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合齐策已是完败,帝王唇边擎出笑意,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拦住辛鸾接下来的话……(1 / 1)

谁与渡山河 麦库姆斯先生 194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回 合齐策已是完败,帝王唇边擎出笑意,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拦住辛鸾接下来的话……

  “爹爹,”第三层有司空氏,轻声朝自己父亲道:“您乃天衍相国,怎地不上台去随驾,凭白让那齐家后生抢了风头。”不想自己的父亲眼观心耳关鼻,含混道,“低头。高辛氏家事,外人休要插手。”

  帝王却在此时于上首开口,寥寥数语,漫不经心。

  “阿鸾,外间事多,回家如何?”

  那手一抬一落,不想竟生出如此之言,徐守文倏地绷紧了后脊,便是原本姿态从容的西旻都倏地攥紧了手中小扇——

  强权者不需要周旋,他只需要简明了当,辛涧这几字宛如刀劈,惊得伸长了耳朵往这处探看的人都跟着一静,辛鸾眼睫一颤,也是没想到自己投石问路,居然问出这样的结果。

  辛襄站起身来:“咱们之前因为误会生过怨望,起过刀兵,但毕竟是一家人,陛下这些年厌倦争端,你远在边陲,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辛鸾心头急剧地跳动,不知道辛襄这是设计了多久才想出的这般险恶的说辞。误会是什么?无非是林氏国邹吾,他们惺惺作态,直接入戏,扯着一张巨大的谎言,恳切地说给天下人听的。

  樊邯皱紧了眉头,徐安远坐立难安,西旻指甲掐进手里,重臣看似没有朝这边张望,却也正屏息而听,太静了,雪瓴宫上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逼得那不闻世事的厚铠厚盔,都抬起了头颅——

  “回家……”

  辛鸾咀嚼着这两个字,轻声问:“臣自有封地,不知陛下是想让臣回去小住还是长住,若长住,那西南……”

  “陈留王毋忧,西南小地,自有人代劳。”齐策逼上一棋。

  “未问而定乃逼迫,逼迫即羞辱。”

  辛鸾缓缓抬眼,轻缓的声音含着显然的怒气,“小齐大人如此张牙舞爪,就不怕生出后患嚒?”

  下首的司空老大人轻轻一声叹息。

  丹口孔雀快速地窥了帝王一眼:“陛下垂爱殿下,这不是正与殿下商量,并无相逼之意。”

  “王命至,不俟驾!”

  台下叩击云板的声音倏地响起,齐二强硬道:“陛下仁德,可做臣子的亦有臣子的本分。陈留王若不懂这个道理,那便借三川郡这宝地,好生地想一想。”

  下跪也不是那么好跪的。

  不是膝盖一弯,不痛不痒地跪地称臣,那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剖出来,一件一件摆上台面,任人践踏。

  齐策昭然若揭的威胁出口,天炀帝仿若没听到一般,将视线挪去远处姣美风光。

  樊邯抬手想要握刀柄,又握了个空,徐守文目不转睛,紧张到吞咽,丹口孔雀此时也不便说话,目光沉沉,看向辛鸾……所有人都在等辛鸾一个反应,等陈留王的一个态度。

  缓缓的,他开了口。

  “国事共步,不敢擅专,陛下敕令,不敢擅违,臣已为宗室内臣,比诸侯之列,求奉守先帝之宗庙……随陛下回京。”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撩起下摆,跪了下去。

  “……窝囊废。”

  西旻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景象,那一刻几乎要流下泪来,而那三个字含在喉咙里,恨得仿佛要咳出血沫。

  上首的帝王这才像留意眼前发生之事一般,立刻起身搀扶起辛鸾:“你我叔侄之间,不必如此。”声音温款,一双凤目温润含情,似有几分动容。

  丹口孔雀心中茫然,这绝对是他乐见的结果,可那一刻,他竟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伤。樊邯张大了眼睛,他与其他文臣不同,他出身平民,无意管高辛氏自家恩怨,可帝王在上,他想的是陈留王那一折节,折碎了是多少的真相和原委,王庭宫变之后牵累自上而下,不止有邹吾,还有其他的冤狱暗杀、身不由己,稗草小民申述无门、陈情无地,可他高辛帝裔怎能同他们一般,也在矮檐下低头?

  帝王春秋鼎盛,雍容刚毅,兴致颇好地开始点将比武。

  云板一响,第一场演武正式开始。辛鸾脸色发白,汗湿夹一,回到自己的坐席上仿佛是被人拔掉了一层皮。白角懵然不觉,可徐守文立刻靠拢过来,擦了下他浸满脖颈的汗水,担忧地嗫嚅:“殿下……”

  “失算了,”辛鸾虚虚一笑,“我这叔叔果然棋高一着。”

  徐守文正想问那我们怎么办,不想辛鸾的吩咐已经到了,“三场之后会有大休,找个机会,把那个绢帛给他看。”

  徐守文眉心一跳,却不敢在这么多人的眼下露出异样:“会不会太过冒险?”

  辛鸾垂头攥了攥汗湿的手帕,苍白岑静:“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险事不能一试?”

  隔着坐席,辛襄的目光远远地投过来,辛鸾喘息着维持住表情,矜持地朝他笑了笑,而从辛鸾的角度,正好能见到西旻擎着杯盏向辛襄那侧靠过去,檀口轻启,说了些什么,辛鸾轻轻眯起眼眸,从那嘴唇张阖的角度,这太子妃显然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铛——”地一声锐响!

  台下白狼部的勇士猛地高举重刀,锥枪瞬间打在厚盾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视野绝佳,可辛鸾向下扫了一眼,心底一片麻木。心道:这比武还不知道要拖延多久,他现在就不想在这儿呆着了。还好白狼部的桑铎锐不可当,每一击都用足了力量,这样的悍勇面前前三员很快便败下阵来,天子起身去后庭更衣,上面的人一走,底下的人也便纷纷松了一口气,徐守文不露声色地看着随辛涧一道离席的齐策,轻轻地和辛鸾对视了一眼,随后,起身。

  无形的气场开始转动了。

  章华太子那边辛襄同样对西旻点了下头:“我去找他说说话。”西旻大度地朝他鼓励一笑,说好,随后目光向辛鸾那方投去,眼神充满了让辛鸾无所适从的善意。

  辛鸾抬眼,眼见辛襄朝自己走过来,意图难测,刚才丧权辱国般的耻辱还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跟他眼神一对,他心里没来由就是一突。

  他是知道辛襄对自己有所企图的,只是没想到刚刚被人宰过一刀,下一刀这么快便来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两手握拳放在膝上,心里做出最坏的打算。

  “……卜、邀、鬼。”

  有声音粗噶,仿佛利刃刮过巉岩。

  手背上紧绷的青筋瞬间平覆,辛鸾倏地回头,惊疑地看向身侧那座沉默的巨塔,怀疑刚刚是他在说话。“巨塔”缓缓扭过头来,注视着他,只是有厚重的头盔阻隔,辛鸾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确定刚刚是否是自己的幻听,但他刚刚分分明明听到了五个字:

  殿下,不要跪。