飘渺，给人一种若有似无的感觉，若不是出现在路上挡住三人的路，也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老人的存在。
陈似梦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老人，疑惑的问道：“这老先生是谁呀？怎地好像从没见过。”
苳儿摇了摇头：“小姐，我也没见过他，或许是今日到此的宾客吧。”
“老先生你好，请问你是今天到此的宾客嘛？”陈似梦尽管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仍是礼貌性的问道：“大厅不在这里，不如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老人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看着曲念沉声问道：“曲念，你打算要过去嘛？”
陈似梦及苳儿两人闻言都是一愣，回身望去，这才注意到，原来一直站在他们后头的曲念，正表情惊恐，全身上下一直颤抖着。
陈似梦关切的问道：“阿念，你还好嘛？这老先生是你……”
老人看着曲念的状况，没有说话，只是一股冷凝的气氛透在空气中。
“阿念，你还好嘛？”陈似梦看他这样的状况关切的说着，她下意识的想将右手伸出去，想要握紧曲念颤抖的手。但才刚伸出寸许，突然惊觉这样有失礼数，又将手给收了回来。
曲念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陈似梦的举动，他盯着老人，用着有些颤抖的语气说道：“您……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人也是注视着他，有些不悦的应道：“你什么时候够资格问我问题了？”
曲念闻言一震，浑身仍是不止的发抖。
陈似梦见谁都不理他，她也不生气，仍是温柔的笑着，转身看向老先生：“老先生，请问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老人看着陈似梦，冷冷应道：“女人，不要吵！”
曲念闻言，突然暴喝道：“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老人看着曲念，有些怒道：“哼，什么时候，同一句话我还要说两遍了，看来你是学会顶嘴了，接着是不是要以下犯上了！”
“可……”曲念不甘的说着，看了一眼陈似梦，又看向老人说道：“可是……”
他自然知道，老人今日到来的目的，是要他血影杀手，不要前往陈家大厅参加陈似梦的寿宴。但，这可是陈似梦的寿宴，而且陈似梦亲口邀他，他又怎么能不去？
老人冷道：“哼！如果你坚持要过去，那么从今往后，你<曲念>也将不再能够当这<曲念>了！”
陈似梦闻言却是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她只觉得这老人颇是神秘，而且曲念很是怕他。
到底这老人是什么身分，她只能猜到是个曲念敬重的人，可能是父辈或祖父一辈的人。
“可我……”曲念看向老人的眼睛，心理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一天，花好月圆，孙雪看着天上的月亮，开朗的笑着：“阿念，你想过嘛，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孙雪不再是孙雪，你曲念不再是曲念，那会怎样？先说喔，我不是想死，我也不想现在死，我只是想，摆脱这些束缚。”
他苦闷的应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我们被逼着来到<杀手楼>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是身不由己！”
“所以阿念，如果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机会，有那么一件事情，你能选择，而且不做你就会后悔，那么，你就去做吧！我真不想看到你后悔。”
曲念叹了口气，看着老人，坚定的说道：“不论今天您说什么，我还是要过去！就算那之后，我曲念不再只是曲念，我还是要去。”
陈似梦疑惑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啦？”
老人哼了一声，冷道：“既然如此，奉劝你最后一句，如果你想要超越他，就先想办法达到我们所在地至高武学<神武境界>。”他说完转身一退，竟然在一瞬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似梦与苳儿两人都是一愣，他们完全没看清楚这老人是怎么离开的，只觉得“咻”的一下老人就不见了。
只有曲念隐隐约约看着清楚，但就是看的清楚，他才深深明白这老人的功力之高，对暗杀术之精，就算是今天的他，仍是望尘莫及。
他在心底咀嚼着刚才老人留下的话：“至高武学，神武嘛……”他知道，那个老人从来不讲没意义的话，但他口中所谓的<他>又是指谁呢？
苳儿向曲念叫道：“喂！阿念，你跟那老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说什么要打倒他，他是谁？”
曲念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因为就连他也不能理解，这老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说一些他难以明白的话。
苳儿还要再说，突然陈似梦伸手挡住了苳儿的话头，淡笑道：“既然阿念这么说，就不要逼他吧。”
苳儿埋怨道：“可是小姐，你不觉得这整件事情……”
陈似梦摇了摇头：“我想，阿念应该不会做什么对我们不好的事的。况且，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那是属于每个人心中最深的隐私，如果他不愿意说，你强行揭破它也只是弄的两相尴尬而已。”
苳儿埋怨道：“可是……”
陈似梦故做怒道：“苳儿，你又不听话了。”
苳儿瞪了曲念一眼，叹道：“好嘛……”
曲念却是一直低着头，像是失神了一般，完全没听到他们两人对话一般。
陈似梦与苳儿往前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发觉曲念没有跟上来。苳儿立即回头有些不满的叫道：“喂！阿念，你到底要不要走啊！”
“啊？”曲念闻声才惊道抬起头来，看向两人点头说道：“抱歉……”
“快跟上呀！”苳儿怒道，转头跟着陈似梦走去。
曲念转念一想“总之，到了就知道了吧。”快步跟了上去。
天下英雄豪杰无数，能人辈出，百年之前有过李风、徐正威、雷淀华等人，更有魔心徐翼舍身成仁，只留美名。
当年随着徐翼死后，“天魔功法”以及“霸魔绝刀”两大绝学从此失传，江湖不曾再见过其踪迹。
而后百年，百家争鸣，先后有终祺境、天地剑、青天剑法等各式武学，大鸣大放。
但血煞神功成名的历史，却又早上了几百年。
昔年血煞神功威震天下，无人不晓，创立血煞神功的人没有藏私，将九重天的功谱流出，只可惜除了他之外，后人竟连八重天也没能领悟。
此后百年，血煞神功渐渐失色，少为人知，直至四十年前，在两个年轻人上又开始活跃起来。
当年，这两人以兄弟相称，并肩行走江湖，他们无门无派，却身怀惊世艺业，武功盖世，却非正道人物。
他们力挑华山，血洗龙家，凶名远拨江湖。
其中一人凭其血煞神功超绝修为，自立血煞教，真名无人知晓，江湖人多以血煞教主称之。
血煞神功自此威名远播。
另外一人则是杀手楼的血影杀手，其时杀手楼在江湖上还未建立口碑。
但靠着“血影杀手”无人不可杀的行动，成功打出“杀手楼”的名气。
而血影杀手四个字，更成为绝对暗杀的代名词。
此后多年，沧海桑田，血煞教主成了蓝天皇担任，但血影杀手的名号，却是直至今日，仍是无人不晓。
陈家大厅内，龙星被血煞老祖震退，血煞老祖却突然口喷鲜血，跟着重心不稳的跌了两步，似乎状况极糟。
龙星看着血煞老祖的状况，也有些疑惑，他自己知道，他的剑根本就没有刺中他。
孟戈看着血煞老祖的血迹，突然像是有所发现一般说道：“黎兄，你看血煞老祖吐出来的这口血，有一丝极细微的紫色血痕。”
黎飞闻言，这才注意到血煞老祖的血迹确实有些奇怪。
朱流广冷笑道：“现在才注意到嘛！”
黎飞闻言喝道：“你是说你这狱卒早就注意到了嘛！那你倒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孟戈劝道：“黎兄你别这样。”
朱流广有些不屑说道：“中毒了，血煞老祖中毒了，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嘛？”
黎飞一愣：“中毒了？他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什么时候中的毒？难道是……”
朱流广冷声说道：“对，就是陈百梦给他喝的那一杯酒。”
孟戈听到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可陈城主他人很和善，就算与血煞老祖理念不合，可是他应该不致于做下毒这种卑鄙的事情呀！”
朱流广冷笑道：“你懂陈百梦嘛？你真的懂他嘛？”
黎飞看着朱流广那张脸，就有一股没来由的愤怒喝道：“你这狱卒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想说，这就是陈百梦吧。”朱流广看着血煞老祖，冷笑道：“久历官场，逢人作揖，各种惺惺作态，这才是真正的他！”
只见血煞老祖终于站稳，两眼逐渐变得血红，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几近绝望，却又凌厉无比的杀气。血腥的杀意不止地从他周身的透出，杀戮的气息弥漫在他身遭。
只听得血煞老祖突然看着众人狂笑起来：“哈哈哈，既然连毒这种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你们这群只会搞围殴的江湖败类，都来呀，要死大家一起死！”
朱流广冷冷看着身边的人围了上去，他却专注在老祖身上，他知道这正是他偷师“血煞十三击”的大好机会！
血煞老祖看向围住自己的一众武林人士，猛然身形一动，跟着就是一掌轰出，透着毁天灭地的凌厉杀气，令人身心一震，难以回避！
正是血煞十三击——第五击，捣龙一击！
跟着就见一人被轰出去，喷出一口鲜血，无力的倒在地上。
刹那之间，血煞老祖就好像死神一般，跟着连续数掌轰出，每一招，都是威力霸道，强横十足的绝世武学“血煞十三击”！
黎飞与孟戈见状都是一愣，他们根本没能阻止血煞老祖的屠杀，或许连陈百梦都没料想到，血煞老祖竟有这般强横至极的实力。
在场的有不少武林的成名好手，但在此刻他们都不自主的倒退两步，他们都在畏惧着血煞老祖的这股杀意。因为他们根本没本事，也没胆子靠近血煞老祖。
毕竟就是强如“武林第一”龙星龙大侠，亦打不过这血煞老祖，更何况是凭他们这群还称不上“大侠”的一般侠客，又怎么可能接下血煞十三击呢？
血煞老祖并没有放过在场任何一人的打算。众人虽然后退两步，但血煞老祖的修为更甚，轻功更快，速度远较他们退步来的快。
因此纵然这群侠客们畏惧着血煞十三击，只守不攻，但在转眼之间，地上就已经躺了二十个侠客尸体了。
但是，厅内的敌人却没有变少，反而更多了。
原来陈百梦早就料想到也许龙星会对付不了这个混身透着邪气的老人，因此他早已动用公权，将在守城的五百卫兵给调了过来。
黎飞孟戈以及朱流广三人一开始就站的比较后面，又见机的快，此刻远远站着，看着一个个卫兵因为长官指令，毅然冲上去，然后被血煞十三击轰中，带着无数的怨念战死。
此刻只觉血煞老祖像是一支腥红色的野兽，浑身不断散着血红色的光，掌上攻势不止，连环不绝的震出，每一击都准确地带走一个人性命。
若是只看到现在的情况的人，定然想像不到，这只血红色的野兽，刚才还因为中毒吐血。
陈百梦见状也是难掩惊讶，他刚才所下的毒并非凡品，名为“绝世无命散”无色无味，专对付武林高手，能够在不知不觉间腐蚀人的内力，最后取人性命。当中毒者察觉自己中毒的时候，往往修炼数十年的功力已经一无所有。
但血煞老祖刚才与龙星对轰两招，加上现在不止的连环施展血煞十三击，竟然不见一丝力疲迹象。
莫非，这血煞老祖的内力之雄厚，已经接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了嘛！
龙星眼见一个个武林同道被杀，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儿时的一幕，儿时那血腥弥漫，全家惨遭横死的一幕。
他只觉眼前此情此景，与自己的深仇实在太像了，他只觉一股热血泉涌，恨不得能提剑杀了血煞老祖，为自己，为这些武林同道报此深仇。
他鼓动内力，跟着就觉得刚才中掌处极其疼痛，一股力量好像要夺了他性命一般，转瞬之间就侵袭全身上下，令他难以抵抗。
原本站在一旁，抱着龙星的人，只见龙星两眼越来越是愤恨，跟着猛然又喷出口鲜血，不再动了。他尖叫道：“龙大侠！”
只可惜，人是叫不回来了。
陈百梦见到龙星惨死，难以置信。赌徒间有句名言：“压错一铺，满堂皆输。”想他以圆滑手段纵横官场半生。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到“赌输”的滋味。
只有一个字，就是“苦”呀！
转眼血煞老祖已杀死两百多人，却仍不见一丝疲象。黎飞等人只是错愕看着血煞老祖表现，因为他们在江湖的声望绝不容许他们逃跑，但他们的胆小，却也让他们没法上前，与这杀红眼的猛兽一战。
血煞老祖却是越杀越是不甘心，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
碰巧，血煞老祖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与婢女一起走了过来，而他们的后头还跟着曲念。
血煞老祖见到这女人的打扮，直觉他的来历不简单，突然听得远处的陈百梦叫道：“女儿，你快走！”
血煞老祖冷冷一笑，陈百梦的女儿嘛，看来这就是自己突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