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十三回 生死一悬
灭血大会结束之后的三天夜里，陈家大宅，陈似梦躺在床上，像是做着恶梦一般，脸上冒出斗大的汗珠，看起来极为惊恐害怕。
猛然，窗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似梦被声音惊醒，疑惑看向窗外，颤抖着问着：“什么人啊？”
“梦……是我……”
听见是童念的声音，陈似梦整人猛然打了个冷颤，刚刚做的恶梦还在心头萦绕。
梦中，也是这样的夜晚，童念也是这样来找他，最后她大叫守卫，却仍旧救不回童念的命。
梦中，童念永远永远的离开了他。
陈似梦连忙抓了件衣服披在肩上，向外冲了出去，一打开门，只见童念整个人靠在门柱上，脸色苍白。
“阿念，你怎么了？”陈似梦着急问道。童念却整个人向前一倒，陈似梦连忙扶住童念，心里惊讶，竟与梦中场景一模一样。
“梦，对不起……”童念靠在陈似梦耳旁，声音更显虚弱；
“你先别说话，先坐下来。”陈似梦拉着童念，想要扶他坐下休息，童念顺着她的力量靠在墙边，全身软绵绵的，似乎已经没有半点力气。
“我还是失败了，像条丧家犬一样，狼狈的逃了回来。”童念靠在墙上说着，两眼隐泛泪光。
他的声音很虚弱，在月光照耀下，原本红润的脸此刻只显得无比苍白。
“阿念，你到底怎么了你？”陈似梦看着童念，流下泪来。
眼泪一滴一滴的留下。
童念勉力举起左手，轻轻擦拭陈似梦的泪水，柔声说道：“别哭，多笑……你的笑容，很美，我很喜欢……”
“阿念，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陈似梦叫道，大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做的恶梦，那是一个恐怖的恶梦。而现在，童念一样来到她的窗前，说着同样诡异的话。
难道童念真的会死，就这样死在她的怀里？
她好怕，好怕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
童念轻轻挥了挥手，有些无奈的说道：“梦，别叫了，大半夜的，我不想坏你清誉。”
陈似梦听到这话，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就想通其中道理，立即闭口。
但却早已经来不及了，外头的侍卫听见陈似梦的叫喊声，已经奔了过来。
童念无奈的看向他们走了过来，心下微微一叹，勉力提起一口气，立时一口鲜血涌至喉头，他强行咽了下去，仍是跃上了梁柱之上。
“呼……”童念喘着气，看着下头的守卫鱼贯跑来，庆幸自己跑得及时，不然被发现自己夜探陈似梦的房间，那对两人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侍卫们跑了过来，只看见陈似梦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坐倒在地上，侍卫们面面相觑，侍卫队长鼓起勇气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陈似梦看向一旁，只见童念已经无影无踪，心下释怀，摇头说道：“没事，打扰大家了，只是做了个恶梦。”
侍卫们释怀一笑，侍卫队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小姐了。”
侍卫们恭敬鞠躬，正要离去，却听得“砰”的一声响，只见得一个人从梁柱摔了下来，面无血色。
“阿念！”陈似梦吃了一惊，冲了过去抱住他，只见得童念已经七孔流血，两只眼睛再无半点光芒。
夜风冷冷吹着。
一个稍懂医术的侍卫凑上前来，恭敬说道：“小姐，可否让小的看看她。”
陈似梦抱着童念，喃喃道：“阿念，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那侍卫见陈似梦没有理她，恭敬说道：“小姐，得罪了。”他走上前去，搭上童念的脉，然后摇了摇头，轻轻一叹。
“他怎么样了？”
陈似梦冷冰冰的问着。
侍卫说道：“这人被一掌震碎了心脉，当时就应该活不成了，但一来他内力深厚，又有一股执念，所以才能吊着一口气走到这里。现在他现在执念没了，这一口气，自然也就没了。”
陈似梦顿了一下，泪水止不尽的流下。
潘长天最后一招“天灭一式”着实太猛、太强，强得足以让金童杀手灰飞烟灭。
不复存在……
陈似梦哭着，嚎啕哭着。
童念身体逐渐冰冷……
“阿念……你别死啊……”陈似梦躺在床上，呻吟着：“别死啊……”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陈似梦猛然感觉到一阵晃动，再次惊醒过来，只见她的贴身侍婢苳儿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
“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念呢？”陈似梦半睡半醒间轻声问道。
苳儿轻叱道：“小姐，你明明知道，自从当日朱流广送你回来之后，童念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陈似梦听到苳儿的话，又想起当日，童念拿到一张黑色的卡片之后，毅然离去，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直到今日……
今日正午时分，陈似梦独自在园中弹琴，园中只有鸟儿听着她的琴音。
陈似梦一边弹着琴，一边希望鸟儿可以替她将美妙的琴音带给远方的那个人。
因为她一直记得，那个男人，最爱的就是她的琴音。
突然，苳儿着急的跑了过来，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陈似梦弹琴被打断，皱眉说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一点修养都没有。”
苳儿说道：“大厅里来了一个人，好像叫做什么<虎承将>的，他说童念死了，尸骨无存。”
“什么！”陈似梦豁然起身，惊讶叫道：“阿念怎么可能会死！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
“真的，那人说童念在灭血大会上，与潘长天比武。最后潘长天一招轰落，连地上都被轰出浅浅一个坑，扬起偌大灰尘。灰尘散去，只剩下潘长天一个人站着，童念已经粉身碎骨，连一点骨头也不剩了。”苳儿转述道。
陈似梦闻言脸色发青，咬牙道：“那潘长天，是什么来头？”她并非江湖中人，对大多人物都不熟悉，虽有听过，但盛怒之下，一时想不起来。
“这我有特别去问侍卫。”苳儿愁道：“听他们说，好像是现在江湖上最大正道联盟青天盟的盟主，功力深厚，比那龙星还要高上不少。”
陈似梦终于想了起来：“潘长天……是了，是青天盟主潘长天，这人名望之响，势力之广，确实非常不简单呀。”
然后又长长叹了口气：“这样就不可能让爹出手夺他性命，为童念报仇了。”
苳儿点头说道：“是啊，听说在风云榜上，潘长天排行第二，可见这人确实不凡呀。”
“风云榜上排行第二嘛……”陈似梦喃喃念着，突然想到一事，说道：“有了，苳儿，你去帮我联络任大哥一叙，我想跟他聊聊。”
“小姐你是说任最任大哥嘛？”苳儿从小跟在陈似梦身边，立时明白过来，说道：“那苳儿现在就去帮你联络。”
苳儿说完，立即匆匆跑走了。
陈似梦摸着琴，却再也无心弹下去了。
从中午之后，陈似梦就一直心神不宁，今天夜里，连发恶梦，梦中有梦，连她也不知道做了几次梦，但一样每个梦里，都是童念拼死前来见他最后一面。
闻名天下金童杀手，就这样死了嘛？
直到现在，陈似梦被苳儿唤醒，她仍是觉得胸口发疼，难以承受的痛。
陈似梦看向苳儿，疑问道：“苳儿，你说阿念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啊？”
苳儿大力摇头道：“童念他是金童杀手，怎么会就这样死掉。”
跟着轻轻拉上陈似梦的被子，说道：“小姐，早些睡吧，童念一定没有事的。”
“可是，那潘长天同样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而且，你不是说他已经……尸骨无存了嘛？”陈似梦担忧的问道。
“那一定是潘长天为了建立自己的威信，故意传出来的。”苳儿安慰道，同样的话，她今天已经说了不下十次。
陈似梦抓住苳儿的手，坐起身来，要她靠在床沿边坐下，柔声向她说道：“你知道嘛？我从没看过像他这样老实的人，在破庙里边两个多月，我虽名为质，但他对我却是呵护备至。”
“恩……小姐，我知道。”苳儿点头说道，她确实知道，自从陈似梦回来之后，她已经听过不知道几遍了。尤其今天，更是无数多回。
陈似梦继续说道：“你知道嘛？我们三人在破庙里住了两个多月，他对我秋毫无犯，连碰一下都不敢。在他练功闲暇时刻，就会跟我说说一些武林往事，也会跟我说说许多高手人物的丰功伟业。”
“恩……小姐，我知道。”苳儿再次点头说道。
陈似梦继续说道：“他跟我说许多江湖中人丰功伟业，他跟我说他行走江湖这些年，遇到的许多事情，我们一起聊对未来的憧憬，一起说着许多江湖八卦，一起天南地北说着胡话。”
陈似梦猛然抓着苳儿的手，叫道：“你知道嘛，苳儿，我真的不想要阿念死啊！”
“呃……”苳儿被抓着手，不知所措，连忙摇头道：“小姐，童念没死，他一定不会死的！”
“是啊，梦，我并没有死，我回来了！”
猛然一句话从窗外传了进来，确实是童念的声音。
陈似梦愣了一回才回过神来，叫道：“苳儿你快去开门啊！”苳儿这才回神过来，连忙跑去开门，只见得童念面带笑容，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外。
苳儿惊讶看着童念：“你真的没死……”
童念点头平淡说道：“是，其实我并没有死！”
陈似梦已经站起身，草率打扮一下，叫道：“苳儿，快让阿念进来。”
苳儿恍然过来，向童念笑道：“童念，我们家小姐要见你呢，还不快进去！”
童念腼腆的一笑，走了进去，才刚进门，苳儿已经识相的关上门，说道：“小姐，那我先去睡了。”
“恩。”陈似梦点头，看着童念走了进来，关切说道：“我就说阿念你功夫如此精湛，怎么可能会死。”
童念却是苦涩的一笑：“确实是差点死了，那潘长天的功夫高我太多，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陈似梦疑惑问道：“你们两人最后发生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嘛？”
“我也正想跟你解释清楚。”童念说道：“那一日我与潘长天比试，但我们两人功力相去太远，我全部招式对他都发挥不了作用，最后我为了瞧瞧他真正的实力，激得他使出<天灭一式>。”
“天灭一式朝着我轰下，一旦中招，必死无疑。但在最后一刻，双王猛然大叫一声<盟主>，潘长天像是回过神来，竟然故意让招式偏了一寸，轰在我旁边地面上，只在校场上扬起偌大灰尘！”
童念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那时场面，生死一瞬，其实在潘长天使出天灭一式时，他一度也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在临死之际，浮现在他眼前的，竟然不是孙雪，而是陈似梦弹琴的样子。
“烟尘之中，潘长天站在我身旁，冷冷问了我一句：<你想见识神武，是因为你想杀神武，还是想成神武？>我应道：<都有，若不成神武，如何能杀神武！>”
陈似梦默默听着，将这些话记在心中，其实她对于童念想杀的神武是谁，隐隐可以猜出。
“潘长天说道：<你的目标与我一样嘛？>我疑惑问道：<你又怎知道我的目标是谁？>潘长天冷冷一笑道：<当今江湖，三个神武高手，你我素不相识，你与血煞老祖臭气相投，相处多日，你目标是谁，还真不难猜。>”
陈似梦闻言对潘长天的话深感赞同，虽然不知道童念要杀童忆的原因，但确实不难猜出童念的目标。
童念说道：“那时我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想不到自己目的竟然已经被看破，反问道：<是又如何！>潘长天说道：<既然你我是同道中人，他日有缘，也许能成为伙伴，现在你就先离开吧，借着你假死的消息，看能不能争取一点时间，让你的武功也达到神武的地步。>”
“我愣了一下，不懂潘长天这样做的用意，潘长天解释道：<聚齐两个神武，也许才有一战童忆的可能！>”
童念对于潘长天所谓“要两神武才能与童忆一战”，毫不惊讶，因为在他心中，童忆确实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厉害得无法想像！
“我见粉尘快要散去，说道：<那就后会有了期。>之后，展开轻功，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两日我昼伏夜出，一面调整自己状态，一方面就想着来找你。”
童念看着陈似梦，柔声说道：“就怕你因为我诈死的消息而担心。”
陈似梦听到这终于释怀，一想到童念死里逃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不由得感动。她知道，童念心中确实是在乎自己的。她凝视着童念的双眼，沉默不语。
童念看着陈似梦的双眼，突然一笑：“梦，这可不像你呀，你明明就有满腹的疑问想知道，却又怎么不问出口。”
“不要嘛……”陈似梦轻轻一笑，说道：“等等再问，我现在就只想看着你。”
童念似懂非懂的一笑，同样看着陈似梦，凝视。
就算相处这么多个日子，童念仍然不懂，女人心。
两人对望一阵子，陈似梦只觉心中一阵甜蜜，但终于是忍耐不住好奇心，笑问道：“阿念，你们杀手楼的楼主真的如此厉害嘛？”
童念点头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楼主现在功力到底多高，但是血影杀手人皆可杀的名声，正是当年楼主打出来的。
甚至还有传闻说，当年楼主曾潜入皇宫行刺，虽然大内高手如云，但他仍是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刺杀得手。”
陈似梦父亲是官场中人，她从小就听说过皇宫大内，高手如云，便是一只老鼠也跑不进去，此刻听到童忆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只觉惊奇。
陈似梦继续说道：“你说潘长天不杀你，是因为那时候什么双王的同时叫了盟主是吗？”
“不错！”童念点头说道，他清楚记得，若非那句“盟主”，潘长天的招也不会偏了一寸，他也才能站在这里，跟陈似梦说话。
“那你觉得为什么双王那一句盟主，可以阻止的了潘长天杀你呢？”陈似梦问道。
童念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笑道：“梦，你既有答案，就不要打哑谜了。”
陈似梦微微笑道：“我说，会不会跟你们那个神通广大的楼主有关系？”
童念一点就通，说道：“你是说，潘长天害怕会被我师父刺杀，所以不敢对我下杀手？”
“正是，听你说来，那潘长天把杀手楼主捧这么高，那他定然是害怕杀手楼主对付他的。”陈似梦分析道：“依我之见，潘长天如果真的想要称霸江湖，那么阻碍他最大的一颗石头，就是你们杀手楼。”
童念恍然，说道：“也是，我们杀手楼在江湖上自命是中立势力，只要出得起价格，不论正邪照杀无误。但是大多正道人士，始终认为杀手是不能见光的邪恶存在，视我们为邪派恶人。
潘长天贵为正派联盟盟主，若真想要统一江湖，那么消灭血煞教之后，下一个目标定然是我们杀手楼了！”
陈似梦凝视童念，开口问道：“阿念，我问你，若真有一天，杀手楼覆灭在即，你救还是不救？你对杀手楼，抱持着的是怎样的情感？”
“当日走前我曾说过，再见面之时，我将坦然相告一切。”童念苦笑了一声，说道：“所以这也正是我今晚想跟你说的，另外一件事情。”
“关于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